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兄弟反目

    烈若源抹去眼泪：“现在的天后是黛密。”

    阿波罗沉默。

    “我回土之宫的时候，得罪了黛密。黛密向伐纣野告状，我被压到伐纣野面前。小蛮姐姐刚好在神殿，她为我求情……从而惹怒了黛密。黛密提出玩游戏，太阳城和我，让姐姐选一个。”

    尽管是计谋，农神还是在提出这个游戏的时候几乎紧张得无法呼吸。尘亦鹤说小蛮一定会选他的，但他始终不相信，只是依旧按捺不住内心的期待……他不想再度经历被背叛的绝望，为什么还要抱有期待呢。这个选择，表面上是人类城邦与自己，实际上，就是把阿波罗与自己摆在天平上，让小蛮衡量他们的价值。被遗弃的自己，又怎么可能比得上阿波罗？烈若源心中自嘲。

    漫长的沉默时间里，农神的心也和小蛮一起被煎熬着。在小蛮的手指颤抖地指向他时，他还是觉得这个世界很不真实——

    “……选他，我选他。”

    黛密掩嘴轻笑，她挽住伐纣野的手臂：“好啊，陛下，看来姐姐已经做出她的选择啦，真是姐弟情深，人类的性命果然无足轻重呢。”

    伐纣野盯着小蛮观察一会，随后笑得有些轻蔑。农神隐隐约约觉得，伐纣野这个眼神为的是那位远在极北之地的兄弟。天神意味深长地说：“你当初来求我讨要东西的时候，可不是这么保证的。这就是你真正的嘴脸啊。”

    小蛮身躯一震。

    “也罢。”天神只是傲慢地抬起下巴，小蛮的灵魂从里到外都被他贬低到泥地里。他抬手降下落雷赋，“好了。你做出了选择，取悦了你弟弟，但你得罪了我，现在轮到我为我的兄长出头了。”

    天神的举止细微地顿了顿——他别在胸口的胸针泛起血色的冷光。

    农神再也顾不上计划，疯了般站起身想要冲向天神，复而被古神契约镇压。

    大殿除了他们神只，还有天神的护卫以及仆从。天神就当众把小蛮的衣物撕开，小蛮胸前那个被波塞冬赠予的胸针撞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伐纣野随意坐在神座上，古神契约的伟力让小蛮不着一物的躯体主动伏坐在伐纣野身前。大殿的其余人一个字都不敢说，黛密都主动退到了一边，手指悄悄发颤。

    “技术真差，阿波罗怎么忍受得了的？”待到结束，伐纣野面上也不显一丝情欲，他把小蛮随手挥向地面，“那就让他们教你，现在她归你们了。”

    天神这道令是向殿内的男性仆从下的。小蛮被十几个仆从玷污了七天七夜。

    农神叙述完，他不敢再看阿波罗，毕竟阿波罗才是不被姐姐选择那个，他没脸面看自己的姐夫。只听阿波罗问：“伐纣野现在在哪？”

    “火神宫。”

    阿波罗瞬即消失了。

    火神宫内星火煌煌，黛密在大殿为伐纣野吟诗。穹顶轰然倒塌，伐纣野瞬即变脸，他把黛密往怀里一揽，躲过从天而降的火攻。

    “正好，省得我一个个找。”阿波罗拔出插在地面的剑，“你要抱着她和我决斗？你哪来的自信。”

    “我要是松开她，她一瞬间就会被你融成星灰。”伐纣野似乎早就料到阿波罗会杀过来，气息平稳，“你的虔光昼雨我从小躲到大，对小时候的我来说这是必死招。”

    “你也知道自己小时候就是个吊车尾啊，”阿波罗甩出一个利落的剑花，“杀了我的臣民，毁了我的国度，强占我的妻子，甚至找人侮辱她，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嗯？”

    “也就只有小时候的战绩能让你吹一下牛了，毕竟长大后你和阿瑞斯都得很勉强才能应付我，”伐纣野冷哼，“没什么好说的，你理解当时我对阿瑞斯的心情了？”

