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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二章、庆祝

    第六百八十二章、庆祝

    众人听到三少帅这个提议,互相交换一阵目光,然而都是沉默着,就等待镇帅的意思,毕竟这个酌情减刑,就不是谁都能造主的事。

    白镇军看着三弟,莫测高深的眯起了眼,他并没有那麽顺遂就应声说好——这固然是个合理的请求,但是他要考虑的,却有更多。

    因为白家的亲信们都在旁看着,他的一言一行,都必须做到绝对的公正不阿。

    「武子吟才进去半年。」白镇军就说:「如此快便翻案,恐怕影响司法院的威信。」

    「那是因为证据从缺。」白怒洋却是昂首与大哥对峙,据理力争:「当时的判决就根据军统提交的证词,但武子吟杀四弟的动机,却始终是不够详尽,如今我就把这部份的证据都补全了,而作为元凶之一的武子良也已伏罪。」

    团长们有的交叉双臂,作壁上观,又有一些抿紧了唇听着,子吟在镇帅身边工作是真的太多年了,不少老部下与他都有私下的交情。

    武昇就在这片压抑的沉默里,提起勇气开口:「镇帅。」

    白镇军锋利的目光就看过去。

    「我认同三少帅。」武昇紧握着拳头,面对镇帅严厉的脸容,他还是留有余悸,但是事关重大,他却是不得不为子吟发声:「说实在,子吟那样的人…我都不认为他会杀人的,更何况是镇帅的亲弟弟……」他咕嘟的咽了口口水,说了下去:「这都半年了……现在三少帅也杀了他弟弟,就……扯平了吧?」

    他是粗人,话说起来就没有三少帅那麽文绉绉的,不过却是十足十的实诚。白镇军蹙着眉,并没有直接回应,只是作认真思索的模样。

    「镇帅。」吕止戈便也推了一把:「其实文官里许多人都是仰慕武先生而进来的,他下狱的事,就让许多人难以接受。」

    白经国从侧脸打量着大哥,兄弟连心,他就看出大哥的心其实早就活络了,只是碍着身分,总不能做得太偏宠子吟的行为,他就微笑着说:「大哥,我是这麽认为,减刑的事,咱就交给司法部去衡量。咱们要想的是,武子吟出狱後,对我们有甚麽用处。」

    这微妙的话倒是让众人都看向白经国了。

    白镇军冷然的看着二弟:「怎麽说?」

    「邳县就在南京之上,从前是武子良的地盘,与徐总统十分友好。但现在被三弟打没了,南京就有如失去了一个屏障。」白经国说:「南京对咱们的猜忌,往後只会更深。」

    白怒洋听二哥此话,竟彷佛是怪责起他打邳县了,声音就微微变得冷沉:「你是说,我多此一举了吗?」

    「我不是这意思。」白经国托了托金丝眼镜,淡淡地道:「不过三弟此举,就导致形势变化了。而随之而来的影响,却是对咱们至关重要。」

    白经国此话十分有理,亦说到许多人的心堪里,团长们,甚至吕止戈都禁不住微微颔首,而其中一名团长就开口道:「老徐那小心眼儿,搞不好现在都在计较了﹗」

    「武家军是收编做政府军的,不是我白家的军队。」二弟提出的顾虑,白镇军早已预想到了,他就沉声道:「我也会让南京派员到邳县,两军共管。」

    然而在座的人心里都清楚,这也是不足够的。徐家这些年的态度,他们也都看的清楚,有些团长甚至是不服气——若不是镇帅礼让,当年就他坐在总统的位置了,才轮不到他徐元培﹗

    这次开战,说实话也是老徐太不上道,当总统早已是不愁衣食,却还背地里和日本人走私大烟。三少帅这把胜仗,可称得上是大快人心。

    「我倒是认为,武子良既然都死了,子吟就是武家的家主了吧?」白经国却是轻淡地道:「一旦子吟出狱,咱就把邳县的事务都交托给他,那徐元培就更没有话说吧?」

    这个提议实在挺高明的,几名团长便下意识颔了颔首,怒洋意识到二哥是在增加子吟出狱的筹码,也是放缓了神情。

    如此,情况倒是换过来了,岿然不动的反倒就只有镇帅一人呢。

    末了,白镇军就如此道:「武子吟的事,我会与司法部谈谈。」

    席上的人听了,就都各自的松一口气,武昇道行较浅,甚至藏不住脸上喜悦的神情,三位少帅就都同时瞪了他一眼,彷佛在说:你丫在高兴甚麽?

