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未必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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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沅对李净之的好是方方面面的,想要什么吃什么喝什么,只要城里有的,任何时辰都能送到,要是城里没有,两三天时间也能给他找来,天天早送晚接,腻在一起,又尝试了好些姿势,次次做得欲生欲死。 李净之自然越发依赖宋沅,不管是心理还是身体。 他觉自己依赖过度了,没有对方就活不下去似的,他很唾弃自己,但也给自己找补,那可是宋沅啊,全天下最英俊潇洒的男人,对别人都高冷,只对自己温柔多情,无微不至,换谁都拒绝不了吧。 于是心安理得起来。 这就导致李净之不怎么与别人来往,他天天就做两件事,医馆开门半天,再和宋沅腻歪半天。 但昨天宋沅出城了,他没法跟,只好作罢。 走前,宋沅千叮万嘱让他好好待着别乱跑,他也乖乖答应,眼含热泪把人送走。 现在他就一副空虚落寞的样子,托着下巴看着柜台上的石钵和药杵发呆。 这时,医馆进来一人,李净之抬眼望去,见是对面的女医。 上次替女医解围之后,她表达过好多次谢意,医馆开张时还送了贺礼,李净之对她是很有好感的。 不过男女有别,再加上宋沅每次看到她都冷着脸,他们甚少来往。 他起身相迎:“徐大夫。” 女医款步而来,开门见山道:“李大夫,我刚去了邬家给少夫人看病,得出几种结论却无法断定,因此给不出治疗方案,我私下问过少夫人,她同意我把病症记录给你,想听听你的判断。” 邬家的少夫人就是凤冬舟。 李净之连忙接过她递来的手札,翻看了一会儿,道:“光看记录我无法判断,最好能亲面。” 男医者去府上给少夫人把脉看病,对最看重礼法的官宦之家定是接受不了的,但事关凤冬舟,李净之有些着急,问:“行吗?” 女医沉吟片刻,道:“行。” 第二天,李净之提前躲进了女医馆的厢房,女医找了理由将凤冬舟接来,但邬典因放心不下妻子非要跟着,女医便将他拦在门外,自己带着凤冬舟进了厢房。 凤冬舟瘦了许多,看着一股病气,整个人蔫蔫儿的,与上次相见时少了生气。 她朝李净之勉强一笑,叫道:“世兄。” 李净之点头应下,当真心疼,扶她小心躺下,然后给她把脉,又重点看了眼睛和舌根,附耳在她心口听了好一阵儿。 然后他问:“冬儿,你最近是否一直在吃某样东西,每天都要吃的。” 凤冬舟有气无力道:“没吃什么东西,最近胃口不好,吃的都吐了。每天都会吃的,大概,是……”她却不说了。 李净之叫她:“冬儿?” 看到李净之着急的样子,凤冬舟心里突然一阵委屈,眼眶红了,终于道:“我与夫君成亲好几月了,肚子却一直没动静,婆婆重金求得生子偏方,天天熬给我喝,许是那药……” “药怎么能乱吃呢!”李净之气道。 “我不敢乱吃药,我看过药方的,上面的药材确实是补药,可是喝了这么些时候,都不曾怀孕,倒是身体越来越差,天天头晕想吐,”凤冬舟道,“世兄,真是因为生子偏方的原因?” 李净之点点头:“十之八九。你还记得药方吗?” “记得。”凤冬舟一一背出来。 李净之拿纸笔记下,看了一会儿,最终道:“这哪是生子偏方,明明是要人命的毒药。” 凤冬舟脸煞白,旁边的女医不解道:“我验过少夫人的呕吐物,不曾验出毒。” 李净之便指着药方给她一一分析。 说完,李净之道:“开方吧。” 由于是女医的病人,他不能自己写,就由他口述,女医写出来。 写完后,女医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看向李净之,在心里叹赞这位年轻医者的功力之深。 李净之却眉头紧锁,看着床上躺着的凤冬舟,凤冬舟同样看着他,欲言又止。 