    “那现在轮到我来杀你和这个贱人了。”阿波罗不再废话，直冲伐纣野。

    伐纣野把黛密毫不留情推出神殿，两指抚上右眼，青色的眼瞳瞬间变成瑰丽的浅紫，黑色的倒刺排成圆圈指向瞳孔，如时钟上的刻度：“好啊，先是阿瑞斯，然后是你，屠戮手足的感觉真是畅快极了，这才是所谓的诗意啊！”

    劫后余生的黛密只能跌在大殿外透过废墟观战，她惊魂未定，若不是伐纣野，刚才的杀招让她一瞬间觉得自己会从此泯灭。

    阿波罗的身形快得不是她这种文职神只能看得清的，几乎化成了绚烂的火花；伐纣野开局就直接打开绝影之瞳，这是应对顶级战争的待遇。

    黛密的能力就只能看到伐纣野纯黑的披风翻飞，他利用绝影之瞳分析阿波罗的动作，雷刃嘶鸣着见招拆招。雷光和日光交织，点亮伐纣野带着彩虹晕的深蓝色发丝，复而灭于黑暗。

    一道微弱的橙光掳走了黛密，把她带到千里之外。尘亦鹤指责：“还坐在地上不动，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么？你不会以为他们的攻击范围只有一个火之宫那么大吧。”

    “谢谢你，”黛密翻起眼皮看着尘亦鹤，又看到早就站在旁边观战的海神，“事情算是，成功了？”

    “我期待这一天好久了，”波塞冬悠然地感慨，笑得轻松，“真是谢谢昼神哥哥帮我圆梦了。”

    三人共同看着裹着雷电的光迅速膨胀，爆炸过后，神殿群化作点点星火坠落。

    “啧。到时候灾后重建的工作估计得是我来，”波塞冬虽然不悦，但他迅速变脸，“不过算了，让我的狗摘下项圈，这种阵仗的庆祝会还是要有的。”

    “他现在还不是你的，不要觉得自己胜利在望了，”昼神翻了个白眼，“伐纣野不可能放过阿波罗的。阿波罗即使一心求死，伐纣野哪怕抽出他的血做成标本也必须得让他活着。我刚刚还担心黛密会被虔光昼雨杀掉，毕竟伐纣野救不救黛密真的看心情，阿波罗来找他打架，其他任何东西在伐纣野眼里全得往后排。”

    “……所以你做好了我死掉的打算？”黛密难过地质问尘亦鹤。

    “怎么可能？”尘亦鹤瞥了她一眼，“我们给伐纣野留的手脚可是把握好了程度的，即使真的失控，我也有办法。你不要忘了我的速度宇宙第一。”

    尘亦鹤的解释让黛密有了些欣慰。这几天发生的事现在才涌上后劲，悲伤追上了她，“你说，小蛮真正是想选谁呢？”

    尘亦鹤四周张望，确定农神没有在身边，才开始唏嘘：“这个问题没意义了，还是给烈若源这个小朋友一口糖果吃下吧。”

    黛密爱着尘亦鹤，这是她藏在心底的秘密。尘亦鹤首次主动找上她，说他憎恨天神，复仇需要她的帮助。黛密踌躇再三，还是决定答应。

    在爱神的帮助下，黛密成功引诱了伐纣野。她爬上伐纣野的床之后，才思考到伐纣野这一百年来性情大变，肯定也与海神和尘亦鹤、爱神脱不开关系。在得知海神的意图后，黛密很是震惊，她对海神说：“阿波罗可是小蛮的丈夫！”

    “那又如何？”似乎触到海神的逆鳞，海神歪过头，冰冷的笑全是杀意，“伐纣野要是不凑这对狗屁婚姻，我才懒得费心思要他的命。”

    黛密觉得战栗。即使她再爱尘亦鹤，也做不到像海神那样对尘亦鹤身边的关系当斩则斩，更何况得到阿波罗的难度层级，屠刀甚至要伸到天神，万年来的天规都得颠覆。一无所知的黛密得知真相时，海神的事业条甚至都已经推到一大半了！当初三个同胞陨落之后神界都一片大乱，若是海神成功，那必然直接换新天。

