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塌
“赵合德，别送花了，也别送我任何东西了。” 赵合德听到林惊堂的语气愣了一下，试探道：“你不喜欢吗？” 他特意选的这些东西，他知道如果他送林惊堂太贵重的东西林惊堂一定不会收的。都这么几个月了，他以为林惊堂已经默认接受他的示好和关心了。 林惊堂轻声说：“你别糟蹋花。你隔几天就送一束，我养不了。” “行，那我下次隔久一点再送。”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惊堂把胳膊撑在沙发扶手上支着自己的脑袋，“你别再送了。” 他明白赵合德的本意根本就不是花，而是那张花上的卡片。他把赵合德拉黑，不让他打电话发信息给自己，所以赵合德找了个别的方式跟他说话。 林惊堂实在不忍心看到那些花这么白白被丢进垃圾桶里，对赵合德说：“我允许你给我发消息，别再送花了。” 赵合德有些意外，“真的？” “嗯。只准发消息，不许打电话。” 对于赵合德来说这已经是往前跨了一大步，他得寸进尺道：“那我能见你吗？” “不能。”林惊堂顿了一下，“你要是不见好就收我就收回让你发消息的话。” “好好好，不见不见。”赵合德连忙应下来。 从那通电话以后，从前应该出现在卡片上的那些话就出现在了林惊堂的手机里。有时林惊堂心情好就会回一两个字，不过大多时候他都仅仅只是看一眼然后就抛到脑后了。 人一旦忙碌起来就会觉得时间过得格外快，在比赛作品提交截止的前两个月林惊堂简直是忙疯了。他跟魔怔了一样眼睛一睁开就是修改完善图纸，眼睛一闭上脑子就跟投影仪似的把图投到眼前，然后检查一遍又一遍。他在办公桌前时常一坐就是六七个小时，连饭都顾不上吃，经常是丞池提醒他已经十点多了他才匆匆忙忙收拾好东西回家继续画。几个月下来林惊堂眼看着憔悴了不少。 他把作品给李良构看了好几次，两人讨论了十几轮最终才在截止日期前一个星期敲定最后的成果把它投出去。 显示提交成功的那一瞬间，林惊堂整个人瘫倒在办公椅上，长吁了一口气。那天晚上八点他就上床睡了，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十一点。 吱吱蹲在他枕头旁边看着他，林惊堂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笑着摸它的脑袋：“饿了吗？让我再躺一会儿好不好，我好久没睡这么舒服的觉了。” 吱吱用脑袋蹭林惊堂的手掌，然后钻进他的被子里贴着林惊堂的胳膊窝成一团。 林惊堂拿起手机看到有几条未读信息，他点开，果不其然又是赵合德。 “记得按时吃饭，小心胃疼。” 林惊堂想了想，回了一条，“作品我已经提交了。” 赵合德立马回道：“那你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这段时间太辛苦了。你想不想去苏州再住几天，袁绍最近好像有空。” “算了，等结果出来再说吧。”林惊堂还惦记着他跟李良构的那个协定，要是没得奖他得免费打半年工，他可不想现在就把钱都挥霍了。 “什么时候出结果？” “先要初选一遍，然后再公布到网上，按大众评分和评委评审共同定结果。大概年前就能出来了。” 赵合德算算时间大概还有三个月，“好，等你的好消息。今天难得出太阳，出去转转吧。” 林惊堂侧头看了看透过窗帘的光线，关上手机，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决定去外面走一走。 一个月后初选结果出来了，林惊堂毫不意外的进了终选名单。丞池也在关注比赛动向，一上班她就走到林惊堂旁边说：“林工，你们的作品已经发到官网上了，你看了吗？” 林惊堂点点头，“我看了，一共选出来五十个。有几个设计师好厉害，风格和手法好成熟。” “我觉得你的也很好啊。他们是设计好，你是不仅设计好，构想立意也很好。而且我可看了啊，除了你，没几个提到社区自我造血模式的。可持续生长这个概念现在是大热门。” 林惊堂笑起来，“谢谢丞池姐。” 闲下来的时候他翻了翻投票区的评论，有不少人都提到了他的作品，有的给予肯定，也有说一般般的。林惊堂一条一条的看，心里渐渐有了底。 林惊堂在设计里融入了许多苏绣元素和刺绣图案，同时结合了现代科技和热门IP文创，在保留场地文化记忆的同时也跟上了时代的步伐。 这样的设计不仅让苏州当地人有一种文化自豪，让社区里居民的声音得到回应更是吸引了许多年轻人的目光和兴趣。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社区设计，而是一个文化的输出和经济的引进。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它已经比普通设计有了更高一层的社会和商业价值。 