李净之道:“有话你说。” “世兄,你能不能再帮我瞧瞧,为何我一直无法受孕?”她说这话时小心翼翼,带着请求。 她成婚才短短半年,夫君还是郢都人人称赞的佳婿,但她显然生活得不好。 以前她自信果敢,勇于追求,意气风发,不似现在这样,刚刚捡回一条命,还来不及庆幸,就想着生子。 她眼里的渴望过盛,李净之无法拒绝,再次给她把脉,片刻后道:“问题不在你,或许可以带你夫君过来,我给他瞧瞧。” 凤冬舟失望起来,她宁愿是自己有问题。 “其实,我之前也提过让夫君看看,谁知婆婆很生气,说我身为妻子却恶意中伤丈夫,说我生不出孩子就把责任推给丈夫,说我失德,说我不配做邬家的媳妇……”事实远比凤冬舟说的要严重,她只挑了最轻的来说,“所以,婆婆是不会同意他看大夫的。” 她这样,李净之心里难受极了,劝道:“冬儿,你何必过这样的日子,跟世伯说……” “别说,”凤冬舟很激动,“世兄,你答应我千万不要告诉爹娘,求求你……” 李净之猜凤伦是不知道的,要是他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女受这些苦,就算对方是知府,也肯定会把冬儿接回家。 “人是我自己选的,而且我真喜欢他,他对我也很好,只是婆婆泼辣了一些,夫君身为人子,为妻驳斥长辈是为不孝,他身为读书人,他……”凤冬舟说不下去了,低泣起来。 只有她自己知道,每次婆婆无缘无故向她发难,自家夫君在旁事不关己的样子都令她心寒,可是每每过后,他又对自己嘘寒问暖,诉说他为人子的不容易,让她多担待,她又会心软,如此循环往复。 女医递过一条手帕,凤冬舟接过拭去眼泪,她羞愧于自己的失态,深吸了口气调整情绪,道:“谢谢世兄,谢谢徐大夫,我该回了。” 李净之有些担心,“要是说你婆婆给的药方有问题,她会善罢甘休么?” 凤冬舟道:“明知是毒药,不管她是否罢休,我都不会再吃了,大不了……” 她没说大不了怎么样,神色却难掩伤心。 女医道:“我去向邬夫人解释吧,这是我分内之事。” 因此,女医又跟着凤冬舟回了一趟。 李净之特地等她回来,问了情况。 女医表示,邬夫人确实是很不高兴的,但也说了不会再让少夫人吃这药,可当说到让邬少爷看看大夫时,邬夫人很不可客气地将她赶了出来。 李净之很无语,却也无能为力,向女医道了谢。 翌日,他去找了凤伦,大意是说让他去看看冬儿,凤伦还真去了,回来告诉李净之:“瘦了点,稳重了,不像在家当姑娘时咋咋呼呼的,其他都挺好的。” 李净之知晓是凤冬舟在向父亲隐瞒,不禁在心里叹气。 可见,就算是真心相爱,也未必能美满幸福。 …… 这天,李净之出诊回来的路上遇到沈延,沈延几乎是拿鼻孔看他,阴阳怪气地“哟”了一声,“这谁呀,这不是我们郢都城的神医圣手嘛。” “……”李净之:“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沈延还是不拿正眼瞧他,“切,我不好好说话还是你不好好说话,我说你个外地人这么嚣张真的好吗?爷们儿三番五次想找你玩儿,都被你挥挥手打发了,你是不是瞧不上俺们呢!” 李净之:“……” 这人到底是写文的还是说书的。 他上前搭住沈延的肩膀,“我前段时间不是忙嘛,这样,今天我请你喝酒赔罪,你叫上朱兄。” 沈延立马恢复正常了,搓搓手道:“真的?去哪儿喝啊,嘶,不会是这里吧。” 他手往后一指,正是全城最贵的百盛酒楼,然后冲李净之挤眉弄眼。 酒还没开始喝,李净之的心就在滴血了,但他一咬牙一跺脚,是真的跺脚,“行,就这儿。” 沈延被他逗笑了,得寸进尺道:“喝酒当然是人越多越热闹嘛,除了朱兄,我再叫几个朋友。” 李净之:“你别太过分啊!” 沈延又来:“你是不是瞧不上俺们呢!” “……”李净之无语,“行,依你,你爱叫几个叫几个行了吧。” 沈延这才放过他,“得,那我叫人去了,你可别溜啊。” “我溜不了,”李净之拍拍背着的药箱,“我放下就过来。” 他去医馆放下药箱,又回家脱了身上这件灰扑扑的衣袍,换了件月白色的,重新洗了脸,整理了头发才出门去。 