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针锋相对
“丢了?”甄友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丢了是什么意思?” “穆总订了今天凌晨4点的火车回来,这事儿我知道。”章世远看了一眼手机时间,“车程21个小时,现在应该在路上才对。刚刚随行的人报告,穆总在上一站停靠时说要下车透口气,但是……没再上车。” 甄友乾深吸口气:“哪一站?” “……州城。” 覃港距安城1586公里,沿途有12个火车站台,安城的上一站就是州城。正常情况下,还有6个小时火车就会抵达安城终点站,中途再没有其他的停靠点,可偏偏这个时候,人在眼皮子底下丢了。 “飞机不坐高铁不坐,他去坐火车干什么?!”甄友乾有些恼,“你派去的那两个人呢?” “都在发车前下了车,正在找。”章世远回道,“甄总,您先别急,不会出事的。” “你说得轻巧,我他妈能不急?!”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人丢了”三个字,就已经凸显了严重性——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两个电话没打通,而是彻底失去联系,包括定位消失。穆岛没有那么幼稚,不会玩离家出走的游戏,更不会无缘无故将含有定位和即时通讯的手表丢下,此时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被人明目张胆地劫了,敢在人流量那么大的火车站下手,对方一定是有预谋、有经验的“绑匪”。 事发突然,来者不善,他们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甄鑫弦呢?”甄友乾问道,“他不是和穆岛在一起吗?” 章世远摇了摇头:“本身是在一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穆总临时决定今早回程。陪着穆总的人说他是偷偷走的,并没有叫上弦总。” 甄友乾冷笑一声,拿起手机拨出个号码:“你在哪儿?” “怎么了?”电话那头的人语气十分平淡,“有何贵干?” “别他妈废话!”甄友乾怒骂了一句,“我问你在哪儿!” 甄鑫弦沉默了半分钟后,如实相告:“安城火车站。” “你在那儿干什么?” “等着接穆哥。”甄鑫弦顿了顿,心中隐隐不安,“到底怎么了?” 甄友乾气得快笑了:“人都丢了,你接你妈呢!给你半个小时,现在!立刻!马上!给老子滚回君归!” 如果不是事态紧急,甄友乾万万不可能在第一时间联系甄鑫弦,面儿上像是要问责,实际就是找人帮忙。只是这大当家求人的态度实在不怎么好,人刚到,嘴还没张开呢就被他推墙上去了。 “甄鑫弦!”男人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问着,“你他妈对穆岛干什么了?” 甄鑫弦看了下攥在自己衣领上的手,冷声说道:“放手。” “给你脸了是不是?”在气势的压制上,甄友乾从来没输过谁。他将那人往上拽了拽,手几乎要掐在他的脖子上:“你先回答老子的问题!” 甄鑫弦抬头与他对视,两双相似的眼中都是滔天的怒火,只是一方外露,一方隐忍。无形的硝烟在空气之中弥漫,其余在场的人默默看着,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甄鑫弦无心与他纠缠,开口回道:“我什么都没干。” “放你的狗屁!”甄友乾一个字也不信,“你什么都没干,他至于大半夜的坐火车走?” 穆岛的假期原定6号结束,今天才4号他就匆忙往回赶,提前了整整三天。如果他是一个人旅行,更改行程还能说是心血来潮,但偏偏身边有这么个不怀好意的人陪着,搁谁都不相信穆岛“偷偷离开”是无事发生。 甄友乾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脑中的八点档小剧场已经演到了“强奸”的戏码。他就该在第一天的时候派人把甄鑫弦绑回来,也不知道当时自己这狗脑怎么想的,竟然能放任他们相处四天的时间。 “不信的话,等穆哥回来你亲自问他。”甄鑫弦捏在了他的手上,“另外,就算做了什么,我也没有必要向你解释。有这闲工夫质问我,不如抓紧时间找人!” 甄友乾与他僵持片刻,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松了手:“人是在州城站丢的,问问你那‘盟友’,是不是他们家的人。” “看来你们已经查过了。”甄鑫弦整了整衣领,瞥了眼不远处的白邢湛:“西舵最近挺忙的吧?” “还行。”白邢湛专心盯着眼前的屏幕,权当那道视线不存在,“职责所在,您别介意。” 甄鑫弦响响亮亮地回了句“不介意”,而后缓缓踱至会议桌前,绕了半圈,竟然直接坐在了主位上,旁边的齐石和章世远动作一顿,对看两眼,见老大对此并无反应,只好重新埋头忙自己的事。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每多一分钟,穆岛就多一分危险。如果对方是想以皓鑫的二当家做要挟,谈一些条件,那他倒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如果这次是仇家打击报复,后果就不堪设想。时针指向十二点钟,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了近五个小时,他们仍没有等到任何消息,包括“绑匪”的“交易电话”。两座将要爆发的火山坐在桌子两端,一人埋头抽着烟,一人正一动不动地闭目养神。茶水凉了就换换了又凉,齐石看到那一地的烟头,心里知道不该劝,但出于责任与义务,还是张了口:“甄哥,你先去休息吧,有情况了我再喊你。” 甄友乾没吭声,“啪”地又点起根烟,齐石犹豫了一下,伸手给人抢了。 “啧,”男人皱了下眉,“造反是不是?” 