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傻子、离别和记忆

    自从万戒在紫云山下陨落之后，魔界从此就一蹶不振，没有了当年嚣张的风光。三界没有了魔头的作乱，逐渐趋于平稳，也没有发生什么大型战争。

    路离和元凌生活了一段时间，日日做爱，共享甜蜜，可能在外人看来，只是师尊和徒儿关系正好，却没想到两人之间是情人的关系。

    元凌对待路离的态度，和之前大不相同。本来他就一直和路离刻意保持距离，冷淡感情，但是现在想通之后，即使是元凌忙的时候，也没看见过元凌离开过路离半分。

    在元凌的要求下，路离早就自觉地搬进了元凌的寝殿，和他同吃同住，当一个侍寝弟子，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对于两人在魔界发生的事情，没有人知道是路离将万戒杀掉的，毕竟路离有意向师尊提起让他保密，元凌也没有过多询问，便点头答应了，两人就保持着这样看似亲密却又保留各自秘密的关系，互相都没有戳破那层薄膜。

    但是，元凌之后对路离的关注，着实令人震惊。路离没想到师尊在他回来之后，几乎可以说是在日日监视他。他在路离身上下了一个咒诀，本来路离是没有察觉的，却经灵石提醒，他才反应了过来。

    那个咒决可以随时随地窥探路离正在做什么，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隐私。所以路离和灵石只能用暗语对话，而不能够大方地说出来。

    ——宿主，我们可以离开了

    灵石在路离耳边提醒道，终于给他下达了离开的信号。路离本来像往常一样起身练功，早已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却突然听到灵石在他耳边低语着，态度坚决，让他不悦地捏紧了手心，低声叹了一口气。

    他早知道这样的日子会到来，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他和元凌也没有过多久的日子，许多有趣的事情还来不及共同经历，就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想到这儿，他有些沉重，但是也没有办法。

    他知道他也没有任性的筹码，毕竟他最终还是要回到现实世界的，他还有许多牵挂的人在那儿。而且，即使他不愿意回去，灵石的性命和他绑在一起，他死了，那他也活不了，所以他再怎么想，也还是要走的。

    路离默默地看着仙界的风景，不由得对灵石产生了一些怨恨，他不知道这块石头为什么要这样找上自己，让他对这里产生感情之后，又要让他火速离开，对于路离这样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来说，其实是十分残忍的。

    况且，他最在乎的人还在这里生活着，路离怎么会忍心放下元凌一人离开，毕竟元凌在失去他的时候变成了什么样子，路离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他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谁又能解开他的忧愁。

    天色渐暗，路离不得已回到了自己的房中，沉默地思考着应对策略。

    目前他能够做的，就是尽量减少元凌对他的爱意，或者说，让元凌完全忘记他，恨上他，都比现在的样子，要好上许多。

    他按照心中原来的打算，将自己的想法都写在了信纸上，随后用信封装好放入了身侧，准备找个时机把这封信放在显眼的位置，之后便悄然离开。

    ＊＊＊

    元凌这几日不知怎的，有些心神不宁，就连睡觉的时候都是盯着路离的脸庞看，像是生怕他走了一般。

    路离好不容易和他欢爱了一阵之后将师尊慢慢哄睡，看着他皱着眉头在自己身侧睡下，因为性爱的疲惫，呼吸绵长，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悄悄起身在元凌的雕花大桌上放上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一封信，随后深呼吸了一口气，又转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师尊，到底是忍不住自己奔涌的感情，有些近乎崩溃的跑过去抱住了元凌的身体，轻轻地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一吻，随后便彻底消失在了仙界。

    他下的入眠药，用量本就多，元凌感觉自己好不容易睡了个深沉的大觉，但梦里全是一些不安的场景，让他醒来一身疲惫，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照常去摸徒儿的身体，却发现身旁空无一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元凌凝神了片刻，使用法决探测着路离的行踪，却发现他无论怎么施法，都感知不到路离的存在，没有任何感应。

    元凌突然慌了神，踉踉跄跄的下了床，眉宇间全是有些崩裂的神色，没过多久，他就看到了桌子上的那封信，全身不受控制地抖动着，眼看就快要昏了过去。

    他最不想看到的场面，还是来了。

    他神色复杂地走近了那张桌子，伸手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信封，慢慢拆开，静静地看了起来。

    路离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全数托盘给了元凌，没有一丝保留，包括他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也全部都说了，也说清楚了他离开的理由，但是说到最后，他却说了一个谎，他说他并不爱元凌，一切只是为了利用他罢了，看他可怜便写了这封信，选择告诉他真相，仅此而已。

    元凌拿着手里这封信件，看着看着就笑了。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泪水就像不要钱的溪水，无法控制地从他的眼睛里滴了出来，没有任何停止的趋势。

