3 无知

    在新兵训练营时我的成绩十分优异。刚成年不久的我们不管做什么训练都有股好胜和攀比心。我和同期进入训练营的几个人是最优秀的也是竞争最激烈的。

    高尔勒、霍奇亚和我在每个项目都各有胜负，虽然嘴上不说，我们心里都把彼此认定为竞争对象。这强烈的攀比心不全是因为少年时代的鲁莽，也有它实际的价值。

    每个队伍最后排名第一的人可以自由挑选自己想去的部队。前五名可以获得固定几个部队的推荐权利，据说理论上也可能不被接受。听起来没第一名那么好，但大家都知道其实没人会否定那推荐，只是必须完成的程序。

    在前十的人拼命想挤进前五，我们在前五的人觊觎着那个第一的位置。不只是为了那第一的名头，而是单纯想踩过对方一头。

    我们几个领头的人喜欢在闲暇时候聚在一起讨论未来，反倒是看起来比其他人关系更好一些。

    “你觉得你会去哪个部队？”

    “等我当上第一”霍奇亚浑身大汗地倒在地上，不停喘气，“当然是要去第八部队。”

    高尔勒用手扯着黏在身上的背心来扇风：“第八部队哪需要第一才能进，既然都当了第一去更特殊的地方不好吗？军事部什么的。”

    我坐在地上盘着膝盖，拿手臂抹掉额头的汗水，挪了挪身体躲在树荫下：“第八部队也只有你会嫌弃，谁不知道他们那里只收训练营出来的精英人物。而且他们才是真正站上前线的人。”

    在训练营的人里，第八部队几乎是大部分人憧憬的去处，那是法拉军队里一只精英实战队伍。原本第八部队只是一只普通的队伍，在这次战争正式爆发之前因为显赫的战功而一跃成为顶尖部队。

    随着战争的推进他们的名声同样水涨船高，越来越多优秀的新兵会选择进入第八部队，这加速形成了某种门槛。能进到那里的人每个都会被尊重，甚至比一些特殊部门还要受欢迎。

    我不例外地想着在第八部队留下自己的印记，成为传说中的一部分。

    还未经历过挫折的年轻人总是留有这样的锐气。我始终觉得自己不管去哪里都一定是相当优秀的。连新兵训练营教官的身手都不如我。去到训练营的第三个月我就正式击败了教官，压过众人一头。

    然而那时我的想象力因为眼界受限，根本预料不到世界上会有怎样厉害的人。

    最终高尔勒在几个月的训练后稳稳地以综合成绩压过我和霍奇亚，如他所愿成为了我们队中的第一。他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去了军事部，而我和霍奇亚如愿以偿地得到第八部队的推荐信。

    那时的我怎么会知道那封推荐信是把我埋葬的第一捧泥土，光忙着高兴就来不及了。要是知道之后会发生些什么，就算是去做后勤我也不会选择进入那鬼地方。这样我一辈子不用遇见弗格斯。

    弗格斯在我入队当下还只是副官，这并不代表他的权力不够高。事实上那时就有传言他就是下一任的长官。第八部队的长官已经四十多岁，这个年纪在经常需要上前线的部队里做长官对他太过于吃力，平时需要体力的任务和训练都是弗格斯负责监督。

    我与霍奇亚第一天到第八部队时不认识任何人，自然地就在吃饭时凑在一起开始讨论所见所闻。各自队长的传闻占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几乎全是关于弗格斯的流言。

    我们说起弗格斯这个名字不约而同地都刻意压低声音，四处环视后才敢提起。虽然害怕别人知道，但大家都不缺少关于禁忌话题的好奇心，与我们同坐的刚来的两个人也加入讨论，分享他们听到的传闻。

    弗格斯似乎长我八届，也就是他只用了六七年就做到第八部队副官的位置（以年纪上来算他甚至只比我大了五六岁）。有人说他的家族本就十分显赫，还为部队提供资金；另外的人说他之前在前线时猎杀过不少高等怪兽；还有人说他曾经一个人就全灭过一整只怪兽小队。各式各样的流言中最统一的一点是弗格斯的严厉与无情，还有他过人的身手。

    当时我们都没见过弗格斯，但因为大家都是训练营的精英，言语之中总觉得和他应该差不了多少才对。

    事实上这个假设错得离谱，即使我在最巅峰的时候也没打败过弗格斯一次。他无论哪个方面比起人类都更像个非人类。

    这些传闻并不会打击我们的自信心。对于新兵来说，跟着一个拥有这么多神秘传闻的厉害副官不会让人觉得反感，反而更加让人确定这选择是正确的。

    当天晚上听过最离谱的笑话是我们坐在一桌的人一起讨论出来的：弗格斯肯定是高等怪物和人类的混血，背上长着刺，头上还有恶魔的角。

    ——当然，只有没见过他的人才能说出这种话。

    让我们失望的是他是个人类，虽然比大多数兵营的人要高要壮，还有不少人比他更高更壮，这算不了什么特殊的品质。除此之外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不像人的地方，与之前去新兵营训话的那几个长官没什么差别。

    弗格斯平常很严厉，真正讨厌他的人却没几个。尽管现在的我十分惧怕和憎恨他，以前是真心敬重与服从他的。我还记得他第一次与我对话时连眼睛都没停留在我身上，只是确认着重复了我的名字。

    对了，那时他还称呼我为雪莱。

    在部队里所有正式场合大家都是用姓来称呼，私下关系好的人会更随意一些。从有了身体关系后开始，他经常在做爱时咬着我的耳朵叫我的名字。尽管别人这么称呼我我会觉得亲近又开心，他叫莱斯特只是为了羞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