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

    陶不言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晕过去了,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

    边上传来季太医的声音,“言先生!您醒了?”

    陶不言想要回答他,嗓子却难受地发不出声音。有脚步声去而复返,“来,喝口水吧。”

    趁着这个空当,陶不言在心里呼唤系统。

    “我受伤的情况如何?”

    无悲无喜的机械音响起:“身中剧毒,以常人的体质,至多撑三天。”

    言先生似乎被呛到了,咳了起来,季太医赶紧把人扶起来,轻拍后背。

    剧烈的咳嗽使陶不言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缓了缓,开口,“皇上呢?凌修凌蕙呢?”

    季太医回答,“陛下就在外殿,小殿下们被打发出去了。”

    “季太医……你先告诉我,毒能解吗?”

    太医突然沉默了。

    “那么,我还剩多久?”

    “不出……五日,毒素会扩散到全身。”

    “让陛下进来吧,我来跟陛下说。”

    季太医感激地躬了一下身,“那微臣再去研究研究箭头上的毒。”

    闻人旭来到殿门口,却被赵容告知,皇上在内殿,让他稍等。

    闻人旭抱着铁盔,心里却并不期待皇上的召见。

    越迟越好,干脆不要召见自己。大周的子民,已经无法再承受新的战争了。

    周衍整理好了衣冠,将右手背在身后,走入内殿,慢慢坐在床榻边缘。

    陶不言本来闭着眼睛,在感受到床的震动后睁开了,

    “阿衍……”

    “嘘,你好好躺着,别说话了。”

    怎么可能不说话呢,再不说,就真的来不及了。

    陶不言看着周衍强装出来的镇定,鼻子一酸,“对不起……”

    周衍瞳孔微缩,他从来没见过陶不言这种表情。他的言先生一直是波澜不惊、胜券在握的样子,什么事都在对方意料之中。看着那样的陶不言,周衍就会无比地安心。

    但是现在……

    周衍无意识间表现出的担忧,害怕,刺痛着陶不言的心。他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在毁了你的人生之后,丢下一切逃走…..”泪水终于决堤,一滴滴落在周衍抚摸着自己脸颊的手上,“你明明……一点也不想登上皇位,是我非要……”

    “嘘,”周衍轻轻按住陶不言,用柔软的锦帕擦拭着对方的泪水,“不是你的错。我虽然本来无意皇位,但如果没有你,我要么死于本家的追杀,要么死于流寇。是你救了我。”

    你不但救了我的肉体,也拯救了我的心。

    有些人生来就注定走上一条孤独的攀登之路,如果想要退却,甚至仅仅裹足不前,便会掉下万丈深渊。

    幸好有你,一路上陪着我。

    周衍的神色越发温柔,久久地凝视着爱人,似乎想把对方的面容永远记住。

    陶不言闭上眼睛,拼命遏制住眼泪,不让愧疚和不舍干扰自己的大脑。现在不是放弃的时候,一定要想出办法。[br]

    “系统,有办法让我留在这个世界吗?”

    “理论上可以,但目前这具身体中了剧毒,已经不能再使用。若以其他身份存活,不能表露原先的身份,否则会引起世界线混乱。”

    “那有办法让周衍跟我回到我的世界吗?”

    “每位完成任务的宿主都可以带一样异世界的东西回去。由主系统判别此物对原先世界的影响,影响值低于一定程度都可以带走。[人物:周衍],虽然在阈值内,但是作为大气运者对你身处的世界有很大影响力。”

    “如果……他不是皇帝了,影响力会降低吗?”

    “目前周衍的气运值正在减少,[人物:周凌蕙] 的气运值在不断增加,已经足以成为新的气运之子。但是,只有对原世界没有一丝留恋的人,才可以顺利脱离。一般活人是不可能做到对身边一切毫无牵挂的。”

    “我明白了。”

    陶不言重新睁开眼睛,在周衍看来,对方是因为伤口疼痛而隐忍着,不想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

    “阿衍,你右手怎么了?”

    周衍一愣,本来几乎忘记了这回事,但是他从爱人逐渐恢复往常的洞察力中得到了一丝安慰,“没什么,被碎瓷片划到了。”

    陶不言知道周衍的脾气,在忍耐的时候喜欢捏紧拳头。自己出了这么大的事,难为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杀掉一个人。

    “去把伤口包好,然后留在这里陪着我好不好?”

    周衍乖顺地答应着,恍惚间忆起少年时期,离开了战场,也是这般什么都不愿去思考,只希望有人来安排自己该干什么。

    他走出内殿,听见赵容在殿外跟闻人旭说话的声音。

    “皇上还在内殿,请少将军稍等。”

    但是他没有宣闻人旭进来,而是从偏门出去,直奔太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