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耽美小说 - 肥而不腻(双性短篇)在线阅读 - 第十四章 新年快乐(结局,彩蛋:宝宝视角看叭叭麻麻玩情趣秋千,肉)

第十四章 新年快乐(结局,彩蛋:宝宝视角看叭叭麻麻玩情趣秋千,肉)

    衡彦书赶到家的时候,翟洋已经失去意识了。

    他焦炙万分,立即卸下他身上所有的器具,解开捆在床头的双手。露出一对在宫缩的疼痛中奋力挣扎而被磨破皮的通红手腕。

    翟洋的嘴唇被自己生生咬出好几个洞,鲜红的血液顺着下巴蜿蜒而下。脸上湿漉漉的,除了冷汗就是泪痕,而下身的小穴还在汩汩往外流羊水。

    衡彦书死死地抱住翟洋,这一生中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懊悔——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忍心把自己最爱的人折磨成这般模样!

    屋漏偏逢连夜雨,开车去医院的路上正逢下班高峰期,车堵得水泄不通。喇叭声此起彼伏,衡彦书脑子却回荡着翟洋说得那一声“我恨你。”

    后视镜里的人越来越虚弱,命悬一线。衡彦书狠狠地锤了一下方向盘,抱起翟洋就往医院跑。

    阴霾天空掉下稀疏的雨点,不偏不倚地落进衡彦书的眼里,模糊了怀里的男人。

    “小洋...你千万撑住,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你和孩子都不能有事...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对你的...我不该...”

    不该因为一己私欲去伤害你,不该费尽心思欺骗你禁锢你,不该把感情当做一场博弈,不该喜欢你。

    翟洋被推进了手术室后的二十分钟。

    “病人的情况很不好,昏迷状态没办法顺产,只能剖宫。体内羊水流失严重,孩子呼吸窘迫,可能面临窒息。这是病危通知书,需要家属签字。”

    衡彦书盯着医生递过来的一小张纸,一瞬间犹如雷击,愣在原地半天也没有回过神来。

    十年前母亲去世前,也是他签的这张单子,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被时间平息的刻骨疼痛再一次割裂开他的每一寸神经、血管,斩断他的呼吸,攥住他的心跳。他母亲的死是意外,可把翟洋害到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是他自己。

    他本以为自己决不能接受翟洋和任何女人在一起,可现在他才明白,没有什么比翟洋幸福更重要的事。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宁愿手上抓着的是翟洋婚礼上,刘姝姝微笑着闭上双眼向后抛起的捧花,而不是一张冰冷的病危通知书。

    小洋...求你和孩子都要好好的,只要你们健健康康的,让我放手都可以...

    不知道是不是他在心里的祈祷起了作用,经过五个小时的抢救,母子均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孩子由于早产,体重只有三斤多,需要送进保温箱看护。

    衡彦书偷偷看了一眼,宝宝浑身通红,双眼紧闭,甚至连哭都不会,小的就像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猫崽子,连碰一下都怕碎了。

    紧绷了在僵硬皮囊下整整五个小时的情绪在一瞬间出现了裂纹,最后冲破了层层桎梏,泛滥成灾。

    眼泪如同暴雨天落在车窗上的雨滴,任凭雨刮器左右摇晃也擦不干净。

    这是他和小洋的孩子。

    翟洋恢复意识的时候,麻药早就退了。

    “呃...唔...”腹部刀口的疼痛和子宫收缩的痛交织在一起,翟洋甚至还没睁开眼,就眉头紧蹙,被疼痛逼出虚弱的呻吟。

    “小洋...小洋...?”

    耳边传来一个低沉醇厚的声音,翟洋浑身一震,摇着头哀求道:“不要...宝宝要生了...不要这样对我...好疼...好疼啊...”

    插着针的双手不住的摆动着,衡彦书心痛之余只好抓住他的手,防止针头被他乱动得移了位。

    翟洋非但没有安静下来,反而挣扎的更加剧烈:

    “不要把我绑起来...彦书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求你了...别绑我...好疼,好疼...”

    周围的看护人员面面相觑,纷纷以同情的目光望向床上的病人,不敢想象他在生产前经历了什么。

    衡彦书心如刀绞,却没有松开翟洋的手,“用镇痛泵吧。”

    药物缓缓输入翟洋的身体,半梦半醒中的他逐渐苏醒过来。

    鼻尖尽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连空气都是冰凉的...自己这是在医院吗?