    但黛密意识到一个问题……能做出这种事的波塞冬，能放过夺走了阿波罗的小蛮么？黛密无法残害自己的姐妹。她对波塞冬提条件：“我可以帮你除掉伐纣野。但前提是，你要留小蛮的命。”

    得到海神的允诺后，黛密按照计划，借天神之手摧毁太阳城。她悄悄找到小蛮，说她惹怒了如今性情阴晴不定的天神，简直伴君如伴虎。天神知道她重视小蛮，为了戏耍她，天神决定让小蛮在太阳城与农神之间抉择……但是如果她选太阳城，没选农神，那么天神就会杀掉黛密。这几乎是为了除掉黛密而安排的必死局。

    小蛮大吼：“混账！这该怎么选！太阳城和弟弟，还有你，两边都怎么能放？为什么突然玩这个游戏？伐纣野如今居然开始拿同胞开刀了？我去找天神理论！”

    黛密拦住小蛮，深吸一口气，凝重地说，事到如今找他辩论已经没用了。唯一的办法就是你选择烈若源……只要选择烈若源，我、你、弟弟都能化解这场危机，而太阳城都是人类，没了就没了，这都没有同胞重要。你就哄哄阿波罗，说出你的难处，你们一起建一个新的就是了，阿波罗会理解你的。

    然而以往对自己有求必应的小蛮这次却没有答应她。小蛮掰下她的手，后退几步，皱着眉，悲伤地看着她：“黛密，太阳城，如今对于阿波罗和我的意义，并不是所谓‘没了就没了’那么简单……”

    黛密感到错愕。

    “你不会理解的，你什么都不理解。”小蛮垂下头，全是对她的失望。这刺痛了黛密。

    黛密咬了咬嘴唇。她必须得让小蛮答应。若是小蛮不按计划行动，更加干扰到波塞冬，这只会激怒波塞冬，小蛮的生命就更危险。但如果这次黛密能帮助海神取得胜利，有海神对黛密的承诺，小蛮至少不会遭到波塞冬的杀害。

    黛密真的觉得很煎熬。为什么偏偏是阿波罗呢？波塞冬偏偏就看上了属于小蛮的阿波罗。小蛮的阿波罗偏偏就招惹到了波塞冬这种比冥界恶魔更像恶魔的怪物。但现在，并不是说能退出就退出的，这已经是涉及到换天的王位之争……她们必须站队，要么选择伐纣野，要么押波塞冬，而目前来看，在伐纣野被斩断左膀右臂那一刻，波塞冬就已经赢了。她们根本别无选择，这场战争的休止符，只会从阿波罗彻底跪在波塞冬脚边的局面那里画上。

    黛密下定决心，她决定引起小蛮的愧疚：“小蛮，我们两，已经背叛过烈若源一次了。弟弟受刑的每日每夜，我们的良心也都在煎熬之中。你忍心再背叛他一次吗？这次……烈若源的下场可是死。”

    小蛮捏紧拳头。

    “而且，我也会死，我和烈若源都会。你若真的爱我，就不该把我和人类放在天平上，这并不是爱我，不然你会毫无选择我，”黛密向前一步，“逃过了这次，我和你悄悄远走高飞，好么？我答应你了，我们找个谁都没办法找到我们的地方，举办秘密婚礼，我属于你，你属于我。”

    黛密只能这样，也不得不这样做。她只能卑鄙地利用小蛮对她的情愫，这样子，这个天平真正的两端，就是她与阿波罗。

    黛密必须得让小蛮离开阿波罗身边……这个可恨的男人的身后鸷伏着一头恶魔，更是有天帝悬在他头顶虎视眈眈。小蛮待在他身边，这两股势力就像看待偷宝贼那样看待小蛮，天天计算小蛮的命。

    “求你了，小蛮。我想活下来，和你在一起。”黛密拉起小蛮的手。

    小蛮沉默良久，最后，她的掌心才叠在黛密手背上：“嗯，好啦，我知道啦。”