参赛作品发布不到一个月，林惊堂的票数就已经稳居前三，跟另外两个设计轮番占据第一的位置。 因为除了网络投票还有专家评审的占比，而专家的分数占大头，所以林惊堂虽然欣喜于自己的网络投票排名那么靠前，但也没有过多关注，只是时不时去看一眼，翻一翻大家的评论，静静等待最后的结果。 这天周末一大早林惊堂就被一阵急促的铃声吵醒。他艰难睁开眼睛，看到屏幕上丞池的名字的时候疑惑了一下。 “丞池姐。” 丞池的声音很焦急，“林工你看了我微信发给你的东西没有？” “还没有，怎么了？” “你赶紧去看，现在就去，很紧急。”说完就挂断电话。 林惊堂一头雾水点开微信，看到列表页面的时候吓了一跳。无数条消息涌进来，红点不停闪烁，几乎有一百多条未读消息。 林惊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睡意全无，从床上坐起来然后慌慌张张找到丞池发来的消息点进去。 是一个新闻链接，页面一加载出来一个硕大的标题就赫然进入眼帘。 “青年创造家热门设计师涉嫌抄袭” 林惊堂皱眉往下翻，当看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他瞳孔猛地震了一下，一瞬间手脚冰凉头皮发麻，全身的血液仿佛倒灌回心脏。 他颤抖着手指往下翻。文章有理有据把他设计的各个部分，每个细节抠出来跟其他人的设计做对比，用醒目的红色标出来相似的地方，还在下方解释说明，夸大相似程度。 林惊堂越往下看越着着急。他没有抄任何人的设计，可是被这个人这样一标，这样一添油加醋，许多不太了解的人可能真的会觉得像，真的觉得他是抄袭的。 这篇控诉和举报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配上几十张对比图片。林惊堂越看心越沉，越焦躁。 突然一个电话打进来打断他，林惊堂手忙脚乱挂掉继续往下翻。几秒后同样的电话再次打来，林惊堂再次挂断。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直到第五次林惊堂终于忍不了了，接通电话的一瞬间吼道：“你他妈到底要干什么！” 赵合德语速极快：“现在任何陌生的电话你都不要接，任何不熟的人问起来是怎么回事你都不要回。你就呆在家里不要出门，任何你不认识的人敲门你都别开。” 林惊堂被这一长串话弄懵了，下意识说了句：“好。” 挂断赵合德电话之后紧接着就是李良构打来的电话。 林惊堂挣扎了一下接起来。“李总。” “你看了那篇文章没有。” “我看了。”林惊堂用手捂住眼睛，轻声说：“我真的没有抄。” 李良构叹气，“我相信你没有抄，可现在我相信不行，你得让别人相信你没有抄。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出最后结果了，现在出个这档子事儿，真的是。你准备怎么办？” 林惊堂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棒打得措手不及焦头烂额，“我不知道……我得想想。” 李良构知道林惊堂现在也是个六神无主的状态，问也问不出个什么东西，说：“你得尽快作出反应，别让舆论往不可挽回的地步走，你拖得越晚越影响评委最后给你的评判。” “好。” “这段时间你就先别去公司了，就在家把这件事处理好吧。” “嗯，谢谢李总。” 林惊堂近乎绝望的把那篇文章看完。这个作者是实名制发帖举报，一看就是对舆论的把控相当有自信。林惊堂忍不住看下面的评论，虽然他已经想到可能是骂声一片，但是他没想到会这么难听。看着看着林惊堂的眼睛就红了，他很想在评论区为自己解释，他想说我真的没有抄，这些都是我自己一点一点想出来，一笔一笔画出来的。 可是说别人抄袭很容易，证明自己的清白却非常困难。这不是一句我没抄就能解决的。这篇文章发出来以后，在许多人先入为主的观念里他林惊堂已经是一个没有底线和原则的人了，不管说什么都只是卑鄙者的无谓狡辩。 量在几分钟内暴增，评论一秒钟能刷新出来近十条。林惊堂眼睁睁看着自己六个月的心血轰然倒塌刹那之间付诸东流。 林惊堂放下手机捂住脸。一瞬间他觉得极其无助和疲惫，他几乎绝望到哭都哭不出来。他不知道怎么突然会这样，更不知道要怎么办，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 手机不停的在响，各种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打来的电话发来的信息。林惊堂愣愣看着手机，心里又害怕又愤怒，他什么话都不想说，一个字也不想看。他现在只想像一只鸵鸟一样把脑袋埋在沙子里，哪怕只是自欺欺人，但也算是一种逃避。他快速拿起手机长按电源键关机把它扔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