    翟洋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床边憔悴的衡彦书,失去意识前自己被绑在床上的痛苦记忆涌上心头,惺忪的双眼被惊恐替代,只听一阵细小的水流声,尿袋都慢慢鼓胀起来,他自己却完全意识不到自己被吓尿了。

    “小洋,现在还疼不疼?你生了个男孩,不过宝宝现在还在保温箱里,等他情况稳定了就能见到了。”

    “哦...”他敷衍着回答道,心里却一点也没有想要见孩子的欲望。

    他只想逃,逃得远远的,让衡彦书再也找不到自己。殊不知他的那点小心思被衡彦书一眼看到了底。

    “我知道你恨我,想离我远远的。”衡彦书垂下头,长长的睫毛把浅黄色的眼睛挡了个严严实实,“等你坐完月子我就放你走,保证以后不会再来烦你,孩子你想要就带走,不想要就留给我,只要你能快乐...”

    翟洋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黯淡的眼神像是洗净表面泥沙的珍珠,粲然发光:“真的吗?”

    衡彦书心中一凉。他知道翟洋不想在自己身边,可真当对方这么明明白白表现出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的难过伤心。

    “嗯。我说到做到,不会再骗你了。”

    宝宝一周后便出了保温箱,需要母乳喂养,可翟洋每次都将喂奶当做一项艰苦卓绝的任务,每次一喂完就把孩子抱到一边,任他大哭大闹都不会多看一眼、多哄一声,甚至每当衡彦书和他讨论宝宝姓名的时候,他都只会回一句“随便”。

    衡彦书将翟洋对孩子的厌恶和不上心看在眼里,却没有苛责一句——他想在有限的时间内拼尽全力对翟洋好,用自己的真心换他的回心转意。

    可是该发生的事就像命运里的必经之路一样,无论你怎么提醒吊胆,小心呵护,都抵不住时间的流转,躲不开也逃不掉。

    本是稀疏平常的一个上午,衡彦书刚买了下奶的猪蹄回来,想给翟洋熬个汤。锅刚煮上,就听见房间里的宝宝大哭不止。

    “小洋,是不是宝宝拉便便了?”他冲着屋里喊了声,没有回应。

    他心一沉,匆匆赶到房间,里面除了哭闹的宝宝空无一人,甚至连一张纸条都没有留下。

    衡彦书顾不上宝宝,把房子的每个角落都找了个遍,甚至翟洋藏过的衣柜都没有放过,就差把地板翘起来翻个底朝天,可是哪里都没有翟洋的影子。

    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光了,衡彦书瘫坐在地上,身体的四周好像被一层看不见的玻璃笼罩,把所有的声音都阻绝在外界。大脑里只剩下大片大片的空白,过了好久他才想起来,今天是宝宝满月的日子,也是自己承诺翟洋离开的日子。

    他真的走了。

    “醒醒,到底站了,好下车了。”

    翟洋揉了揉眼睛,在看清大巴车司机不耐烦的神情后连声道歉,吃力地拉下行李架上的箱子,匆匆下了车。

    这里是隔壁市底下的一个小县城,他几天前往县上的一家待遇和之前差不多的小公司投了简历。之所以选择这里,倒不是真的为了让衡彦书找不着,而是这里物价水平低——在走之前,他把衡彦书给他的钱都转回了他的账户,只给自己留了五百。

    五百块钱,在大城市租间地下室都费劲,但是在这里已经可以租上一间正儿八经的一室一厅了。

    他打算在这里先待一段时间,等到自己攒够了钱再去别的大城市找份体面工作,只是离开衡彦书的日子并不似想象中那么好过。

    每个月给父母打完钱依然那么窘迫,然而晚上不再会有香喷喷的饭菜等着他,交不出房租的时候也不会再也有人给他垫。

    最难受的是有次生病的时候,翟洋发烧烧得头晕眼花,连去医院的力气都没有,不得已给单位请了假,心里却在为这个月失去了全勤奖而滴血。他躺在床上,昏昏醒醒,梦见的都是衡彦书守在床边顶着黑眼圈照顾自己的模样。

