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欲望

    “你的梦想是什么？”

    “你看，那颗星星，那是我以后的家。”

    “你想要当宇航员吗？”

    “不，那是我死后的未来。”

    他向天空伸出手，朝着那颗火红色的星球伸去然后骤然握紧。月光映照在他们的身上，他们只是这个夜晚里彼此的过客。他们都是世界的弃子，他们的梦想都是离开这个世界。

    “我长大后要当船长，我要开船逃离大陆，然后我就可以当一名海盗。”

    那个身影突然站了起来，他望向了那与他相似的面孔，而那正逐渐变成了父亲的模样。

    父亲的面容依旧青春永驻，他的嘴角带着慈祥的微笑。他惊讶地伸出手抓住了他的。他忽然回神，不知道到何时他也变得和父亲一般高。自己的手变大了，手臂上的伤痕也出现了。

    他嘴唇颤抖着，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只能在记忆里出现的人。他穿着的一切都和他离去的那一天一模一样，他的脸上却没有那时的愤恨与懊悔。他的灵魂似乎没有经历过般的纯洁。他的眼里仍然带着亮光，他的记忆里依旧带着美好。

    他的眼角流出了眼泪，无声地哽咽着。他紧握着父亲的双手，然后他扑进了父亲的怀抱里。

    怀里的身躯忽然开始变小，他紧闭着双眼不愿去面对现实。他不愿再失去父亲第二次，真实太过于残酷，让他无法生存。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双腿被环抱着，可他的眼睛仍旧紧闭，双拳握紧。经过漫长的安静与思考后，他叹了口气，还是睁开了眼去面对现实。

    他看到了父亲再次变回了他们相遇时的模样。只不过那时的他没认出来那是父亲年轻的样子。

    他蹲了下来，年幼的父亲伸出手抹去了他眼角的泪水，他纯真懵懂地问。

    “哥哥，你长得和我好像呀？你是从未来来的吗？”

    他温柔地笑着点头。

    “嗯，我是你未来的朋友。”

    “那我有没有成为船长，我有没有开条很大很大的海盗船啊。”

    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嗯，你逃离了陆地，然后你有条黑色的海盗船哦。”

    “太好了！哥哥你回去的时候记得让未来的我去带你环游世界！哥哥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他微抿嘴唇。

    “我没有梦想。”

    “好吧，哥哥，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吗。偷偷告诉你，其实我的另一个梦想是当宇航员，既然我的梦想已经实现了，那么这个梦想可以送给你！大哥哥你以后就当宇航员吧！”

    他苦涩地回答。

    “好。”

    “哥哥，我叫玛尔斯·莫雷特，你呢？”

    “我没有名字。”

    “那我帮你取名吧！你觉得...怎样”

    “嗯。”

    “那...，我成为了船长之后还干了什么呢？我会不会去拯救世界哇。”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逃离了世界。”

    “那我去了哪里？月球？还是火星？其实我比较喜欢火星。”

    “我不知道，应该吧，你应该去了火星。”

    “是吗！我要回去和妈妈炫耀。我不仅成为了船长我还到了火星，我的朋友一定会羡慕我的。”

    他的声音逐渐从高昂降到低落。

    “不过我居然离开了世界，我的妈妈和爸爸一定会想我的。”

    “我也很想你。”

    “对不起...我给你时间让你现在好好地想想未来的我吧。”

    “我回忆不起，你没有痛苦的模样。我知道这是梦，我可能快醒来了，但让我再看你一眼吧，父亲。”

    再次眨眼的那个瞬间他醒了。梦里父亲的模样在逐渐模糊，他的记忆捏造不出没有痛苦的父亲。眼角的泪水仍然挂在那里，不知不觉自己的枕头已经染湿。他盯着天花板，仿佛想要透过天花板去寻找在太空里迷失未来的人类。

    脑海里存留的梦境如尘沙般易逝，抓不住的触摸不到的，伸出手却抓不住，能够记住的只有漫天辰星闪烁。

    他想，如果你死后会成为星星，那么我就要去探索你的世界。

    但究竟那里是怎样的世界？

    这颗星球会像你一样充满悲伤吗？

    它会是充满泪水的世界吗？

    思绪被一声尖叫打断。

    是谁？

    莫雷特胡乱地用衣袖抹掉自己的眼泪，匆忙起身走到窗前，手靠着窗户上向外边看。

    莫雷特看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那个新来的暴发户邻居。

    莫雷特有点看不清她在做什么，她似乎因为某件事物被吓到跌倒。

    莫雷特眯着眼睛看着远处，他好像看见了一只正在飞速奔跑的黑团，那是他们家养的猫。而那个女人正指着猫的方向和保安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的动作幅度变大，似乎语气都开始激烈起来。接着莫雷特看见那个女人垂头丧气地离开了他家门口。

    屋外的树叶被吹动，树叶的恍惚间，阳光将那个他无比熟悉的人显现了出来。

    谌夕。

    莫雷特不自觉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他打开了窗户，想要睁大眼睛去仔细地看。他看见尤谌夕一脸焦急地向前走去，脚步急促慌乱。然后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人，那个人突然跑上前抓住了他的手。尤谌夕抗拒地想逃跑，可接着尤谌夕是被那个人连抓带拖地往反方向移动。

    尤谌夕好像在说些什么，可是莫雷特听不见。

    那一刻他的心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许刺痛，像是无法呼吸一样的痛。他好像知道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幻想的这些事情莫名使他兴奋。

    但他的心里有个声音却在一直呼喊着他。

    ［追上他们，去抓住他，你不是想要将他囚禁在手心吗？］

    ［让事情继续，你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莫雷特。］

    最深处的欲望被点亮，莫雷特笑着摇了摇头。一股风从身后袭来，淡金色的发丝被窗外的风吹动，桌子上的本子被翻页。莫雷特走到书桌旁，拿起那玻璃被摔得粉碎的相框，凑上前亲吻了破碎的尤谌夕。

    嘴唇粘上些许玻璃碎渣，他用舌头卷到口腔里然后咽了下去。

    “你好，路易斯。”他轻念。

    莫雷特抬起手往自己的手臂抓了下去，指甲缝里沾满了血。

    这是双千疮百孔的手。可也是这样的手，才能造就他最完美的自己。这双手承受了他所有的痛苦与喜悦，疼痛是他与世界链接的方式。他热爱与施虐痛感，但他更喜欢施虐自己。

    他打开抽屉，拿出了放在最底层被密封袋封住的东西。他拆开了黑色袋子。

    那是一张素描纸，上面画着一个人。

    莫雷特微笑地看着这张纸，然后毫不留情地撕毁了。纸的碎片被风卷起，跟随的风的步伐逃离了他的世界。

    他深爱这，美丽的罪恶。

    “你的梦想是什么？”

    另一个声音进入了脑海，他听见记忆里的自己这么回答。

    “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好吧，那莫雷特，你想要的是什么东西呢？”

    那个声音再次问了一遍。

    莫雷特看着手臂说着。

    “我想要你。”

    那双绿眸里充满了欲望的力量，而那股力量正在越来越强大。莫雷特知道，那股欲望是他隐藏在心里唯一的愿望。

    他的愿望就是梦想，梦想就是欲望。他的世界只为了自己所往的事物而活。

    而他的欲望，是将尤谌夕摧毁。

    莫雷特拿起手机给爱德华发了条信息。

    ［等我。］

    他知道，他的欲望是罪恶的。可他认为那是美丽的。

    毕竟那是他想要实现的而近在咫尺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