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劝酒
空气中弥漫着仲夏的燥热,夹杂着栀子花浓烈的香气。 今天,安宁被调班要上通宵夜班,幸亏是周六,不存在第二天要早起的情况。他兼职的那家会所离学校有30分钟的车程,因此安宁最近周末就没有回学校宿舍,而是住在附近小区父亲名下的一间两室小公寓。前不久,母亲开口和父亲协商,要求把这套他们离婚前的房产转到安宁的名下,父亲瞒着继母答应了。虽然,公寓离学校不算太近,但是安宁总算有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家”。 这是叶安宁在会所工作的第二周,不过他只在周五周六晚间兼职。工作内容不困难,只是负责带领客人,送酒水。周六晚上是最忙的时候。安宁照常换好工作服,然后去负责的包厢点单。他进屋发现是一群年轻人。其中有一个带头的男生似乎有点面熟,好像是安宁同一所大学的学生,忘记在哪里照过面。虽然,安宁确定应该和对方没有什么交集,但他依然下意识地低头,压低了嗓音,为了让自己显得成熟一点。 “请问要点单了吗?这里是酒单。”安宁问。 “先给我们来点这里最贵的果盘和零食,来一瓶Chivas威士忌,再看着开几瓶KRUG香槟,你们要什么鸡尾酒也可以随便点,今晚我请客。”那男同学似乎对这里很熟悉。 安宁庆幸没有人认出他。不过既然在这里工作了,遇到熟人也在所难免的,他必须做好心理准备。大约两小时以后,那个包厢又加点了鸡尾酒。安宁端着一大盘用咖啡甜酒、百利甜酒和鲜奶油调制的名为b-l-o-w-job shot的调酒。这是一种浓郁的甜鸡尾酒,上面顶着一层细密的发泡奶油,喝的方法极有意思,顾名思义不能用手来端酒杯,而是要双手置于背后,只用嘴叼住酒杯,然后往后仰头把酒灌入。听着就不容易,特别是里面还有奶油这种流动性较差的介于固态和液态之间的东西。 进包厢的时候,party的气氛好极了。酒过三巡,这群年轻人玩得正酣。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有人在喊。 “辰哥当然要选大冒险啦!” 安宁低着头将酒盘端到茶几上,他笨手笨脚地磕到了桌角,摸着自己的腰忍着疼起身正打算赶快逃离现场。忽然听到有人喊“辰哥”。他不自觉地抬头往玩游戏的人群看去,刚好看到庄睿辰被几个男女簇拥着。他内心一惊,为什么会这么巧?不行,必须在庄睿辰发现他之前离开。 “服务员你去哪里啊?”一个慵懒地将胳膊架在沙发背上的人对安宁嘟囔了一句。安宁身体僵直,而更可怕的是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汇聚到了安宁的身上。特别是庄睿辰,那眼神像带着冰刺,令安宁如芒在背。 “说你呢?帅哥,你都不确认一下我们的单都送到了吗?”安宁认出来了,说话的人正是刚刚他觉得有点面熟的那个同学。 该来的早晚会来。安宁听到了自己错乱的呼吸声,他努力让内心平静,转身装作镇定。 “先生,刚才点的鸡尾酒已经送到了,您点的单已经全部送达。我先出去了,您还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安宁表现得特别职业。 “我觉得他有点眼熟,是吧?睿辰?” 庄睿辰瞪着安宁,冷冷地说:“不认识!” “不认识。那刚好认识认识。小帅哥,你是兼职大学生吧?”对方打量着他,包厢里瞬间安静了,有女孩的窃窃私语。 安宁没有义务回答这个问题,他选择沉默。 对方好像也没有期待他回答,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你留下来喝一杯,我给你双倍小费!” 安宁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双倍的小费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也许,对方真的不知道安宁是同学? 对方见他迟疑了,露出了玩味的微笑,伸手端起一杯调酒,“就喝这一杯,应该不算过分吧?” 那人虽然是对安宁说,却微笑着望向脸黑到不行的庄睿辰。“辰哥,又不是熟人,玩一下又没什么关系?咱们以前出来玩的可比这个大吧?” “服务员,你喝了酒,就给你丰厚的小费,不喝的话,今晚就是你最后一天上班。” 话到如此,安宁不得不喝,喝一杯也不会死,安宁伸手要去接酒杯。对方却缩了回去,笑容灿烂,“b-l-o-w-job shot当然不是用手拿着喝的。你要用嘴咬着酒杯灌进去。” 什么意思?安宁大为困惑,下一秒才反应过来。 “而且,放在平面上也太便宜你了,要在这里。”说着,他捻着那个小杯子将它轻轻摆在庄睿辰的腰际。杯子不大不小,刚刚好在庄睿辰身上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喝吧!”他又命令了一句。 安宁看着庄睿辰,大概是希望以眼色暗示他要帮自己。可是,那个与安宁和平相处了几个月,甚至渐渐开始产生了“友情”的庄睿辰此刻却像换了个人,冷淡又陌生,像个旁观者一样等待着安宁的动作。 