    自己是真的被他惯坏了。翟洋模模糊糊地想。

    时间转瞬即逝,又到了春节。翟洋每年就回这么一次家,自然要挑身好行头,至少得让父母知道自己过得不错。

    “小伙子,你穿这个真的太合适了,你看看,多笔挺,多帅气!”导购大妈连连称赞,说得翟洋耳根子都红了,只能硬着头皮买下。

    咬着牙付完账,翟洋刚准备离开商场,却被收银台旁边的一家母婴店吸引了目光。

    温馨的灯光下,年轻的父母推着婴儿车,给刚呱呱坠地的孩子悉心挑选日用品和过年的新衣服,夫妻间小声地窃窃私语,婴儿车里的孩子对着做鬼脸的店员笑得露出刚刚长出的乳牙...明明是很日常的画面,落入翟洋眼里,却像是被冰雪覆盖的洪荒之中,一点遥不可及的火光。

    收银台正对着商场大门,几个人推门进来,冷空气从门缝间钻进来,冻得翟洋浑身一激灵。

    或许是太渴望那一点温度了,翟洋竟不自主地往那家母婴店走去。

    “老公!你快看宝宝,好可爱哦!”一位新手妈妈兴奋地抓着一顶毛茸茸的熊猫样式的雷锋帽在宝宝头上比划,还不等老公接话,一边的店员就冲过来抢走了帽子。

    “哎呀,不买就不要碰,我们家东西不好乱试的,小孩口水淌淌鼻涕流流不卫生的。”店员掸了掸帽子,对着灯光仔细检查,好像真粘上了什么脏东西。

    “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搞得好像全世界就你们这一家店卖东西一样,好笑。”女人推着婴儿车拉着老公走出了商店,还不忘回头朝店员翻个白眼。

    “现在哦,没素质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不买还瞎碰,万一粘上什么细菌传给别人家小孩怎么办。”店员刚准备把帽子挂回去,却见身旁一个年轻男人一直盯着她手里的帽子,“怎么了,你也想试试?”

    “不是不是...我就是想问下...这个帽子,三个月的小孩戴合适吗?”

    “半岁差不多,三个月戴嫌大,不过你要喜欢先买回去就是了,总会用得上。”

    翟洋鬼使神差地付了钱,上一秒还刻薄霸道的店员立即变了脸色,笑道:“想不到你还蛮顾家的,平时来我这边的都是当妈的,偶尔像刚才那一家三口过来的,当父亲的也是一脸不耐烦,好像小孩不是他自己亲生的一样。你说我们女人生又要生小孩又要喂奶又要带小孩还得做家务,男的连给自己孩子出来买个东西都觉得自己像是全世界都欠他钱一样...”

    店员滔滔不绝,翟洋不好意思打断,硬是站在原地听了半个小时,对方才像刚反应过来一样,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小伙子耽误你时间了,送你对小手套吧,跟帽子配套的。”她从货柜里扒拉出一对粉兮兮的小熊掌一同塞进纸袋里递给翟洋,“下次再来哦,给你打折。”

    翟洋谢过店员,走出了商场,冷风呼呼作响,脑子也跟着清醒了——宝宝早就不在自己身边了。

    本以为离开了衡彦书和孩子自己会获得解脱,可是现实早却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样。梦里常常出现宝宝吃奶时的脸,两只完全继承了衡彦书的浅黄色大眼睛像是玻璃珠子似的滴溜溜直转,只要一看到自己,就会笑嘻嘻地眯起起来,还没来得及长出的眉毛都舒展开了。

    思念就像系在宝宝身上的一根有弹性的细绳,当他在身边的时候,自己什么也感觉不到,可距离超过了弹性的最大限度,心就会时时刻刻绷着,被牵扯的生疼。想着念一念他的姓名来缓解这种牵扯感,却发现自己连名字都没有给他起。

    冰凉的空气经过鼻腔被吸进肺里,整个呼吸道表面像是凝了一层霜,被体温捂成水滴逆流进鼻泪管,眼睛都随之酸胀、发涩。

    翟洋还是把帽子一同塞进行李箱里带回家了,姑妈家添了个宝宝,不如当做新年礼物送给他们。

    春运期间,一票难求。他从黄牛那儿买来张五个小时的站票,又坐了两小时大巴才到自己家所在的县城。

    行李箱的车轮在雪地里留下两道盘旋的轨迹,翟洋脚指头都要冻掉了才找着自家半开着的大门——门口停了辆兰博基尼,搞得他几次经过以为是别人家。

    “谁这么的缺德,车都停别人家门口了!”翟洋暗道。然而这点牢骚很快就被门里传出的饭菜香气给盖过了,长途跋涉后的辘辘饥肠登时应景儿的叫出声来。

    “爸、妈,我回来了!”他收起行李箱长杆,拎着把手进了家门,只见母亲正坐在中堂给中风的父亲捏背,见着他也不像以往那样激动高兴,反而和父亲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都是犹疑和为难。

    “怎么了,不欢迎我回来啊?”刚说完话,翟洋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他意识到一个很严重问题:

    爹妈都在这儿,那在厨房做饭的是谁?

