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你怎么还在这?”沈薪抚平身上的衣褶,停下问他。 贺平文答道:“沈老夫人说想念教主了。” “哦,知道了。”沈薪不咸不淡地应下,看也不看他,抬脚离开了。 贺平文盯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回望了一眼身后紧闭的牢门。他在外面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发现自己实在是心心念念那对奶子,背着沈薪起了点不该有的心思,不动声色地觊觎起牢里那个男人来。 只是现在时机未到,贺平文不敢下手,连个眼瘾都不敢过。 沈薪这人喜怒不定,心思犹难揣摩,所有人都畏惧他。别看这人容貌上佳,衬得一副花架子的废物模样,很好欺负,实际上手段极其残忍,教中起了逆反之心的人都已经被他诛灭殆尽。 两年前,一些人看到缉火营两千两赏金的通缉令,起了歹心,沈薪发现后亲手将他们砍去手脚,点燃了他们的脂肪,拉出示众。那一声声凄惨哀嚎和皮肉烤熟散发的焦香让贺平文这辈子都忘不了。 想到这,贺平文抖了抖,把自己肮脏的小心思埋得更深些。 走在回去路上,贺平文碰见迎面走来的俞大和俞二。这俩人是双生子,平常就爱跟着贺平文混,看着人模狗样还挺老实,实则坏到骨子里,。 “怎么了你?”俞大问贺平文。 贺平文撇撇嘴,坦白了。 “你看上了教主的人?是美女吗?”俞大问。 “男的。” “模样如何?”俞二问。若是好看点,到还能勉强接受。 “一般。” 兄弟俩“切”一声,当即失了兴趣,冲贺平文扔了个白眼,越过他往反方向去。 贺平文冲着二人背影骂了一声什么,离开了。他所走方向与沈薪一致,远远就看见那人推开沈老夫人的屋门走了进去。 赤蛇教现在的驻地是抢来的,原本是个富人家的庄子,主人酷爱良骏,为了方便马儿奔跑活动,山庄建得平坦宽阔。赤蛇教觉得此地甚好,将其强占,山庄主人也不知道是混乱中死了还是趁乱逃跑,反正再无消息。这座富丽的山庄被赤蛇教霸占至今。 沈薪走进沈千玉屋中,不冷不热地道了声“娘”,看向自己的母亲。现在天气入春转暖,沈千玉仍裹着绒衣,双腿上横披一条厚厚的毛皮毯,身型有些歪斜地坐在太师椅上,手边放着一杯不知冷掉多久的茶。 沈薪皱了皱眉,觉得她似乎比上次见面更显老态。 见沈薪来了,沈千玉沟壑纵横的苍老面庞被笑容撑出几分活力,双眼发亮,干燥的嘴唇张合不止发出很轻的声音,轻到沈薪必须靠近了才能听清。 “薪儿,让我看看,再让我看看……”她着了魔似的,只会呢喃这两句话,枯瘦的手拉过沈薪小臂,手指往他的手心里抓,似乎是想得到什么。 沈薪甩开她的手,语气不善:“别碰我。” “让我看看……”沈千玉执着地想拉住青年的手。 “别碰我!”沈薪微恼,再度甩开她的手,挥甩之间掌心凝出一团幽蓝的火焰,又很快消失在空气中。 沈千玉“啊”了一声,转而伸手去抓那团焚烧过后仅留余温的空气,嘴里喃喃道:“真美,薪儿,薪儿哈哈……我的孩子也能淬成焚魂火,等你回到朱雀山,一定可以成为祭司……” 沈薪看着她这副说话颠三倒四的模样,眼中多了几分厌恶。 沈千玉早就疯了,在沈薪有记忆时,她就是这幅神神叨叨的模样。沈千玉说过自己曾是朱雀山祭司幺女出身。然而沈薪曾问遍周围所有人,无一人知道“朱雀山”的存在,他觉得这应当是沈千玉痴癫之后杜撰出来的胡话,但是看她的表现,又觉得是真的。 沈薪还记得她发现自己既能看到人心中元火,又能够引火离体那日,激动得又哭又笑,几乎要用那双干枯的手揪光自己的头发。 第二天,沈薪就看到沈千玉血淋淋的双手中捧着一团跳动不止的白色火焰。她将白火放入沈薪手中,对胸口剜出的那只模样可怖的血洞恍若未闻,鲜血染红了她大半衣衫。 沈千玉告诉他,只要集到足够多的元火,就能将掌中炽焰化作青蓝的焚魂火,这种火能够灼毁一切,连人的魂灵都能点燃焚烧,有了这份力量就能成为拥有无上地位的祭司。 