劝是劝不住的,齐石冷着脸直接掏出了杀手锏:“穆哥不喜欢你抽烟。” 甄友乾动作微顿,紧抿着唇,终于是把烟盒收了回去。 甄鑫弦闻言睁开了眼,过了半晌突然嗤笑一声:“这种破事还要穆岛操心,怪不得他那么累。” “你他妈少在这儿阴阳怪气。”甄友乾心里烦得要死,懒得跟他计较,“祁星衍那边怎么说?查出什么了吗?” “等着吧,应该快了。” 甄友乾盯着他看来看去,看得对方有些不耐烦:“有话直说。” “你跟他做什么交易了?” “祁星衍?”甄鑫弦用手托着下巴,满不在乎地回道,“也没什么,他欠我一个人情。” “呵呵,”甄友乾干笑一声,“什么天大的人情能让他这么帮你?” “帮我?”甄鑫弦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眉梢扬起,配着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有股戏谑之意,“君遥的事算他帮我,但这次,我用的可是你的名义。” 他看向桌对面,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毕竟丢的是皓鑫二当家,这笔账全记在我头上不合适吧?” 甄友乾眯了眯眼,手在兜里使劲儿地搓着核桃:“甄鑫弦,我怎么觉得穆岛失踪是你们串通好的呢?知道行程,在州城下手,借此让祁星衍卖个人情给皓鑫,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啊……” “别说笑了,”甄鑫弦打断了他,眸中闪烁着冷冽的光,“我不可能拿穆哥的安全来开玩笑。” 他端起面前冷掉的茶水,手一扬直接泼在了地上:“再说了,你姓甄,我也姓甄,这么做我能有什么好处?” “谁知道呢?”甄友乾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撑着桌子紧紧盯向对面那人,目光如刀锋一般锐利,“四叔——我今天给你个面子,喊你一声四叔。老爷子一直都不让你接触皓鑫的事,就是不想让你蹚浑水,现在你偏要蹚,老子懒得管,但是咱们丑话说在前面,上了车就乖乖儿坐着,好好赏景就得了,别他妈成天动那方向盘的歪心思。” 甄鑫弦给自己重新倒了杯水,手里摩挲着茶杯的沿口,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乾哥,疑心病不要太重,小心折寿。” 他慢慢站起身来,突然将两根手指伸进杯中,一圈一圈地搅着,滚烫的热茶将皮肤烧出一片红,但这人却像不知痛似的,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透着一如既往的淡然与冷漠。 四目相对,甄鑫弦用沾着水的指尖抵在桌面上,从左到右画了一道长长的横线:“实话实说吧,我对你们的白毫银针没兴趣。” 他又将茶杯端端正正地摆在中央,猛地往前一推,撞破了那道水渍:“我想要的,是备茶之人。” “做你妈的春秋大梦!” 甄友乾向来不喜欢跟人打哑谜,觉得费脑子,但这人的话他一下就听懂了,那暗示太过明显,已经是摆在明面上跟他抢人——皓鑫对待贵客,一向只上白毫银针,而这茶又是二当家的最爱,每年采购时必定要亲自督办,从不让旁人插手。 甄友乾自认俗人一个,无论是信阳毛尖还是西湖龙井,在他嘴里都一个味儿,实在是品不出什么门道,不理解这玩意儿到底有啥好的,非要花大价钱采买。穆岛当时并没有过多解释,手里捻着一缕茶叶,笑了笑回道:“‘纤尘不染鉴其心’,乾哥,茶这东西,有时候喝的不一定是味道。” “甄鑫弦,好好当你的小少爷,别他妈忘了自己的身份!”甄友乾气得快疯了,恨不得冲过去掐死他,“你他妈想要什么人没有,非要打穆岛的主意!你玩得起感情,他可玩不起!” “你有资格说我吗?” 甄鑫弦冷笑一声,想要骂他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却又一瞬间想起同吴彼的约定,话到嘴边生生是咽了回去。 一道急促的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剑拔弩张,甄鑫弦接起电话默默地听着,时不时“嗯”一声作为回应,最后轻声撂下一句“谢谢”,挂断电话之后,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不是祁家动的手。”甄鑫弦捏了捏鼻梁骨,眼皮一阖一抬,硬是把愤怒与急躁全部掩去。未知像是一道利剑在身体里翻搅,从未体验过的恐惧将心脏包围,却又逼得他不得不冷静下来思考对策,“带走穆哥的是一辆套牌车,过程我就不跟你们废话了,祁星衍能查到的最后一条线索,是那车在晚上九点上了G30国道。” “G30……京明高速?”齐石在脑中飞快地分析着,有些犹豫,“这车该不会是……往咱们这儿开的吧?” “很有可能。” “石头,你把远哥和阎摩叫回来一趟。”甄友乾强行收起怒火,朝人摆了摆手,“就算是往安城开,确定不了最后是哪辆车,再怎么查也是白搭。” 从州城到安城,600多公里,途经七个出口和十个服务区,有太多换车换路的可能性了。出了州城地界,祁星衍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提供更多的帮助,好在现在有了明确方向,他们不至于再跟没头苍蝇似的遍地乱撞。 齐石得令传了消息,又看了眼时间,说道:“如果目的地真是安城的话,一路不停也得花五个多小时,现在车应该还在高速上,能事先锁定目标是最好的。但这监控……甄哥,恐怕有点棘手,牵扯的单位太多了,这大半夜的不太好办。” 甄友乾摸着下巴,细细思索着:“先让远哥他们去活动,有困难想办法解决。” “好。”齐石噼里啪啦地打着字,蓦地“啊”了一声,“甄哥,我突然想起个事儿。” “有屁快放。” “不知道这中间有没有什么联系。”齐石挠了挠头,表情说不上是尴尬还是担忧,“吴彼……好像也丢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