    翟洋见父母都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撇下行李,掉脸就冲进院子,准备去厨房看个究竟。谁知雪积得很厚,他脚下一个趔趄,一路踉跄着滑到厨房门口才堪堪停下脚步。

    额头瞬间冒出一层薄汗,受到惊吓后“砰砰”不止的心却在他抬头的一瞬间骤然停滞——

    厨房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抓着铲子,熟练地在土灶里嵌着的大锅翻炒拨弄。

    不是衡彦书还能有谁?

    “你来做什么...”翟洋开口道。

    高大的身影一顿,铲子都掉进锅里。他缓缓转过身来,眼神在热烟的笼罩下看不真切。

    “你不是保证过不会再来找我吗...”

    “小洋!怎么说话的!”翟洋话音未落,身后就响起翟妈的怒叱:“你小子真是翅膀硬了,生了孩子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跟家里通知一声,我看你心里也没我们两个老家伙了。”

    “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得哪样?你连自己生下的孩子都可以不要,几个月不管不顾人影都见不着,要不是彦书拦着,我早就打电话骂你了!”

    翟洋脸色惨白,他垂着头,盯着陷入雪地的脚尖,手紧紧地揪着衣角,强压着内心的波动道:“衡彦书...你都跟我爸妈说什么了...你有什么都冲我来,别伤害我爸妈,他们年纪大了...”

    “小洋!你乱说什么呀!”膀大腰圆的翟妈重重扯了一下翟洋的胳膊,把他整个人往旁边一拽,指着衡彦书道:“人家三不五时就来看看我们,帮我们买菜做饭打扫卫生。你呢?一年也就回来这么一趟,一张嘴就只会吃喝。你看看人家,”翟妈指着门口堆成小山的礼品盒,“多孝敬老人,你再看看你,我都懒得说。”

    “阿姨,别这么说小洋,他一直很关心你们的,就是工作忙,没时间回来。”衡彦书看不得翟妈这般粗暴地拉扯翟洋,忍不住开口解释:“小洋,我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我父亲去国外了,就想着来你家帮忙做顿年夜饭,做完就走,没想到你提前回来,正好撞见了...”

    “走什么走!都是一家人,留这儿一块吃!”翟妈一听他要走,顿时急了,“小洋你快劝劝呐。”

    翟洋从小就怕他妈,这身软弱怕事的个性也离不开他妈的“谆谆教诲”,不管他心里再委屈,翟妈说的话都像是圣旨一般不可忤逆的存在,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道:“那你今晚..吃完再走吧。”

    “哎。”衡彦书平平地答应了一声,嘴角却在翟洋看不见的阴影里狡黠地扬了扬。

    这顿年夜饭吃得翟洋是食不知味,尴尬地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全程就听着自己爹妈夸衡彦书怎么怎么好,孙子长得怎么怎么好看,幸好长得像爸爸,要是像自家的丑儿子可就完蛋了。

    “哪有,小洋长得挺可爱的。”衡彦书迫不及待地为自己正名,只是一个男人被夸可爱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只能讪讪地咬住筷子尖。

    “就是瘦了好多。我不在你肯定又没有好好吃饭。”衡彦书的话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意识不到的亲昵。他捧起翟洋的碗,盛了几勺鲫鱼豆腐汤,道:“先喝点鱼汤,暖暖胃。”

    一桌子人期待地盯着翟洋,他连个“不”字都说不出口,端起碗就往肚子里灌。

    衡彦书见他喝了汤,更是变本加厉地往他碗里夹凉拌莴苣、红烧黄鳝、黄豆烧猪蹄等等,一直把翟洋塞得肚子都鼓起来才作罢。

    吃完饭,一家人缩在房间炕上看春晚,对着尴尬的小品哈哈大笑,唯独翟洋笑不出来。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衡彦书要是再不走,今晚就得睡他们家里了。