    他双手拽着那薄薄的信纸，感觉自己都快要将这封信纸给捏碎，手心里都是自己掐出的红痕。

    他木然地走出了门外，来到了路离经常带他前来的花园，竟然直接从花地里跪了下来，喃喃自语道。

    “路离，你是骗为师的，是不是？”

    元凌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连他自己都可能听不大清楚，他麻木地说了一些话语，又哭又笑，再次看向了信上的内容，将那一字一句，都刻在了心里。

    “路离····你是一个小骗子···”

    元凌苦笑了一番，有些疲倦。

    “如果你真的不爱为师，大可以一走了之，或者以死来告诉为师，你不在了，这样走，岂不是更干脆？”

    “哈哈哈哈哈····”

    “傻子···”

    “你只有爱为师，才会选择将这些真相都告诉师尊，是不是？”

    “傻子·····”

    元凌说着说着，眼泪慢慢从他的眼眶里流了出来，将他已经哭红的眼睛，又渲染上了一层薄雾。他在这花海之中站了一天一夜，没有片刻闭眼，以前所有的过往都在眼前转动着，让他心中悲鸣。

    其实从很早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路离的异常，只是选择闭口不言，逃避现实，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从最初怀疑路离想要杀他的动机中，转化为其他的想法，对路离的存在起了疑心，特别是路离这次在紫云山上恢复灵力杀掉万戒的事情，已经足以证明路离的奇特，再加上他还毫发无损地活着归来同自己会面，更让是元凌心中既感动又心慌。

    他知道此人不是他能所控制的，身上藏着许多秘密，即使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不知晓路离究竟是何方神圣，满身疑团，但是他可以确定的是，路离不会伤害他，而且和他心意相通，互相爱慕，这是元凌唯一可以肯定的事情。

    但是有时看着路离望着自己复杂的神色，不用他开口，元凌都知道这孩子可能会离开，这就是他作为爱人的直觉。

    他本以为这层秘密的纸膜不去戳破，路离就会一直陪着他，和他一直在一起，却没想到，这样的噩梦，还是来了，而且，他无法左右。

    想到这，元凌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头痛，他体内的情绪在自己的调整之下稍稍平复了下来，才恢复了些许清明。

    他转身飞向了某一处，对外宣布了闭关，不再管仙界之事，准备开启寻找之路。

    不管路离去往何处，在哪个世界，即使是奉献出他的生命，他也要将此人抓回来，让他永世永世都逃不开他的掌心，只能在自己手里，陪他度过无尽的生命。

    ＊＊＊

    路离从虚无空间里醒来之后，神情是麻木的，他看着这黑暗的四周，缓了许久才缓过来，强装淡定的对着灵石说着让他给他下一个任务。

    灵石见他这样的状态，其实心中早已明了，只得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路离会爱上元凌，这是注定的结局。

    让这样一个强大的反派爱上自己，就已经注定了路离也会爱上这个反派，如果他没有以自己的真心去换取反派的真心，那么路离，也永远都不可能完成自己的任务。

    但是这个前提条件，灵石却没有告诉路离，因为他觉得也没有必要。反正他挑选的人，是一个三观极正，有血有肉的人，这就能让这些前提都发挥作用。

    他看着路离耷拉着脑袋坐在那里，有些难受，缓缓开了口。

    “宿主，别难过，我有办法去除你的难受”

    “什么？”

    路离问了一句，有些呆呆地，不知道该说什么。灵石见他不想说话，还是将自己的功能都说了出来，让路离选择。

    他现在已经收集了一个世界的能量，至少目前为止都不会太过饥饿了。他既然能让路离穿越各个世界，同时篡改那些活人的记忆，那么他也能够篡改宿主的记忆，只要路离同意的话，他就可以将他体内的记忆抽取一些出来，让他忘记这些东西。

    路离听着灵石的解答，苦笑了一下，点点头。他觉得自己需要这样的服务，毕竟让他以现在这样的状态去下一个世界完成任务，留给他的心理阴影，是十分巨大的。

    听到这儿，灵石也没有迟疑，他让路离闭着眼睛慢慢回想着自己和元凌发生的一些事情，随后，灵石就在一旁操作着，将路离脑袋里的记忆抽取了一部分出来，放在了一个瓶子里，提醒他可以睁眼了。

    路离慢悠悠的睁开眼睛，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痛苦，只剩下平静。他大概记得一些零星的记忆和自己和灵石的交易，其他的也记不太清楚了，都是模糊的。

    没有了记忆，他全身轻松，他谢过了灵石之后也没有再问，毕竟是他自己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那么他也不会有很多的好奇去挖掘这些东西。

    于是，他在灵石的指引下淡定地打开了第二扇门，慢慢的走了进去，掉入了另一个陌生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