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徐闻屿在看到他爸身边那个刚刚还在他后面抓着他的手说谢谢的男人时，又看到了那双黝黑的眼睛，心里顿时后悔起来。

    早知道那个男人是孟好，徐闻屿是打死都不会帮他的。

    而一旁的孟好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乌黑的眼珠里都是惊喜，似乎没想到来人会是刚刚在路上对他出手相助的人。

    “你好。”孟好主动跟他打招呼，努力地一字一句跟他介绍自己，“我叫孟好。”

    徐闻屿才没什么心情跟他做自我介绍，敷衍地嗯了一声，就往餐桌边上坐，孟好的表情有点尴尬，局促地站了一小会后才慢吞吞地坐在了边上。

    “小好，你坐闻屿旁边呀。”顾岚亲昵地叫着孟好的名字，然后拉起他坐到徐闻屿边上，徐闻屿抓着筷子咬着，舌头在顶端抵着，微微转过脸来看着孟好。

    他这才知道，原来刚刚在路上，孟好捡的不是耳机，是助听器。孟好的耳朵也很白，形状也好看，耳廓泛着淡淡的粉，徐闻屿猜估计是热的。

    徐闻屿看了一眼就埋头吃饭，顾岚轻轻叫他，“闻屿，不许没礼貌，小好跟你讲话你怎么不理人家。”

    徐闻屿头也不抬，“又不认识。”

    一句不认识，让孟好更紧张了，他手拿着筷子动也不敢动，双眼慌张地看着手指，也不说话，生怕惹人生气。

    “胡说八道。”顾岚轻声呵斥他，“明明小时候见过。”

    “妈，你都说是小时候的事了，谁还记得？”

    徐一文此时开了口，“以后也是一家人了，有的是认识的机会，今天主要是给你们定一下订婚和结婚的日子。”

    徐闻屿给自己夹了块牛肉，还没送到自己碗里，他看了看孟好，然后把那块牛肉给了孟好，孟好受宠若惊地睁着眼看向徐闻屿，然后很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你觉得呢？”徐闻屿问他，“你觉得什么时候结婚比较好？”

    孟好低着头，小口地吃着牛肉，等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鼻头都有点红，才说，“我……我都可以的，听你的。”

    徐闻屿被他这幅温吞的模样气到不行，他以为孟好多多少少会拒绝呢，现在看来这人就是上门来逼婚的吧。

    也是，徐闻屿想，一个听力有障碍的男人，哪里会有人要，凭着一段娃娃亲来赖上自己再正常不过了。

    “那你们自己决定吧，最好早一点。”顾岚笑咪咪的，给孟好夹了很多菜，“小好人这么好，可便宜闻屿了。”

    “阿姨，没……没有。”孟好放下筷子，看着顾岚，一本正经地解释，脸都涨红了，“他人……也好。”

    一顿饭下来只有徐闻屿吃得不开心，趁孟好去卫生间的功夫，顾岚拉着徐闻屿，耐心地劝他，“你可要对小好好一点，他妈妈去世得早，在家里又不受人待见，你们俩的婚事是从小就订好了的，你可别不当回事。”

    徐闻屿叹了口气，心里还是有气，“妈，这都什么年代了，你拿我婚姻当儿戏，还不允许我有意见了。”

    顾岚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你可真没良心，那小时候不是你求着人当你老婆的吗？”

    “？”徐闻屿压根不记得这回事，他辩驳道，“我可没有，你别胡说！”

    “行了，反正你对人好一些，知道吗？”

    徐闻屿没有搭理他妈妈，孟好这时候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然后对顾岚说，“阿姨，我先走了，谢谢您今天请我吃饭。”

    “不客气。”顾岚说，“以后多和闻屿过来，想吃什么提前说。”

    孟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下意识看着徐闻屿，可徐闻屿显然不想理他，他就只好硬着头皮应着。

    “闻屿送你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啊？不用的，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孟好觉得不可以麻烦徐闻屿，可是徐闻屿却说，“走吧。”

    他就只好跟着徐闻屿上了车。

    和徐闻屿单独相处，让孟好更加紧张了，他就想说点什么来缓解尴尬。

    “今天，谢谢你帮我。”

    徐闻屿不搭他的话，他只好揪着安全带自顾自地说，“钱我会还你的，一会我转你手机上好不好？”

    但是转念一想他没有徐闻屿的手机号，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徐闻屿一直不理他，他窘迫极了。

    沉默了一路，徐闻屿送他回了家，把车停门口，孟好解开安全带，又朝他说谢谢。

    “等会儿。”徐闻屿喊住他，“结婚，不办酒，只领证，行不行？”

    孟好怔住了，随后反应过来，结巴地说，“都……都行的，我听你的，你决定就好。”

    “你想和我结婚？”

    徐闻屿的问题总是让孟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仍旧是攥着安全带，指尖都发白，“我……”

    这门婚事是小时候就订好的，妈妈去世之前一直这么说的，孟好就当了真，觉得妈妈说的就得听。

    徐闻屿又问他，“你多大了？”

    “不到三十。”孟好知道自己比徐闻屿大了好几岁，对方应该是嫌弃他的，这些他都做好心里准备了，心里倒也没有很难过。

    “你的耳朵，两只都听不见吗？”

    孟好小心翼翼地看着徐闻屿，没有在他脸上看到嫌弃的表情，才敢说，“右耳比左耳好一点。”

    其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没有助听器几乎听不清。

    “可以给我看看吗？”

    孟好没有明白，“什么？”

    徐闻屿指了指他的耳朵，“助听器。”

    孟好眨巴着两只眼睛，随后把助听器取了下来递给徐闻屿，耳朵里没有了声音，孟好有些不习惯，没有助听器他几乎不讲话的，所以这时候他也闭上嘴，看着徐闻屿观察他的助听器。

    是一种款式非常老旧的助听器，徐闻屿看上去像是老年人用的那种，想不明白，孟家那么有钱，都不舍得换一个好一点的吗？

    “现在听不见？”徐闻屿问孟好，孟好茫然地看着他，神情无辜，好像真的听不见了，徐闻屿又凑到孟好眼前，鼻尖贴着他的鼻尖，猛然缩短的距离让孟好瞪大了眼睛往后退，却被徐闻屿压住后脑勺摁了回来，嘴唇不小心擦过孟好的唇，孟好的心都在乱跳。

    徐闻屿的嘴移到孟好的左耳边，眼睛睨着孟好长长的睫毛，随后张开嘴轻轻地在他耳边说，“聋子。”

    孟好没有回他，徐闻屿又说了一句，“真是个蠢货。”

    随后放开他，孟好的脸是红的，眼睛和傍晚碰到的时候被人欺负一样潮湿着，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徐闻屿笑了笑，把助听器还给他，孟好重新戴上了，“你刚刚，说了什么？”

    徐闻屿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浅浅的轮廓，“我刚刚说，你真可爱。”

    孟好的脸更红了，他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没有人这样夸过他，他无措地垂着脑袋，然后想着时间不早了，“闻屿，我先回家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再见。”

    孟好朝他温柔地笑，“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