    更令人心烦的是,吃完晚饭后,自己早就回奶的胸突然涨得发疼,乳尖也湿漉漉的一片,把最里面那层秋衣都濡湿了。

    他趁爹妈完全被小品吸引的间隙偷偷用胳膊肘捅了捅衡彦书,想让他早点离开,殊不知自己轻轻一推搡,竟把毫无防备的衡彦书推得身子一歪,怀里的熟睡的宝宝登时张开了圆溜溜的大眼睛,以疾雷不暇掩耳之势蓄了一眼眶泪水,嘴巴一张就开始尖叫着哭起来。

    尖锐的哭叫没过了电视的声响,翟洋此时的感觉就像在电梯里面放了个响屁,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和衡彦书两人轮流哄着娃,宝宝却依旧没有停止哭泣的趋势,吵得人耳朵嗡嗡发疼。

    “洋洋可能是饿了,我本打算来做个饭就走的,奶瓶都没带,这下可糟了。”衡彦书转头朝翟妈问道:“县上有没有卖奶粉奶瓶的超市,我马上去一趟。”

    “哎呀,大年三十的,店早关门啦,再说了这黑灯瞎火的,全是雪,走出去估计连回来的路都找不着了。”翟妈瞟了一眼自家手足无措的儿子,下巴往前抻了抻:“再说了,孩子妈不在这儿吗,还花什么冤枉钱。”

    “我...我那个...很久没有喂了,已经没有奶水了。”翟洋为难地解释道。

    “晚上吃了这么多下奶的还没奶水啊?追也该追回来了。以前我生你的时候想给你断奶,结果你个不争气的吃不到就哭,搞得你老娘我回了追、追了又回,来来回回墨迹了半年才让你完全断掉,你这才两个月,有什么不能喂的?嘬一嘬就有了。”翟妈朝衡彦书使了个眼色,打了个哈欠道:“彦书,今晚就住这儿,明个儿再走好了。雪大,开车危险。”

    “哎。”衡彦书答应了。

    “好了,我跟你爹也要睡了,你们小两口慢慢琢磨去吧。”说罢推着他们出了屋子,“砰”地关上了门。

    翟洋楞在门口,小品的台词伴随着一阵杀猪般的笑声传来,哪里有要睡觉的样子。

    “要不我还是先回去吧,不给你添麻烦了。”衡彦书抱着依旧大哭不止的宝宝,脸上尽是愧疚。

    翟洋倒真希望这样,只是翟妈都开口要衡彦书住下了,自己这时候要是赶他走,明天妈要是看到衡彦书不在,大年初一都免不了一顿臭骂。

    他摇了摇头,领着衡彦书进了自己那屋。

    屋子不大,一铺土炕紧贴着一张书桌,炕上放着一面柜子放了些烧水壶之类的杂物。

    “宝宝给我,然后背过去,不准看。”

    衡彦书照做。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响,听得衡彦书口干舌燥。正对着他的窗户贴着的深蓝色遮光膜早已发黄斑驳,平时早就起不到什么用处,此刻却完整地映出了翟洋掀起衣服奶孩子的身影。

    自己果真是涨奶了,产后愈发深红的乳晕上糊着大片乳白色的奶汁,怀里的宝宝像是嗅到了食物的气味,登时就止住了哭泣,小嘴一张含住了淌着奶的乳头。坚硬的牙尖儿狠狠磕在软肉上,疼得他不禁闷哼出声。

    “小洋,你没事吧?!”

    “没事!你别转过来!”翟洋急道。

    “好...我不动,你慢慢喂。”

    “晚上你给我夹得那些菜都是下奶的,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

    衡彦书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语气里暗藏的一丝愠怒,连忙解释道:“不是的...你都不要我和孩子了,我就算再怎么挖空心思,你也不会再给我机会了,我知道的。”

    话里除了被误会的焦急外还夹杂的委屈和失落,把一个被抛弃的单亲父亲的卑微形象表现的淋漓尽致。

    翟洋一听,心软了一大半,怀里的孩子抱得紧了两分,把之前受的罪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好像是自己对不起衡彦书和孩子一样。

    “刚刚听你喊宝宝‘洋洋’,他起了名字了吗?”他主动开口关心起来。

    “嗯。叫衡念洋。”

    顾名思义,不用再多解释什么。

    翟洋抿着嘴巴,没有再吱声。怀里的念洋已经比自己离开时重了不少,却还是和没满月那会儿一样,吃奶的时候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脸,一直到干涩地睁不动了才快速眨一下,好像一秒看不到自己,就会担心自己离开一样。

