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三十二）最后一个鬼域
见白浔有抬头的趋势，祁笙继续说道： “不过他那边的情况比你这里也好不了多少。” 听出来祁笙这话里还有“看我对你多好多宽容”的意思，白浔眼泪汪汪地抬头，被祁笙捏住下巴。 看到兔子似的眼睛，祁笙心里升起一丝莫名的烦躁，他抓住白浔的衣袖，在白浔脸上乱擦一气，又扬手让布料盖住乱糟糟的头发和满是泪痕的脸。 “呜……” “闭嘴。” “嗝……” “停下，把你脸上的鼻涕眼泪擦干净，我给你看那个女人的鬼域。” 一听这话，白浔立刻光速收拾自己，好在这次祁笙没有食言，白浔很快看到了那边鬼域的景象，也是这时候，白浔才知道祁笙对鬼域的掌控到了什么地步，和想象中不清不楚的投影不同，祁笙直接带着他来到了现场，两个人一站一坐在角落里，外面的人也毫无知觉。 这里是晚上的教室，整个校园都是一片漆黑，不时能听见走廊里传来的沙沙的声音，还有生锈的铁门开合，分外刺耳。 教室里的桌子都被移开，留出一个空地，五个人围坐在中间，正中间的桌子上摆着纸笔，还有几节燃烧的蜡烛，在这样的阴间打光下，就连活人看上去都像死人。 白浔仔细分辨每一个人的脸，其他四个人的脸都分外模糊，明明距离很近，却像是糊了一层马赛克，只有一个人是清晰的，那就是正对面的卫斐，白浔甚至能看清她脖子上细细的小绒毛。 她一头齐耳的短发，带着眼镜，清秀又干练。 “那个……”白浔小心地问，“我怎么没看见吴封。” “你当然看不见，”祁笙意义不明地笑，“专注一点，继续看戏。” 因为那几个人脸实在是看不清楚，白浔想了想，以中间的卫斐为界，把左边的两个人标注为AB，右边记成CD。 最先开口的是A，就算看不清脸，白浔也能感觉到这个人阴沉沉的： “呼呼，人终于到齐了，我就说嘛，我们一个都不能少，还好没有哪个胆小鬼中途退出，笔仙人太少可就玩不起来了。” B附和： “我为这一天准备好久了，找了好多资料，也没人来慰问一下我……算了，那我就说下规则好了。首先，纸上面我已经写好了是和否，我们每个人捏住笔的一部分，让毛笔保持竖直，然后同时闭上眼问笔仙问题。大家一定要记住，我说闭眼就闭眼，我说睁眼就睁眼哦。” B笑了，恐吓似的语气，让白浔无端不适： “千万千万，要按照我说的做，不然……鬼会上最后睁眼的那个人的身！” 他们双手交叉，用手背向内手背向外的姿势把笔夹在两手之间，几个人也是按照座位握的，把卫斐的手留在正中间。 B明显是这一群人的领头，他喊了闭眼之后，大声道：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除了他说话的声音以外，整个教室都静得不行，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几人握住的笔居然真的像又加了一只手，正在缓缓移动起来。 白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毛笔划在纸上的声音依旧是轻的，一个鲜红的圈就在这几双手的动作中，慢慢成型。 白浔敏锐地感觉到不对： “那个……笔仙的笔，是不是能用红笔？” “要么叫名字，要么叫主子，再叫一次那个，你就别看了。” 在祁笙这里碰了个钉子，白浔没想到自己的疑惑很快被玩笔仙的几个人解答了。 最先叫出来的是D。 “卧槽，谁买的红笔，不是说不能用红笔的吗？吓得我手都差点松了。” C小声地答他： “是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这支笔、这支笔是文具店的老板送给我的……” 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 “我也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我就是和他提了一嘴我们要玩笔仙，老板说我买了纸，他直接送我一支笔好了……我想着大家一起玩，刚刚才拆开的，包装纸都还在垃圾桶里装着呢！” 听到她的话，白浔下意识往垃圾桶里看了一眼。 妈的，完了，谁他妈的用黄符包笔，我看你脑壳不大心挺大，就这也敢收？ 不过其他几个人倒是没看垃圾桶，所以错过了那惊魂一幕，倒是卫斐说了第一句话： “所以，我们操作一开始就有纰漏，真的招来了鬼？” C哭起来，手几乎要捏不住笔：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呜呜呜哇，笔仙是我们一起的……它、它应该不会只找我一个人的对吧？” 无人应答。 C有些崩溃，声音也尖锐了不少：“你们说话啊！