但沈薪向来对沈千玉的执念不感兴趣,他追逐焚魂火仅仅是因为想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罢了。 沈千玉满腹心思都在那团蓝火之上:“薪儿,再让我看看,看看嘛……” 沈薪被她缠得烦不胜烦,一句话也不愿多说,转身准备离开。 “薪儿别走啊,是时候出发去——”沈千玉抓着沈薪的衣袖即便他要走也不肯撒手,削瘦的身体都被带得从椅子上拉扯起来。 下一瞬,沈千玉跌下了太师椅。 传入耳中的并非重物落地之声,更像是一盘细沙倾倒而下发出的沙沙声。 沈薪听到动静有异,不解地转过头去。 入目尽是一片细尘腾起的浅灰,他用手挥开尘土,看见沈千玉跌倒在地,兽裘毯下本应是双腿的下身却碎成了苍白的粉末。 她的身体犹如焚烧过后的白色炭灰,轻轻一磕,就变得破碎不堪。 沈薪俯身扶住沈千玉,发现她的腰腹之下轻轻一碰便会化作齑粉,脸色也浮现出细碎的裂纹,簌簌地落下粉末。沈薪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很少见她在屋中走动,屋中陈列的不少器具上都覆着薄灰,就连她手边茶盏几寸之外的桌上,也落得满是尘土。 她的双腿早已不能动弹了。 青年见沈千玉这副支离破碎的模样,惊诧万分,双目微红地质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去涿水郡,爬上明灭顶,然后点燃这个。”沈千玉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从怀中掏出一只鸽蛋大小的玉髓,颤颤巍巍想要交过沈薪,“我回不去了,但它会引导你……” 玉髓似乎太过沉重,沈千玉的手还未将玉髓送到沈薪面前便齐腕断裂,落在地上,摔得破碎。玉髓“叮”地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开了。 与此同时,沈千玉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似的,再也支持不住,直直倒向沈薪的怀里。头顶触到沈薪胸膛的瞬间,沈千玉整个人化作细灰,消散在了青年的双臂之间,只余一件空荡荡的衣衫落地,扑起一圈细尘。 沈薪在原地怔愣了许久,才意识到沈千玉死了。 为什么会这样? 他抓起地上一柸白灰,呆呆望着,任凭它们从指缝之间流淌出去。 看着满地灰土,沈薪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沈千玉大抵是因为将体内元火交予了自己,才化作灰烬。 那张寻崇被自己夺走了元火,岂不也是…… 想到这,沈薪呼吸一窒,旋即夺门而出。 刚一出门,正看见丁宿之急急向他走来,忙开口:“有人在正厅求见你。” 沈薪稍停下脚步,问:“什么人?” “是景王派来的信使。” “没空,不见。” 沈薪掠过丁宿之,朝着监牢奔去。 牢内,张寻崇刚被沈薪折腾完不久,浑身疼痛。他蜷在干草上,稍稍一动,发肿的后穴里便会涌出浊液,液体黏黏糊糊挂在腿间,难受不已。男人本以为能消停一段时间,哪知道没隔多久,沈薪去而复返,冲进来抱住了自己。 这人动作简直是恶兽扑食,张寻崇被他压得呼吸困难,身体又疼痛不止,不禁倒抽冷气。 “你……”张寻崇刚开口,就被沈薪吻住了嘴唇。 鼻尖沾上些许潮湿,张寻崇发现他竟是哭了。 兴许是沾着泪珠的长睫衬着这副姣美的容貌太过悦目,张寻崇一时忘了推开他,直到那双手臂二度缠上了自己的腰,压在有淤青的肌肤之上牢牢收紧。 嘴唇分离,沈薪意犹未尽地想再去吻张寻崇,却被男人躲开,转而将头埋入他的胸口,借着奶子把眼泪蹭干净,一句话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