李净之没忘宋沅说的离沈延远一点,只不过沈延这个人除了嘴巴坏,确实算不上坏人啊,而且,他也只是想交朋友而已。 由于李净之喜欢吃百盛酒楼,宋沅就在这开了户,平常随便吃喝,月底自会有人来结钱,所以这顿酒他大可不必自己掏腰包。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大笔钱宋沅是要过目的,到时候就穿帮了。他拍了拍自己不太鼓的钱袋,希望能够。 他到的时候,沈延和朱九三已经在雅间了,还有几个不认识的。 沈延忙着给他介绍,这是哪家的公子,那是哪家的少爷,总之一个个来头都不小。 李净之打心底里惊讶,他以为沈延整天闷在家里写书呢,没想到认识这么多大小权贵。 他一一打招呼。 公子少爷们都听过他,一个个说久仰久仰,其实未必久仰,只是话术而已。 但李净之却感觉很熟悉,一下子把他拉到少年时期,一堆狐朋狗友聚在一起,吃喝玩乐,不过最后他都会被他老爹提着耳朵带回家。 开始他还会觉得丢面子,但很快他就能一边被老爹怒气冲冲的提着耳朵,一边笑嘻嘻地给那帮朋友作揖,道:“见笑见笑,下次再聚。” 现在想想,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陆续又来了几个人,将一张大圆桌坐得满满当当,沈延带头端起酒杯,朗声道:“今天这顿要李大夫破费了,咱一起举杯,谢谢李大夫。” 大伙儿纷纷举杯,李净之也站了起来,举起酒杯,落落大方道:“各位贵人见笑了,我这人嘴笨,不会说话,但今天我很高兴认识大家,往后,希望你们带着我玩儿,我先干了。” 他当真毫不含糊地干了满满一杯。 气氛一下子热络起来,有鼓掌的有叫好的,满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喝不尽的美酒,又都是十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很快气氛就高涨起来。 推杯换盏间,有一位姓萧公子似乎有点喝多了,大着舌头对李净之说:“李大夫当真生得好看,皮肤也好,我看着比我小啊,谁知比我还大两岁,我就想啊,是不是所有当大夫的,都像李大夫这样,那皮肤跟大姑娘似的白白嫩嫩的,摸起来是不是也滑溜溜的啊……” 大家都笑了,还有拍桌子的,非常嘈杂,李净之摆摆手,道:“那可不是所有大夫,只有我,潇公子要是也想,我给你调个方子,包你一月之内,那皮肤比大姑娘还滑溜。” 他这样开得起玩笑,更得大家的喜欢,坐在旁边的沈延顺手掐了一把他的脸颊,确实摸了一手滑腻触感,又因喝过酒带着热气,手感好得不行。 沈延还愣了一下,继而大叫:“哎我说,各位,真是滑溜啊,这要不看长相,还真以为是个大姑娘呢。” 有人就起哄:“长得也像姑娘啊,李大夫要是穿上女子衣裙,涂脂抹粉,我看也不比暖杏阁那西月姑娘差。” 李净之连忙惊慌站起来,朝大伙儿一作揖,“各位贵人饶命,我若是敢和西月姑娘比美,怕是在这郢都城要混不下去了,高抬贵口高抬贵口。” 又惹得大家发笑,这时又有一个喝得迷糊的少爷站起来,问沈延:“沈兄,李大夫的脸蛋是不是真滑溜啊,我也想捏捏。”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起哄说想捏,李净之赶紧双手一压,“大家听我说,我这滑溜溜的脸蛋儿就在这,跑不了,但是想捏,得喝过我,喝不过我的,不能捏。” 这么一来,新一轮的拼酒又开始了。 李净之很会喝酒,很少有醉的时候,来郢都之后,一个人喝没意思,加上宋沅酒量一般,也不陪他喝,他还没像今天喝得这么开心过。 他今天确实很开心,像回到少时,自己就是个混小子,每天早上起来想闯荡江湖,晚上喝酒玩乐,深夜被老爹逮回家学医,那时候很混账,常常气得父亲家法伺候,但也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