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苏醒
小汽车昏暗逼仄的空间里，中年男人的血在玻璃上糊了一层，警察把车门打开的一瞬间，东西烧焦的味道扑面而来，半大的少年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死神，躺在那里的，却是他最亲近的人。 画面一转，又回到了昨夜那场大雨。只是这次，他半截身子被压在车底，血流了一地，宿别礼撑着黑伞走远，一步一个血脚印，只留给他一个冷漠决然的背影。 “你别走！宿别礼…不要……丢下我……” 他奋力挣扎想要追上去，但不知是雨水还是血水太滑，身子被车轮死死卡住，他一次次栽倒下去，眼睁睁看着那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姜余延猛地睁开眼，猫咪在阳台上悠闲地甩着尾巴，沙发陷下去一块，宿别礼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手被自己握着。 他还在，姜余延舒了口气。 外面的天空刚蒙蒙亮，看了眼时间，才早上六点，姜余延站起身，抖了抖僵麻的腿，然后去洗了把脸。 “三个臭皮匠”群里王明智@了他好几条，发了几张图，问那上面的人是不是他，有没有事什么的。 那图片模糊不清，估计是昨晚的路人拍的照片，新闻应该没这么快，姜余延回了一条没事。 【姜仔：对了，今天帮我请个假，宿别礼病了，我得守着他。】 【汉语词典：OK。】 早饭随便对付了一点，看宿别礼嘴唇有些干，姜余延给他喂了口水，然后坐到他旁边，把头抬起来枕在自己腿上，开始补这个月的直播时长。 他的直播时间不是固定的，但基本是在晚饭之后，这一大早的开播倒是让一些磕cp的小姐姐乐开了花。 经过之前宿别礼的一番折腾，姜余延的粉丝涨了不少，直播间通常也会有百十来个观众，但今天不管是老粉还是新粉都能看出来，他打游戏的兴致不高，除了跟大家打招呼和感谢小礼物之外基本不说话，有一次连英雄都是系统选的。 这一局，姜余延的孙尚香在下路被四个人越塔强杀了两回，辅助还在中路逛街，往常这个时候他已经在跟人开麦交流了，今天却一句话也没有，看直播的粉丝都有些意外。 【咕噜咕噜：老攻不在，姜仔干架都没精神了，哦吼吼哈哈哈】 【天涯芳草：这队友太辣鸡了】 【子都：主播今天怎么不怼人了？】 姜余延操纵着复活的孙尚香赶到线上，右手离开屏幕，掐了掐宿别礼的脸，回复弹幕：“他已经回来了，只是工作太累，还在休息。” 【时不待我】进入直播间。 【七七：时哥最近天天来看他的小娇妻啊，嘿嘿嘿】 【油然而生：楼上out了吧，看看直播间历史榜一，这才是正攻。】 【萧敷艾荣：kswl，吸溜吸溜，期待大佬回归。】 姜余延继续投入战局，奈何队友实力太菜，靠他一个人终究没法力挽狂澜，最后还是输了。 “没事，有积分，不掉星星。” 【时不待我送给主播一个魔仙堡】 【时不待我送给主播一个魔仙堡】 【时不待我送给主播一个魔仙堡】 …… 一连串的礼物播报在直播间炸开，姜余延按照惯例说了声感谢。 【时不待我：就算分手了，我们还是朋友，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这样的话已经算是实锤了，但姜余延不懂，为什么谈恋爱的时候遮遮掩掩仿佛见不得人似的，分手了却又能这样明目张胆地承认和他有过一段。 “不用了，有事他会帮我解决的。” 本就糟糕的心情被荆时越一通礼物搞得更烦了，既然已经分手了，就应该互不打扰，藕断丝连算什么？指望有一天旧情复燃？煞笔。 在心里把宿别礼和荆时越做了一番对比，作为男朋友，除了家世，荆少爷完败。 姜余延轻笑一声，弯腰亲了亲宿别礼：“我前男友来挖墙脚了，但我自己把墙挪开了，你要不要给我一点奖励？” “唔嗯……？！” “啪嗒”一声，手机掉在了沙发上，鲁班七号蹦哒着短腿径直往人家塔里走，“first blood！”悦耳的电子女声传来，开局三十四秒，姜余延送出了宝贵的一血。 宿别礼的手按在姜余延后颈，舌头从他微张的唇瓣钻进去，勾着另一条软肉品尝，含着饱满的唇肉吮吸、轻咬。 淡淡的铁锈味儿在唇齿间蔓延，却令姜余延无比心安，热情地张开嘴回应，欢迎侵略者的造访。 两人吻得忘乎所以，“啧啧”的水声在客厅里格外清晰，直播间弹幕沸腾了。 【886：我艹！这是我能免费听的？】 【咕噜咕噜：啊啊啊！姜仔老公醒了，是不是？】 【嘘！：锁门了，给爷使劲儿亲，没肿不许停！】 【检测到您有违规内容，直播间已被封禁。】，屏幕虽然黑了，但直播间的弹幕却依旧滚得飞快。 宿别礼放开大口喘气的姜余延，缓缓坐起身，侧身靠在沙发上，抬手用指腹抹去他嘴角的银丝：“奖励。” 姜余延眼眶泛红，倾身抱住了宿别礼，但因为他身上的伤，姜余延都不敢用力，只轻轻环住他的脖子，头埋在他肩上：“你吓死我了……” “小伤，不碍事，”宿别礼一下一下抚摸着姜余延的脊背安慰他，又啄了啄他的耳垂，轻叹一声，“我才要被你吓死了，不是说有事打电话吗？” “我哪知道那个女人这么疯，说起来，还是你这张脸招的。” 宿别礼在他腰上挠了挠：“我说的是下雨，等我来接你。” “……噢，对不起嘛，”在宿别礼下巴上亲一口，浅浅撒了个娇，姜余延就站起来去拿药箱：“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虽然刀口不长，但扎的有点深，缝了几针，现在倒是没有流血了。 