都是你们怂恿我玩的，你们不能丢下我不管！” B出言安慰：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继续吧，就算真的找来了鬼，只要我们按规矩来，就一定能把它再送回去，你先别激动，一步一步小心一点，不然第一个被鬼上身的就是你。” 白浔听到一开始这几句话还舒坦，但这给人不仅把“按规矩”三个字咬得特别重，而且后面的话更像是在威胁，C完全是被吓到了才把哭声咽回去。 这气氛实在是太有问题了，偏偏这时候又一次到了闭眼的时间。 卫斐第一个提问： “笔仙，我们中有人是鬼吗？” 不说别人，白浔都吓了一跳，不愧是叶念念的好闺蜜，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刚。 更令人心肌梗塞的是，笔缓缓偏向了那一个是，而且还在不停地抖动，扯出颤抖的线。 烛光的特点是，只有那一片亮，别的地方都暗，所以每个人几乎都有大半个身子笼罩在不见五指的阴影里。 此刻哪怕没有BGM，光是这种安静就足够让人毛骨悚然，白浔不知道卫斐眼中这些人是个什么样的面孔，但是烛光都照不清的四张脸和卫斐靠在一起，靠得很近，和她拿着同一支笔，这画面实在是诡异到了极点。 他们睁眼看到结果，空气忽然凝滞，几个人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 卫斐说道： “我想应该可以排除我的嫌疑，毕竟鬼应该不希望暴露得那么早。” A反驳道：“可我们谁都没想过我们之中会有鬼，就你一上来问那么奇怪的问题，没准就是你在这里贼喊捉贼！” C又哭了：“你们别都看着我呀，我没有、不是我、我真的我也没有想到会这样……” 又是一番争吵，最后是B出来和稀泥： “别吵了，大家别忘了我们是为什么一起来玩笔仙，就算我们中间已经有人被鬼上身，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我也有办法能弄死那一个鬼，大家别怕，我们继续。” B提问道： “笔仙笔仙，吴封还活着吗？” 白浔再一次看到笔猛地震颤起来，像是谁用手在抵御那五个人的力气，要把毛笔从他们手中拔出来，那只鬼用力地摇着笔，但又不能逃避规则，笔尖最终缓缓地落在了“否”字。 他们都还没有睁眼，但是都感觉到了偏移，白浔看到卫斐闭着眼，眼睫毛迅速颤动着，落下两行清泪。 明明旁边的C同样在哭，但卫斐的悲伤是内敛的，你能看到她睫毛和眼镜在颤，看到她抿紧的嘴，看到抽动的鼻头，没有声音，传递出来的悲伤却更沉重得多。 与此同时，白浔看到笔尖猛得一颤，掉下去一大滴红色的墨，像是谁也在哭似的。 下一个提问的是C，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抛出了问题。 “笔仙笔仙，鬼想要杀了我们是不是？” 笔仙似乎也犹豫了，在是和不是之间徘徊了半天，最后还是落在了是上。 D分析道： “所以，有没有可能这个鬼本来不想杀人，但是他又必须要杀？” 卫斐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B用手摩挲着下巴： “我有一个想法，如果我的想法是真的，那有可能我们都被这个鬼误导了。” 他转向D： “下一次，你直接问就问‘你是不是鬼’。” “我靠！”D惊呼一声，“所以笔仙一开始回答‘我们中是不是有鬼’这个问题的时候，把自己也算进‘我们’里面了是不是！他这就是在误导我们大家啊！” 白浔也觉得是这样，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旁边的祁笙笑，就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正如他们所想，这个问题的答案鬼依旧给得别别扭扭，但是是肯定的。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只有白浔被祁笙的笑吓得不轻，但他仔细想想，也觉得问题不太大，他之前还怀疑那个B来着，现在想来，可能也是错觉吧。 于是他继续凑过去看。 B这时候终于说出自己藏着的驱鬼秘方： “这个方子是我小时候遇见的一个大师给的，正好需要五个人，因为这支笔是召唤笔仙的媒介，笔仙的手同样落在笔上，只要我们每一个人往上面挤一滴血，我们现在三男两女，阳气比阴气重，所以能够驱走这只鬼。” D用空闲的那只手敲B的头： “有这办法你不早说，还用得着把笔仙送走？直接弄死它丫的，还想要弄死我们？我们先送他上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