当然,安宁可以选择转头离去,得罪客人,他一半是为了和气一半是因为赌气庄睿辰反常的表现。他硬着头皮过去,单膝跪在了沙发和茶几之间,双手背在身后,抬眼以一种倔强的眼神瞪了庄睿辰一眼,随即低下头将自己的脸埋下去。酒杯很是小巧,他张开嘴将杯口含住,用嘴唇裹住酒杯,然后快速向后仰头,纤细的脖子弯成了漂亮的弧线,一口灌入。 “啪!”杯子掉在地上,安宁凌乱地瘫坐在地上,嘴角挂着白色的奶油渍。他再抬头看庄睿辰,分明看到兵荒马乱不止他一个。 “哈哈哈!太有意思了!”那个罪魁祸首猖狂地笑,不止因为出了洋相的服务生,更是因为平时拽的不得了的庄小公子恼羞成怒一脚将眼前这个服务生踢开,慌忙地离开了包厢,不忘捂着自己的裤裆。 那酒虽甜腻,也不耽误它上头。叶安宁被不重不轻地踢了一脚,爬起来扶着墙出去。一出门,就被守在门口的庄小公子揪住了衣领,拖去了洗手间。 “你放开我!我跟你不熟!”安宁借着酒劲发泄心中的不满。 这个庄睿辰是吃火药长大的吗?简直是阴晴不定,阴阳怪气到极点!凭什么生气?要生气也应该是叶安宁生气吧?被莫名其妙地欺负。受害者还要看你这个帮凶的脸色吗? 谁知道庄睿辰依然不解气地狠狠推了安宁一把,将他重重地推在洗手台,又一次磕到了腰,安宁疼得抱住了自己的肚子卷成一团蹲下身。 “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怎么那么不知道自爱!”耳边是庄睿辰聒噪的指责声。 不知道自爱?安宁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是贞洁烈女吗?更何况我哪里不自爱了?不就是兼职,靠自己的劳动赚钱怎么就叫不自爱?” 庄睿辰依然没好气,“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叶安宁,我以为你只是抠一点,没想到你对钱的野心那么大?好啊,你不就是要钱吗?哥哥不是跟你说了,你需要钱,我可以给你!你为什么要出卖自己!” 安宁恍然大悟,庄睿辰以为他来会所工作,是为了钓有钱的金主。 “庄睿辰,我做什么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吧?我们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我承认我们最近是走得近一点,勉强算朋友?但是,你也没有任何资格指责我以正当方式赚钱!”安宁捂着肚子抗议道。 “今天是喝酒?明天呢?”庄睿辰好像被什么话刺激到,又一次抓住了安宁的衣领,这次他没有再推搡,但是安宁分明感受到他坚实的胳膊青筋暴起,那种极力压抑愤怒之后不住地颤抖,仿佛只要安宁再多说一句话,他就会真材实料地干一架。 安宁觉得好笑,他们这到底算什么?安宁从未遇到过像庄睿辰这样“好事”的人。明明不关他的事,他却偏偏要管。安宁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受。他承认有那么点感动,被朋友在乎任谁都会温暖。却也成为了困扰,因为他们太过暧昧。一个直男就不要对一个公开出柜的朋友那么照顾,会让人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还是这个直男天生就带着某种优越感,觉得安宁会喜欢他?安宁承认那双结实的手臂,雄性气息十足的突起的青筋叫人想入非非,时不时显露出温柔的男友力迷惑性十足。但是,那只是安宁内心冲动而出的小野兽,叫嚣着,撕扯他,但那不是真的爱情。 必须做点什么,击碎这个爱玩“恋爱游戏”的小直男的不切实际的幻象。安宁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报复式地反推了庄睿辰一把,学着那凶狠的模样说:“少管闲事!还是说你心里真实的想法是想我对你做那个酒的名字的事情?” “你!”庄睿辰被推后反而懵了,大概他没想到瘦弱的安宁也可以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或者因为安宁竟敢反抗他。 叶安宁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他今晚大概熬不到最后了,必须向领班请假。 经理听说客人和服务员在厕所扭打成一团,带了人准备冲进来。看到安宁一个人出来,经理才停下脚步,关切地问:“小叶你没事吧?不管怎么样,保障员工的人身安全是我们的责任!如果对方伤害了你,不用害怕!我们现在就去验伤,还要把那个扰乱公共秩序的人送去派出所!” 有人在经理耳边悉悉索索念叨了几句,经理脸色大变。庄睿辰从洗手间出来,灰头土脸,刚才的气焰消失无踪。 “哎呦,庄先生!听说您是我们少东家的朋友。您受惊了!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小叶快给庄先生道个欠!”经理忽然改了口。 “我不用他道歉,都是误会!我们走!”庄睿辰说着抓住了安宁的手要把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