    神殿中，计划顺利进行。小蛮果然在阿波罗和她之中选择了她，小蛮果然还爱她。这让黛密松一口气。但是……小蛮指着烈若源的时候，那个绝望的眼神让黛密有不好的预感。

    变故如此突然。黛密没料到天神居然因为小蛮选择烈若源而发难——哥哥的妻子把哥哥抛弃了，这似乎才是触怒天神的东西。黛密惊骇接下来的发展，她想和烈若源一样扑向被天神强占的姐姐，但也被古神契约压制。

    看到小蛮被丢到仆从堆中，依旧面无表情。黛密很想直接卸下伪装流泪，这才是绝望。为什么尘亦鹤没有算到？

    直到今日，黛密才明白小蛮最后的那个眼神的含义。

    原来姐姐早就打算好了，果然姐姐是不会逆来顺受的。她让黛密和弟弟活下去，而自己，亲自死在丈夫的剑下，似乎在她放弃太阳城那刻起，她就与阿波罗走进了死局。姐姐拿生命诠释了黛密所谓那个不理解的、阿波罗与小蛮共同的“意义。”

    这份羁绊独属于姐姐与阿波罗。任何人都插不进去，包括一直被姐姐爱着的她。

    是她出局了。真正被抛弃的是她。

    黛密对眼前的战火不感兴趣，她的眼泪默默流下来：“如果没什么事，我今日先告辞了。”

    她现在不知道该恨谁。恨阿波罗吗？明明姐姐之前只爱她，若不是这个男人，姐姐如今根本不会自愿撞上他的剑。恨伐纣野吗？但伐纣野或许也是被波塞冬的魂馥术烧昏了。恨她自己吗？明明是她要姐姐做这种选择的，而且也是她向伐纣野主动提议这个游戏的。恨尘亦鹤？恨他没算到这步。恨波塞冬……这个真正引发了如今这一切的弟弟，是他搅得这个家不得安宁、整个世界都开始崩乱，简直就是把宇宙当作他的游乐场。父亲走后，是这个最小的弟弟让他的哥哥和姐姐们如今在相互搏杀，亲情分崩离析。

    她才刚转身，胸口就被什么东西贯穿了。

    黛密惊骇地睁大眼睛。

    “现在就是下手的好时候，伐纣野只会以为他的新天后由于实力太弱，无力逃走，被决战波及而死。”海神恶魔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噢，可怜的伐纣野，真是克妻，留着阿波罗在身边有什么用？迟早被他克死。”

    尘亦鹤看到波塞冬把手从黛密胸口抽出，带出一片鲜血时，眼神难过了一瞬，随即消隐无踪。

    黛密的遗体化作星辰，海神垂下滴着血的手掌，风吹起他的额发：“没用了就安心去死。开玩笑，小蛮可是我猎杀名单里头位于伐纣野之下的次位，想让我留小蛮的命，简直天真。”

    尘亦鹤闭上眼睛，无奈轻笑：“我就猜到了你不会真心实意答应她，放过一个名义上正式独占了阿波罗的角色，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仅会让她死，而且死得很惨烈。”

    “我还挺满意这个结局的。这个死法，阿波罗想起她就会想到她的背弃，这样子我就能彻头彻尾把她从身到心，从阿波罗身上全部拔除。”波塞冬的语气愈发轻快，到最后，简直就像是恨不能当场吟唱一首人间秋收的民谣。

    “真狠心。”尘亦鹤轻叹。

    “她可是日日夜夜睡在阿波罗枕边的人，一想到她的手摸遍阿波罗全身，我可是每晚都气得睡不着觉。”海神打了个哈欠，转过身，“我们走吧，今晚他们是分不出胜负的了，明天就会有结果，伐纣野肯定会拿古神契约结束这场战斗的，明天的工作一切如常。”

    “你还真不担心阿波罗会被怎么处置，你觉得伐纣野对这个与他公然刀剑相向的哥哥会温和？”

    “我会去捞他的。”波塞冬除去自己失眠症的根源，惦记着今晚能做个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