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欲加之罪
“嗯，我赢了。”丁声川说，他看起来很热，脖子上还挂着汗珠，“第一名。” “恭喜你啊。” “我以为你会看到最后。” “我有事先走了。” 丁声川莫名地感到烦躁，宋青书跟他说话的方式与初识时的内向、害羞截然不同，却与对待普通同学的态度一模一样。 他马上开口问从刚刚就一直很在意的问题：“你给那个男生送水，万一他是给你写情书的人怎么办？” 宋青书不解道：“我无所谓啊，举手之劳而已，况且......” “我有所谓！他有手有脚，干嘛要叫你买水？” “丁声川，你想太多了，况且我买的水都被你喝了。” 说到这里，宋青书眼睛瞥了一眼前方，忽然停住不说话了，丁声川顺着他的视线回头一看，温荀和文营垒正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从他们身边经过时，温荀目不斜视，文营垒的目光在宋青书和丁声川的身上来回流转，只一秒便转移视线，碍于温荀在身边，他的目光没能在宋青书身上停留太久。 等温荀和文营垒走远，宋青书却转身，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宋青书。”丁声川的声音唤回宋青书的注意力，又说：“下个星期六是我的生日，我要办一个生日会。” “你也要来......”丁声川想拉住宋青书的手腕，被他躲开了，说：“记得带生日礼物。” “我可能没空，我要去图书馆借书。” 丁声川又想发作，极力压下脾气，半威胁半恳求说：“要么你坐我的车来，要么我把你绑过去。” “你怎么总是这样？” “对你有用就行。” “......” “就算你讨厌我，我也会这样做，我不允许你离开我。” 宋青书又急又气，丁声川的行事太不可理喻，只要他退一步，丁声川就能进十步。他沉默下来，两人相对无言，宋青书抿抿唇，没答应也没拒绝，拔腿离开。 下午上完第一节课的时候，杨莉敏出现在课室门口，朝宋青书招了招手。 “宋青书，你跟我来一趟。” “杨老师，怎么了？” “你跟我去一趟校长室。” “是不是因为月考的事？” “嗯。” 宋青书的心瞬间漏掉一拍，杨老师突然来找他不是没有原因的，他的呼吸不可控制地变得急促，手脚好像丧失了知觉，低垂着头跟在杨老师身后。 站在校长室门口，杨老师对着窗户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她平时的着装以休闲套装为主，今天却穿了正装。 玻璃窗映出杨莉敏的身影，她没有和自己对视，极目眺望阴沉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像一个巨大的漩涡，随着云朵的移动要将世间万物吞没，外面那棵茂盛的百年大树正经受狂风的摧残，在操场上体育课的学生争先恐后地往教学楼跑。 “要下雨了。”她喃喃道，紧接着神色凄绝无奈地自嘲：“也对，现在是十一月中旬，不下雨才奇怪......你看看我这记性，真是年纪大了。” 杨莉敏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拍拍宋青书的肩膀，说：“宋青书，我相信你不会作弊，老师站在你这边。” 宋青书心中的不安感渐渐扩大，有种感觉是踏进了迷雾的潮气中，来不及开口，杨老师带着他走近校长室。 宋青书被里面的场面吓了一跳，校长室里那张长长的会议桌坐满了领导，校长坐在正中央，副校长坐在两侧，年纪主管见他进来，扫了一眼，有几位老师宋青书从未见过，温荀坐在其中一位的旁边。 所有人的表情都很严肃，跟人极大的强迫感，宋青书有些发怵，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感受到脚下的深渊正在扩张。 宋青书坐在温荀对面，温荀脸上挂着一丝轻浅的笑容。 “各位老师，今天叫大家来开会的原因是处理这次月考作弊的事。”校长龙原的声音爽朗有余，“宋青书同学，温荀同学，想必你们也很着急，经过我们各位老师的判断和评定，整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我们学校竟然会出这种事，真是令我大跌眼镜！”他把视线转到宋青书身上，话头对准他，恨铁不成钢地说：“宋青书同学，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此话一出，宋青书身心俱震，首先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现在，又看了一眼温荀，整个人坠入脚下冰冷的深渊，一种惊骇的慌惶笼罩了他。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头顶上悬着的一把利斧终究砸下来，砸碎他一直笃信的真理。这个结果大大出乎意料，一瞬间，宋青书从受害者转变成始作俑者，这要他怎么接受？如果“坐实”他是作弊者，面临的下场是取消成绩，无缘参与奖学金评比以及全校通报批评。 宋青书自问，欲加之罪，他无法接受。 他无比希望理解能力在此刻出现问题，或许又没有理解错，校长的话露出了狰狞、血淋淋的本质，是诬陷，更是恶。 宋青书脸色煞白，放在大腿上的双手几乎发起抖来，难以接受事实，咬牙说道：“校长，你在污蔑我，我根本没有作弊。” “污蔑你？”校长向年级主任使了一个眼色，主任将一叠试卷放在他面前，接着说：“那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语文试卷和其他五个同学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雷同？数学和物理试卷也是，解题步骤和你们班其他三位同学一模一样，你所有试卷加起来一共抄了十几个同学的答案！” 校长的情绪控制得很好，言谈的声腔亲善温和，仿佛他在安慰而不是质问，尽管如此，宋青书眼前一黑，依然强烈地感到世界轰塌般的惶恐，后脑勺被劈开两半，停止了思考。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变成了作弊者？！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明明作弊的人是温荀！ 宋青书拿起自己的试卷，双手发颤，喉头哽咽，看着看着，他发现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霍然起身，手里捏着试卷。 “这不是我的试卷！试卷上的根本不是我的笔迹！”他突然流出两行泪，但说话的声音没有一点哭腔，“作弊的人是温荀，不是我！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不可能搞错，这就是你的笔迹，那天监考你们班考试的老师可以作证。”校长面色不改，显得语重心长，监考老师立即接话道：“没错，那天我去监考宋青书的班级，因为他的成绩在年级里名列前茅，所以我多留意了一下，我很肯定那就是宋青书的字。” “这真的不是我的字，我的试卷被人改了！”宋青书大喊，“我的作文不是这样写的，这根本就不是我的字！” 杨莉敏忍无可忍，站起来，大声吼道：“我相信宋青书同学没有作弊，这根本就不是他的字！我们都知道宋青书同学的中考成绩是镇第一名，这还不足以证明他的实力吗？并且他上两次月考的成绩都很优秀，他怎么可能作弊？” 校长也站起来，声色俱厉：“杨老师，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他？我们学校是市重点中学，冤枉一个成绩优秀的学生，我们学校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升学率还要不要了？杨老师你是高级教师，这么多老师作证，人证物证都有，温荀的成绩也是一直都很好，不可能作弊。” “他们之前重新做了一次试卷，这还不能证明谁作弊吗？” 校长走到杨老师身边，缓缓道：“杨老师，那份重做的试卷，宋青书错了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