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回忆往昔，坦白孤独心声获认同

    像德尔西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把爱情当游戏，同龄人流连于Ω的服侍时，德尔西却专注于他的事业中。不仅是因为他有婚约对象，还因为他本身是个冷情人。

    德尔西对感情并不敏感，他也无意将自己的精力浪费在感情上。那时候的他是未来的一家之主，全家人对他寄予厚望，他十六岁时就被送入军队接受磨炼，二十岁时归来，已经在军中摘得各项竞技项目的冠军。他曾是天之骄子，认为爱情和Ω的注视并不能给予自己那种强者才配拥有的荣誉。

    他背负着家族、乃至整个α族群的荣耀在前行，他以为自己会为这荣耀一辈子挺直腰杆。

    然而世事难料，他想不到，世界在他踏上正轨七年后，会发生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曾有机会向对手低头，可他不愿折断自己的傲骨，于是他忍了一年又一年，直到认清这个世界终将不再属于α这个事实。

    归根结底，α们恐惧的是那来路不明的“震波”，只要震波的影响仍在，α们就永远无法逃离由β铸造的牢笼。

    现在德尔西的人格潜藏在暗处，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另一个人格操纵，注视着眼前笑容温和的β青年并同他一起微笑。

    他深知伊巴迩这个人格为何会出现，它是德尔西内心里柔软的一面，也是德尔西的软弱灵魂，一个可能会委曲求全的人格。投降？这想法一直以来都被德尔西深深压在脑海里。或许导致伊巴迩人格占据身体的条件早就存在也说不定。

    正明给伊巴迩做的早餐是三明治，面包片、青菜、煎蛋、沙拉酱和火腿片，再撒上一点芝麻和肉松，就能成为一顿美味的早餐。别忘记来上一杯咖啡，正明自己喜欢加糖加奶，伊巴迩则热爱纯正的黑咖啡。正明不用咖啡提神，他把咖啡冲得稀薄甚至只拿它当调味品用，主要目的是那一杯牛奶和两勺糖。

    “我想给自己放个假。”正明望着窗外的阳光微笑着说。

    “想出去吗？”伊巴迩柔声问。

    “不，我想窝在家里看老电影。你这个年纪，应该知道当年很流行的孤心神枪手。”

    伊巴迩调动德尔西的记忆，是的，当时很流行看过去的时代片，它们记录的是机械科技还不发达的时候。而到现在，枪支卡窍这种事的发生几率比空难还要低。

    德尔西闲暇时也喜欢看电影，他记得自己的收藏柜里就有不少老影片。

    “还是托你的福，伊巴迩，这里有很多老影片能看。”正明感觉自己这种鸠占鹊巢在屋主面前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总会以感激的态度说“托你的福”，即使这种话听起来颇为讽刺。

    伊巴迩无奈地说：“还是不要把这当成我的私人住宅了，系统忘了我，这屋子也就再也没有属于我的痕迹。以及你不是说过吗？希望我永远是伊巴迩。”

    正明苦笑一声，从柜子里随手抽出一张光盘。

    这是很老旧的古董了，从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东西，光碟机已经不再生产，一张光盘放到一半还要去更换。好在这个家里还有复刻版的光碟机，可以同时存放多张光盘，省去换盘的繁琐。

    正明随手拿出来的，是当时最为流行的，女性可以在其中找到自己向往的爱情，男人也可以从主角身上看到自己崇拜的豪气霸气。作为题材的开创作品，直到现在都无人能够超越。其捧红的雄性α和雌性Ω演员至今仍是全球情人级别的红。

    正明在包装上看到一个签名，顿时激动得惊呼道：“这是主演莉姬黎奈的签名！”

    “莉姬黎奈·华尔夫斯基，是我的奶奶。”

    “诶？”正明愣住，转头看向伊巴迩，试图从他脸上看到说谎的痕迹。当然，伊巴迩也不可能说谎。

    正明回过神后赶紧播放碟片，在伊巴迩身边忸忸怩怩地坐下。

    荧幕上的α身着白色衬衣棕色马裤和黑色长靴，站在一座高塔下，心痛地向高塔上的人伸出手：“哦，我亲爱的姑娘……！你站在高塔上俯瞰这个战火纷飞的世界，每个α都想踩着别人的尸体试图靠近冷眼旁观的你！你何时能展露笑颜？我想，那将会是治愈这个世界伤痛的良药！”

    主演的Ω面露悲伤，像垂怜人间的天使。“你不懂，尊敬的勇士……我所祈祷的并非是谁的胜利，而是能够使世界恢复和平的人尽快来到。直到那时，我才能向那位英雄绽放微笑。”

    α放下手，叹道：“啊……是我太过于狭隘，α的胸膛比Ω更宽阔，却没有Ω那样包容世界的心态！姑娘，你才是这座高塔真正的光芒！你照亮了我前进的道路，指引我去往正确的方向！”α话罢，决绝转身，留下帅气的背影，接道：“这个世界远离战争的那一天不会太远，为那朵金色的玫瑰，为我自己的荣耀，更是为世界的和平，哪怕我只是个浪子，也应该去做些什么！结果固然重要，但若不去执行，又怎知自己能不能得到结果？”

    伊巴迩听到正明感叹：“我小时候经常看这部片子，我的养父是莉姬黎奈的头号粉丝，可我却并未被人物吸引，我是被这部片子的内核吸引。我向往一个美好的、再没有α引起的争斗的世界，作为世界一份子的我，哪怕力量微薄，也要去试试……”

