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男妈妈
顾淮离开之后，被窥视感也随之消失，林野合理怀疑是那人在背后搞鬼，只不过没有证据。 不管怎样他心情都舒服很多，还有一个隐晦的原因——安全局的人都敢上门求欢，说明自己一定没有问题了。 林野最近一直在食人花播种的阴影里，此刻悬起的心脏才算真正落下。 他舒舒服服泡了个澡，用老干妈和杂粮饼做了份三明治，咬下一口，是久违的幸福感。 末世前这种包装老旧的辣酱随处可以买到，且价格便宜，林野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它会成为稀有商品，甚至将来某天，这种味道只能停留在记忆中。 短暂伤感过后，林野很快收回思绪。 怀念过去是没有丝毫用处的，历史向前推进，人类无法回头。 奢侈地吃掉半瓶老干妈，林野又拿出小熊软糖含在嘴里，同时打开收音机。 “本台最新消息，目前基地的可食用肉猪养殖得到破性进展......” 林野默默吞咽口水，换台。 “本台最新消息，X市出现罕见变异白虎，性情极为凶猛......” 外面什么变异的没有？哪个不凶猛？林野兴致缺缺地关掉电台，倒在沙发上发呆。 距离上次任务过去已经一个多月，是时候考虑接新任务了，他最近没有控制花销，口袋里的钱所剩无几，而且出任务最好买些子弹防身，那也是很大的开支。 做好计划，林野准备明天就去任务大厅看看。 时间不早，他熄灯上床。 就在台灯光芒黯淡下去的瞬间，林野突然间感到自己腹部像被某种带有倒钩的金属搅动，剧烈的痛感让他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呼吸也急促起来。 难道是食物的问题？ 毕竟那瓶老干妈已经过期很久。 林野挣扎着爬起来想要去卫生间催吐，可惜刚爬到床侧就重重跌落在地。 他捂住下腹蜷缩身体，发出微弱又痛苦的呻吟声。 由于平时不爱跟人打交道，所以林野没有手机或通讯器设备，在这样的情形下只能自救。 紧急时刻，他突然想起家里还有备用的解毒剂，那种药剂一般用在毒虫叮咬或者误食有毒植物之后，眼下这种情况应该也有效果。 再怎样也比等死强。 他大口呼吸，试图缓解体内的剧痛，同时打开台灯找到药箱方位，艰难地在地面挪动。 安静的房屋内，只有衣物摩擦发出的簌簌声和林野带颤的痛苦的喘息。 还剩一米距离时，林野伸长的手臂骤然垂落下来，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撕裂般的痛意让他的心跳和呼吸都有一瞬间凝滞。 于此同时，一股热流从他下身涌出，血腥和花蜜的甜味迅速扩散，令人作呕。 是什么出来了？！ 林野睁大眼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他的头发几乎被汗水打湿，嘴唇因失血而苍白。 不知过了多久，痛感终于消失，林野在地板上缓了一会，终于有力气支撑起身体——借助台灯，他看到一滩混有鲜血的粉色黏液反射出微光。 一团巴掌大小被半透明薄膜包裹的绿色物体正在蠕动着，像是裹着胎膜的人类婴儿那样。 他终究还是被播种了。 “啊！” 短暂愣怔过后，林野发出短促又悚然的尖叫声，任谁面对这样超出人类认知的事都会彻底失态，即便是榜上有名的赏金猎人也不例外。 接下来一分钟，他像是被抽离了魂魄的躯壳一般眼睁睁看着胎膜从内部撕开，两片嫩绿色近乎圆形的叶片像婴儿的手臂那样探出来，似乎在渴求母亲的拥抱。 可惜，它得到的只是“母亲”的死亡凝视。 绿色叶片，纤细的茎，樱桃红色的根须，粉色撒旦的幼株像是豆芽和八爪鱼的结合体，正摇摇摆摆地舒展身体，看起来脆弱又滑稽。 林野冷笑着，顺手抄起手边的拖鞋。 “啪！” 清脆的响声过后，拖鞋下面没有了任何动静，林野小心揭开拖鞋，几乎是瞬间，举着绿色叶片的幼体食人花像残影一样迅速躲进床下。 林野的笑容凝固在嘴角，顾不上清理下身的黏腻和满地血痕，他拖着虚弱的身体，发疯一样挪开木架床，在每一个缝隙和阴暗的角落翻找。 “出来！”林野怒喝。 可惜房间里除了他粗重的呼吸外听不到任何声音。 台灯光亮微弱，影响林野发挥，他打开顶灯，找出应急手电，同时关上卧室门——今夜必须要杀死那怪物！越快越好。 床下没有，林野冲向衣柜、杂物箱、床头柜……到处都没有那只怪物的影子。 它到底躲在哪里？ 刚晋升为“男妈妈”的林野并不知道，产后身体虚弱完全不适宜剧烈活动，于是大肆翻找和极度愤怒过后，他便软绵绵地倒在一片狼藉中。 房间恢复安静，指针在暖黄灯光下转动，一根纤细的樱桃色根须从床垫的破洞里探出来摇晃。 没有尖叫，没有攻击。 绿色叶片随后从洞里露出一角，像初生的幼崽第一次踏出洞穴那样好奇地四处观察。 母亲在沉睡，它可以感知到对方均匀的呼吸声。 攻击它的奇怪生物此时静静躺在母亲脚边。 小心避开危险源，粉色撒旦幼株——在男性身体里诞生的小怪物，沿着床腿悄无声息落在地面上。 它凑近林野，听着他的心跳晃动根须。 片晌过后，它用叶片轻轻蹭了蹭母亲的手指，恋恋不舍地离开。 新生小怪物不能当一株妈宝植物，它还有许多事情要忙碌，觅食，筑巢，打败敌人…… ...... 虚弱的产夫，完全不明白自己该怎样保重身体。 狭小的房间中，充斥着家具拖行发出的刺耳噪声和物品碎裂声。 林野眼睛猩红，衣服上沾满血迹，神情狰狞地翻找着。 不怪林野如此，他清晨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怪物的挑衅——散落在他手边的小熊软糖、被腐蚀出大洞的拖鞋、打翻的半瓶老干妈...... 还有被切割成碎块的棉质睡衣。 那是林野最喜欢的一件，曾经母亲为他买过类似的款式，穿上它似乎还能嗅到熟悉的洗衣液和阳光混合的味道，就像从前的生活不曾被打破过一样。 现在一切都更加混乱了，因为一株刚刚被他诞下的怪物。 但赏金猎人面对怪物不应该是这样的态度，暴怒、恐惧、发疯......完全被情绪掌控。 这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林野坐下来努力平复自己，仔细回忆被他忽略的地方。 譬如衣物口袋、闲置的厨具、甚至马桶和旧鞋。 很可惜，也完全没有那株狡猾植物的影子。 它可能像老鼠一样，擅长潜行和躲藏，喜欢在夜间活动，或者等待人类熟睡后，就一跃成为这间房屋的主人。 林野靠在门框上，阳光从他身后照射，在地面投下纤长的黑影，他目光沉静，看起来像一个冷静而睿智的杀手。 完美的杀人计划在他大脑中快速成型。 林野从容换下衣服丢进垃圾袋，清理掉身上的黏液和血迹，揣着金属货币出门。 临走前他回头扫了一眼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 等我回来送你去见上帝吧，小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