    当夜,白府的饭厅里,三兄弟终於又一次聚到一起。

    然而,没有了孩子们及子吟,这顿饭终是吃的比较安静,可与前几年压抑的气氛相比,却彷佛又不太一样了……多了点活气,多了点愉快的交谈。

    「沙赫年初进了一间德国学校,就没有再出问题。」白经国说:「将来出洋,他想跟我们去同样的学校。」

    「成。」白镇军一口应下:「军校的话,还是德国的好,除非他有志空军,那也可以考虑英国和法国。」

    「他也问新年能不能再来。」白经国道:「见子吟。」

    白镇军沉默半晌,就道:「只要子吟想见,随时都可以。」

    待饭桌上仅剩一片狼藉,白镇军、白怒洋就打算起身离席,白经国却是喊住了他们,脸带微笑道:「等一下,还有个甜点。」

    这般煞有介事的说法,就让白镇军、白怒洋坐回位置上。白经国对管家打了个眼色,不过一阵子,丫环就进来了,手里捧着一个圆形的奶油蛋糕,上头还象徵式的插了一根蜡烛。

    白镇军和白怒洋简直是莫名奇妙了,都疑惑的看向了白经国。

    「干甚麽?」

    「二哥……你是不是记错了谁的生辰?」怒洋认真的想了想,他们三兄弟的生辰都不是今天,甚至是都不接近啊。

    白经国却是脸带微笑,待蛋糕上桌後,就微微往前一推,放在桌中心里。

    「来,三弟﹗」白经国说着,就指向那根蜡烛:「这是武子良,你来吹灭他。」

    白怒洋怔了一怔,就依着二哥所说,呼的一口气,把烛火一下子吹灭。

    「这蛋糕是子吟。」白经国就拿起切刀,把蛋糕均整的划成了三等份:「来,咱们兄弟仨来庆祝吧。」

    怒洋後知後觉,才意识到二哥要庆祝的是甚麽,他蹙了蹙眉,就骂了一声:「无聊﹗」

    白经国挑起了眉:「你不想吃,那就我和大哥分了。」

    怒洋脸色微滞,彷佛是心里挣扎了一阵,终是拿走了自己的那等份,掐着鼻子把它吃了。

    白镇军虽也对二弟这行径感到无语,却也理所当然拿了自己的份,不多不小。

    奶油蛋糕又软又香甜,顶上的奶油入口即化,蛋糕也是棉花一般的轻,三兄弟咀嚼的时候,不知各自想起了甚麽,竟是同时都沉默了,目光变得渺远。

    这蛋糕只是庆祝的开端,白经国就从酒柜拿出了洋酒和酒杯,亲自的开瓶,为兄弟们倒酒。

    「二哥。」怒洋看白经国这般起劲,就道:「武子良的屍体还没……」

    「别说这不吉利的话。」白经国就给怒洋倒满了酒,说:「他要真活下来,咱们再杀他一次便成。」

    怒洋默然的看着白经国一阵,就接下这酒,一口乾下去了,密长的眼睫在昂头时微微眨动,却实在是多年来不曾有过的肆意。

    「我倒不知道,你也这般在意武子良。」

    「子吟宠他弟弟,我没话说。」白经国就呷着酒说:「但他弟弟动我弟弟,那就不行。」

    白镇军本来沉默的倒着酒,听着二弟所说,就隐隐的扬起唇,正是个兄弟间心照不宣的神情。

    怒洋眼睫垂下,就用酒杯遮去了他触动的神情,从前他恨过大哥,也恨二哥,自己讨回来的丈夫,却是被两兄长分别的占去了,然而随着年月过去,他却也接受了三兄弟的共享,作为他的限度。

    因为他们兄弟的情谊虽薄,却也是牢固的——大哥二哥一直知道他是男儿身的秘密,却是沉默的替他瞒了十多年。

    兄弟可以各散东西,可以不常见,然而一旦有甚麽了,却是绝对没法无动於衷。

    就是自作孽的四弟,他们也要为他报这个仇。

    多少年了,怒洋再没有像此刻一样,有这样吐气扬眉的感受。即使知道接下来的事未必如人意,但他是不後悔的,唯有武子良死了,他才能走出多年的魔障。

    桌上的空酒瓶渐渐增多,三兄弟的醉态也都呈现出来。白镇军整晚并不多话,然而一旦醉了,他就开始对着二弟唠唠叨叨的训话——「你别以为这个蛋糕就真的是子吟,拿刀的是你,才不得已分三份,我没打算分你……」

    「那子吟是这瓶酒吧?」白经国就无赖起来,「咱们三兄弟每人几杯,不也都喝光了﹗」

    「你说的甚麽理?」白镇军就指着他,浓眉深蹙:「三弟……这甚麽理?」

    「歪理。」怒洋晃着头,说:「子吟不是吃的……也不是喝的……」

    「你敢说你没吃过……」白经国当即不同意:「你喝没喝过……」

    「别说了﹗」白镇军就一巴掌打在二弟的头上,浓浓的酒气都从嘴里吐出来:「天干物燥,要上火了﹗」

    三兄弟一时又沉默下去,各自的举杯斟酒,白经国乾下了整杯,又重重打了个酒嗝。

    「三弟,你杀了武子良,又要子吟减刑……接下来,还打算干甚麽?」

    怒洋的脸早因酒精而发红,目光也是怔忡,他就扫了白镇军一眼,低声的说——

    「……把子吟交给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