    伊巴迩并未接话，他将正明这番自白深深记在脑海里。

    影片进行到中期，无法再放任自己坐视不管的Ω摆脱宫廷的束缚，女扮男装孤身追赶与战争发起人战斗的α情郎，这一段尽显女性的柔美与坚强，莉姬黎奈的演技征服了大批观众。最终主角两人在战场的掩体后相遇，身着军装的Ω抹去脸上用于伪装的烟灰，用深情的吻唤回昏迷中的α，定下了两人的情。

    伊巴迩察觉到正明悄悄伸过来的手，他作为德尔西时的记忆仍在，当年他二十四岁，听说奶奶当年出演的老电影要重新放送，于是决定去电影院看看热闹。他当然没带任何人去，结果影片进行到这段小高潮时，只有他一人，淡定地坐在最好的位置上，左右都是亲吻的情侣。他不认为自己是孤独的，也不认为不带任何人出来看这部电影是错过什么，他有两个婚约对象，全带出来或者只带一个出来都不好办。

    其实他也认为爱情是一对一比较好，无奈家族给他分配的对象刚好是一对龙凤胎。

    头脑里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时，伊巴迩惊觉正明凑上来，在自己唇上留下一吻。

    伊巴迩反应不过来时，德尔西自然上场，他胃内还未消化完的东西往上涌，毕竟他自觉没那种癖好，而且十三年都被“男性”折磨，他痛恨那些自认为是“男性”的雄性β。

    德尔西强忍呕吐的欲望偏过头去，他该庆幸正明没看清他眼里的厌恶。

    “不愿意？”正明微笑着问。他倒是无所谓，伊巴迩不愿意那就不愿意，连他都认为做这种事很肉麻，要是阿季突然搞这种袭击，他不止是会躲开，甚至还要举起拳头给阿季一顿揍。当然是开玩笑的打闹。

    “不……只是突然过来……就下意识躲开……”德尔西用手捂住嘴，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也是正常反应，但是现在知道我要亲吻你，你会接受吗？”正明笑问。

    德尔西认为自己不擅长处理这种事，于是立即将伊巴迩推出来挡枪。

    伊巴迩苦笑着回答：“当然，不过是个吻……我好像神经太紧绷了。”

    正明不知道他在戒备什么，心想还是换个题材吧，于是重新找了部喜剧来。

    这出喜剧也是当时人气颇高之作，德尔西之所以收藏，肯定是因为喜爱。它再次唤醒德尔西的记忆。

    二十五岁的德尔西身负重任，结束一天的工作后，他独身回到这栋公寓，洗澡更衣，在客厅放松地坐下，开始看喜剧马拉松。

    他享受独处的时光，他可以在独自一人时抛开所有烦恼，不必听人说些恭维话，也不必背上不属于自己的包袱。没有任何人能够进入他内心深处，因为当时他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理解孤独的快乐。就算是英雄如金玫瑰诗歌里那个α，他孤身奋战时身边也少不了那朵华丽金玫瑰的幻象。

    “我不喜欢让人陪伴，没有人能够理解孤独的人为什么会快乐。”德尔西在不自觉中，说出自己的想法。

    也许是伊巴迩的人格在影响他，伊巴迩在渴望倾述和信任，被长久折磨而衍生出来的“屈服”人格正试着去接受另一种人生。

    其实这也是德尔西自己内心深藏的渴望，他可无法对自己的婚约对象们说什么“你们一年内都不必过来看我”这种对他们来说可能是无情之至的话语。

    “那是他们不知道孤独的乐趣。”正明笑答。

    正明的声音唤醒德尔西内心深处的悸动，他转头看向正明的脸，却见他也是一副享受的模样。

    “可以专心致志做事，也可以随性发疯，在孤独中脱下面具，让自己明白自己也可以不用那么优秀。暂时抛弃一切责任感，就算什么也不做，都会觉得快乐。没什么必要让人走进自己的内心，暴露越多，丑态越丑。如果愿意把所有都剖给别人看，人就不会是优秀的模样了。只有独自一人的时候，哪怕丑态百出都没关系，那是释放自己的最佳时机。”

    德尔西安静地听着，正明的声音渐渐弱去，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的心跳声，砰咚、砰咚，一只巨大的皮鼓藏在他的胸腔里，被莫名的力量用同样巨大的鼓槌敲响。

    它沉默已有十三年，这只巨鼓上蒙满灰尘，让德尔西以为它已经消失了，或者是破碎了。

    “呵，你也是个疯子吧……”德尔西微笑着叹道。

    “是啊，每个看到我另一面的人都会这么说的。”正明话罢，转头向德尔西眨眼：“但我认为这种形容是对我的赞赏，当一个疯子没什么不好。疯狂的人总能更快拿到自己想要的。”

    德尔西脑中又被引入一段回忆。

    他的父亲朝坐在办工桌旁的他怒吼：“你是不是疯了？！废弃位于联合盟国中央的防护塔？！”

    “就算签署这份文件，也不会有人配合你的！德尔西！你绝对是疯了！一旦停下防护塔的世界防护震波，他们将不再受军方控制！德尔西，我必须阻止你做蠢事！”

    德尔西从回忆里出来，转头看向应该是中央防护塔所在的方向，问正明：“这或许对你们来说不是秘密，那震晕所有人的震波，到底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怎么办到的？”

    正明回道：“计划执行者们在十五年前将改变震波的装置移植到中央防护塔内，真是经历了好几次危机呢，一旦防护塔停止发送防护震波，这改变震波的装置就一定会被发现。”

    德尔西眨眨眼，嘴角挂上一丝冷笑，转头继续看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