宿别礼把他拉回来圈在怀里，把玩着他的手指：“不急，该吃午饭了。” 这两件事有什么冲突吗？姜余延不明所以，但是病号最大，宿别礼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姜余延打完那局游戏，处理好直播间的事情，跟着他来到一家看上去就很奢侈的餐厅，再看见旁边那一桌的座位上坐着的两个“熟人”，这才明白过来他为什么特地要来这里吃饭，感情是来宣誓主权的。 选了一个靠窗的，让荆时越和他的那位未婚妻抬头就能瞧见的位置。 宿别礼没事儿人一样笑着给姜余延拉开座椅，然后自己在另一边落座，把菜单递给他，镜片后的那双眼睛专注地盯着他的时候，仿佛能蛊惑人心。 “别这么看我，”姜余延别开脸，拿菜单挡住了对方的脸：“你点吧，我不挑食。” 为了彻底掐断某人的念想，宿别礼出门之前还特意收拾了一番，头发简单抓了个发型，原本是想穿西装的，被姜余延拦住了，担心扯到伤口，但浅色的针织外套配着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反而衬得他的气质格外温柔，满脸都是大写的“勾引”，姜余延真的招架不住。 宿别礼点得不算多，菜很快就上来了，这家店也的确对得起它的价格，色香味俱全，姜余延食指大动。 “你能吃？” 宿别礼夹了一块腰花，意味深长地笑道：“失血过多，得补一补。” 姜余延腿软了一下，闭嘴默默吃饭。 果不其然，荆时越很快就注意到了他们，刚刚等这个女人的时候看了会儿姜余延直播，直播间里的动静他也听见了，一直在猜测那个男人是谁，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他们已经用餐完毕，齐小姐去了卫生间，荆时越往姜余延他们这边走过来。 “宿教授？你跟小延……是什么关系？” 宿别礼把面前剥好的小龙虾碟子跟姜余延换了一下，不疾不徐地摘掉一次性手套，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这才回答荆时越的问题。 “如你所见，男朋友，”他抿了抿唇，神情委屈地控诉姜余延：“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装模作样，姜余延好笑地瞪了他一眼，但还是配合地拿出手机拍了几张宿别礼的俊脸和面前满满一碟子小龙虾：“回去就官宣，把你放在朋友圈最上面行不行？” “小延……” “荆少爷，我们已经分手了，欠你的钱我也还清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姜余延斩钉截铁地划清界限。 看着他们两人黏黏糊糊地吃饭，荆时越脑中一片空白，但双腿却像是在那里生了根，不想离开。 那本该是他的月亮。 他怎么忘了，姜余延从来就是这样的人，全心全意看着你的时候，乖得让人想把他放在心尖上宠，他只要笑着就好。但他同时也像野草一样，风吹雨打不折半分，大概是失去的东西太多，所以不再害怕，也学不会挽留。 吃完饭，宿别礼牵着姜余延慢悠悠地散步回家，除了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心情很是美妙。 “你真的没事吗？” 姜余延还是觉得他这种用阳寿来砍自己桃花的行为很不理智，不像是智商一百八的宿教授能干出来的事。 “呵，有事，”宿别礼嗤笑一声，把姜余延拉到一个小巷，抵在墙上：“我吃醋了。” 他勾起姜余延的下巴，含住唇瓣咬了一口：“这一下，嫉妒他先遇见你，”舌头顶开牙关，吮了一口粉嫩的舌尖：“这一下，嫉妒他对你有恩，”湿软的东西缓缓往深处探索，在上颚扫了扫：“这一下，嫉妒他见过你的长辈。” 这一句句，亲得姜余延根本来不及反应，后背紧紧贴着墙壁，手上也不敢用力，生怕碰到某人的伤口，这样任他摆布的姿态，却换来宿别礼变本加厉的欺负。 “唔嗯……” 两条舌头抵死纠缠，含不住的唾液从嘴角流下，姜余延微微仰头，脆弱的脖颈伸直暴露在空气中，喉结轻颤。 “咔擦”，宿别礼拍了一张照片，从微信上传给了姜余延：“官宣把这张也放上去。” 巷子里光线不太好，又是逆光，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那是两个男人在接吻。 姜余延理了理被摸乱的衣服，掏出手机编辑文案，轻声嘟囔：“也没见你把我介绍给朋友啊……” “呵，”宿别礼揽着他走出去，“他们早就知道了。” “嗯？为什么？” 宿别礼把手机解锁点开了一个群，里面只有四个人，消息不多，但差不多一个月前，也就是宿别礼离职那时候，消息最紧凑。 有几条问他原因的，他回了一句：追老婆。下面紧接着是一堆感叹号轰炸，宿别礼大概懒得看，甩了张照片然后报出了姜余延的信息。 结束聊天的最后一条是：【问就是心动。】 看到这句话，姜余延眼眶发酸，因为除了在床上，他似乎从来没有从宿别礼口中听到“喜欢”或者“爱”这样的字眼，但原来，原来那么早，他就说过了。 也不管还在大街上了，姜余延垫起脚就在宿别礼脸上亲了一口：“幸好陆婷是个傻B。” “不许说脏话。” “我高兴，我就说，你能咋样？” 宿教授嘴角的笑容越发灿烂，他摘了眼镜，动了动手腕，拦腰把姜余延扛在了肩上，在挺翘的屁股上来了一巴掌：“回去好好教训你。” “我艹！你真的是个伤患吗？放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