    而自己确实是离开了,就在宝宝最离不开自己的时候。

    窗户诚实地映照出翟洋脸上的愧疚和心疼,即使念洋喝饱了,他也没舍得松开紧抱着孩子的手。

    “念洋...念洋...”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地念着宝宝的名字,而衡念洋却似是听懂了一般,高兴地将小手覆上了翟洋的脸颊,“嗷嗷”直叫唤。

    衡彦书再也忍不住了。他转过身子,还不等翟洋拉下衣服就一把抱住了他和宝宝。

    翟洋刚想出声抗议,却清晰地感到一股热流顺着自己的颈脖流进毛衣领子里,耳际掺杂着隐忍的哽咽和呼吸间带动的水声。想要拉下衣服的手僵在原地,明明是热烘烘的怀抱却让他心底阵阵发酸。

    “小洋,我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不守承诺过来打扰你,只是我和宝宝都太想你了。”

    “你刚走的时候,我抱着他喂奶粉他都哭着不肯吃,怎么哄也哄不好。我知道他想要什么,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不可以...再...”嘴边的话像是说不下去般生生顿住,衡念洋像是被悲伤的氛围感染了,小嘴一撇也开始个跟着爸爸一起哭。

    一大一小的哭声高低错落,饶翟洋再冷静自持,也被这前所未有的场景逼得乱了阵脚。他晃着怀里的宝宝,还要腾出手去拍拍衡彦书宽阔的后背,嘴上念着“不哭了”,心里却第一次尝到了被人需要的滋味——他的孩子不能没有他,衡彦书也不能离开他。

    “回来好不好...拜托了...”

    滚烫的热泪一直流到了翟洋的心口,从毛孔渗透进薄薄的一层皮肤,混进充盈的心室,随着迸射的血液把这一点苦涩的咸带进身体的每个角落。

    面对衡彦书这般低声下气的请求,拒绝的话就像是卡在喉咙里似的,怎么也说不出口。

    半晌,他才在衡彦书近乎于哀求地目光中微微地点了点头。

    衡彦书躺在床上,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做“老婆孩子热炕头”。尽管他只是躺在床上,和身边的翟洋手牵着手,再无逾矩的举动,心却是还是要从胸口蹦出来一般狂跳不止。

    他从来没有那一刻这么庆幸,庆幸喜欢上的不是别人,而是翟洋。

    “咚——咚——咚——”

    新年的钟声敲响,窗外白莹莹的雪地里传来几声欢呼,随着直冲云霄的烟花在空中“砰”地一声在无垠的黑夜里炸开,斑斓的色彩昙花一现般骤然亮起又熄灭,衡彦书却借着这点光偷偷望着翟洋的侧脸。

    记忆又回到了高中的青葱岁月。当时自己坐在翟洋后座,也总是在上课时盯着他雪白后颈上的一课小痣想入非非。

    而那时候的翟洋总是会听见脚下响起一连串清脆的碰撞声,不需要等后面的男生开口,他就会弯下腰捡起笔盖回头还给后座的人,殊不知对方是为了引他回头故意丢下的。

    估计这个世界上就只有翟洋会每天弯腰十几次也没有一句抱怨的话,他的脾气就像澹澹的流水,随意你怎么挥霍泼洒,都改不了他本来的流势。

    后来这个男孩和自己成为了朋友,两人之间开始会说一些调侃的话。比如有次去吃饭的路上,衡彦书被一个送情书的学妹拦住,少女一声娇俏的“彦书哥哥”被翟洋做作地模仿了多年,而自己每一次听他这么叫的时候,下面都硬得不行,恨不得立刻把对方按到在床上好好教训一番。

    十年前的自己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像现在这样,一家三口躺在暖烘烘的炕上,牵着手跨进两人相识的第十一个念头。

    “大半夜的,你笑什么啊...”翟洋被衡彦书痴痴地笑声吵醒了,揉着眼睛不满道。

    “小洋,我们明年也回来过年好不好?”

    “啊?”

    “带着洋洋一起。”

    “哦...”

    “那我现在可以亲你一下吗?”

    “...唔!”

    最后一响烟火无声地迸溅四射,刹那间时间像是停滞了,漆黑的夜空亮如白昼,照映着两人交叠的面孔。

    呼吸难掩心底热忱,无关情欲,只有满腔的爱似涓涓流水般缓缓倾泻,在重归于阴晦的天空中誊写着柔软心中的一句永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