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个玩具

    满天星的花语是什么？

    白色满天星的花语，是纯洁、浪漫；紫色满天星的花语，是想念；红色满天星的花语，是真爱。【摘自百度】

    周裴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束极不符合蒋沛煜张扬风格的花。

    它看起来太低调了，小小的花瓣一点儿也不起眼，只是胜在数量繁多，于是也就衬得这一丛土土的满天星多了点儿朴实的可爱。

    周裴的眼神漫不经心地游弋过那一丛被精心包裹着的花，很慢地从它们的颜色上划过，又一点点将视线转移到了蒋沛煜的脸上，在明亮的灯光下，他清晰看见蒋沛煜的眼底含着一种紧张和期待。

    他在紧张什么？又在期待什么？

    这丛朴实可爱的满天星和蒋沛煜一点也不搭。

    蒋沛煜这种轻佻而邪气的男人可以拿出张扬艳丽的红玫瑰，也可以拿出热情奔放的向日葵，唯独不适合这样浅淡而内敛的满天星，太土了，土得让人联想起青春里，男主角向女主角告白时，摘下了路边随风摇曳的小花——哇哦，多么动人的爱情呀！

    如果接受这丛花的对象不是周裴的话，他一定会为这样单纯美好的爱情而鼓掌。可惜这丛满天星的对象是周裴，他只觉得讽刺，又讽刺又可笑。

    于是周裴也很应景地笑了起来。

    起初，蒋沛煜是没有读出周裴的笑是带着嘲讽的，因为周裴笑得十分温柔，唇角翘起，弧度恰到好处，并没有过度浮夸，蒋沛煜看了他的笑，立刻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笑了起来——可是很快，他意识到周裴的笑容弧度开始扩大，那一点笑容已经脱离了正常微笑的范畴，以一种嘲讽的弧度刻在这张秀美的面容上，还有他的眼神。

    冰冷的，带着不加掩饰的嘲弄。

    蒋沛煜对上周裴这样的眼神，心底猛然一沉，一种不安开始一点点的发酵。

    周裴从来没用过这种眼神看他。

    他强撑着笑，将那束花朝前推了推，“好久不见，小裴。”

    周裴抱着手臂，就这样站在原地。他没有接花的意思，上挑的嘴唇含着几分嘲笑，眼神却十分淡漠，冷淡的眼神轻轻扫过蒋沛煜的眉眼，割裂的态度叫人难以接受。蒋沛煜只觉得周裴的眼神像含了针，轻飘飘拂过一眼也叫人发麻，和之前带着欲色看他的眼神截然不同。

    蒋沛煜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了，心底直直下坠。

    这很常见，周裴就是这样的，蒋沛煜暗暗安慰自己，他送的花周裴总是这个态度，况且，况且。

    况且这一次的花和以往也没什么不同，依然是送花罢了，周裴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副表情。

    “好久不见，蒋沛煜。”

    周裴终于回应了他，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他念蒋沛煜的名字时特意放慢了速度，咬字都带着情人般的缱绻，清晰又迷人。

    “哪来的花？”周裴在明知故问。

    这束花很有可能是蒋沛煜看到他才安排人去买的。蒋沛煜很有意思的一点就是，见到周裴的时候，总是带着花，哪怕是这种意外的情况下遇见。如果他真的是个情人，绝对是个用心的好情人。

    “叫服务生买的，”蒋沛煜勉强笑了笑，状似态度随意地收回了手上的花，语带嫌弃，“不知道选的什么东西，一点也不好看。”

    “别啊，”周裴伸出手指阻挡了他的动作，修长而纤细的指尖点在了那一丛小小的花瓣上，“挺好看的。”

    蒋沛煜就看见他那只白皙的手，像是触碰艺术品一样对着花瓣轻轻触摸了上去，指尖轻而柔，甲床是带着光泽的淡红，这只漂亮的手非常适合拿住这一丛花。

    像是被周裴的态度肯定了，蒋沛煜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就见周裴漂亮的指尖微微用力，将几朵脆弱的小小花瓣碾碎——

    “周裴！”

    蒋沛煜听见自己惊怒的声音响起，简直都不像他的声音了，他猛地抽回手，将那束被摧残得七零八落的满天星收回来，可是已经晚了，周裴毫不在意，将它们碾得粉碎。

    这像极了某种暗示，像极了某种预兆。

    “怎么了？”周裴抬眼看他，并不意外蒋沛煜会连名带姓叫他，他歪了歪脑袋，秀美的面容带着一丝无辜，水粼粼的眼睛眨了眨，将那层表面的冰冷眨碎了，恍惚间蒋沛煜又看到了那个伪装的、听话而乖巧的周裴。

    “你…..”蒋沛煜沉沉开口，才惊觉自己的嗓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沙哑无比，那丝不安彻底发酵，扩大成阴影笼在心头，他还想再伪装点什么，唇角勾起，强自拉起一丝单薄的笑，“小裴，不喜欢就不喜欢，干嘛这么粗鲁呢？”

    周裴盯了他一会，忽然就懒得和他玩这种欲盖弥彰的猜测游戏了，“真没意思，蒋沛煜。”

    “……什么？”

    “我说你真没意思，蒋沛煜，”周裴重复道，不耐烦地站直了身体，戳穿了他拙劣的伪装，”直白一点你又不敢，不是花花公子吗？怎么在我面前只会玩暗示这一套？”

    蒋沛煜那一点儿暗藏的心思就这样直直被掀开来，他总觉得自己演得很好，三分真七分假，却不知道周裴早就看穿了，游离在外，带着嘲弄在陪他玩。这一瞬间，羞耻的难堪一下子集中了他，让他高大的身躯猛地颤了颤。

    “…..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周裴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早就知道了…..唔，不过不是很确定。”

    他托着腮，似乎是思考了一下，“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应该是今天才让我肯定的。”

    “你见到我的时候那个表情又惊讶又惊喜。”

    “你最近没有找我，是在思考对我的想法？”

    “听说一般越浪荡的人，表达心意的方式越平平无奇？”

    “谢谢你啊，居然想到给我送满天星。”

    周裴嗤笑出声，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诚实地点评道：“真是又土又真诚呀——”

    他实在是压抑不住自己的笑意了，笑得身体都开始颤抖，“蒋沛煜，你要不要学电视剧里叠千纸鹤送给我啊？哈哈哈哈哈哈……”

    “够了！周裴，”蒋沛煜的唇色发白，没有一丝血色，那双刻薄的单眼皮越发凌厉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你只是个——”

    他的声音被周裴打断了，“——玩具。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周裴停止了嘲弄的笑，神色冷淡地戳穿他，“可是你爱上了一个玩具。”

    “蒋沛煜，蒋公子，”周裴直起腰来和蒋沛煜的眼睛对视，深深看进他的眼里，欣赏他眼底带着的难堪和痛苦，轻慢地说，“谁才是玩具，要有自知之明。”

    他将他对他说过的话，还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