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高
“醒了?” 时绮坐在床边,笑着问:“想不想去地上玩。” “什么?” 程宋还有点呆愣地,看着时绮。时绮点着一盏灯,在灯光照射下,他的眼睛是很深的黑色,雾蒙蒙的,带着诡异的无机质光泽。 “戴了隐形眼镜。” 时绮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审判已经结束了,不是一直想出去走走吗?”说着,他像第一次看到程宋那样,蹲下来,和床上的他平视,“我带你去。” 梦里的怅然感,还如有实质地堵在心头。 程宋动了动身体。 钝刀那根收不回去的粗长尾巴,裹住他的腰。粗粝坚硬的鳞片,随着钝刀起伏的呼吸,会轻轻地滑过,隔着衣料磨蹭。似乎是觉得还不够,灵活的末端,就偶尔掀开衣服下摆,贴到他的皮肤上去厮磨。 二十一本来和钝刀一样抱着他,但是他睡相不好,滚到床下去了。 程宋从衣服里把那根尾巴捻起来,往旁边一丢,从床上坐起。 他垂下头去够自己的鞋子。温顺的头发遮不住的,柔嫩的后颈,便完整地暴露在时绮的眼前。 那里的弧度很修长,在一片黑暗里,显得朦胧而柔软。能很轻易留下印迹的白腻皮肉上,还残留着斑驳的青紫和枕压出的红痕。 时绮鼻尖耸动,甚至能从那片皮肤闻到不在生育期的虫母所独有的勾人香味,混杂着虫子的鼻子所能捕捉到的,人类鲜嫩的气息。 太脆弱了,似乎用一只手就可以拿捏住。 但是时绮没有动,他就这么看着程宋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灯,跨过地上的二十一,踢踏着拖鞋走到衣柜旁边去。 衣柜里的,都是虫子给他买的衣服。买回来的衣物尺码,也从一开始寻求稳妥的宽松,逐渐变得贴合程宋的身形。 不可能不准确。 毕竟——那些衣服的尺寸,是虫子拿手,足,唇,甚至是性器,把那个人环在怀里,一寸一寸地,贴肉描摹出来的。 尾巴,吻痕,小台灯,衣服的尺码,拖沓的鞋子。 这些微小的,几不可查的细节,慢慢地把程宋整个人,包裹在虫子们精心编织的网里。 “妈妈……?”二十一睁开眼,“大晚上的——去哪里。” “去外面。”时绮回答了他。二十一猛地弹起来,色厉内荏地问:“时绮?你干什么把我踹地上。” 程宋关掉小灯,钻到洗手间里去换衣服。 时绮把房间里的灯打开。 “带着妈妈从白天开始胡闹,然后睡到现在,是不是因为人类史背完了。” 二十一哀嚎一声摔回地面:“为什么一定要学人类啊哥,反正过不了几年虫族总部就要打过来了,到时候整个地球都是我们虫子的,让人类学我们虫子啊。” “因为妈妈是个人类。”时绮慢条斯理地说,“好好做功课的孩子才有资格带着妈妈到外面去玩,而像你这种挂科的——哦对,角斗场上还打不过诸风雨,估计是想昨天一顿管饱。” 钝刀摸了半天,没摸到程宋,也眼睛一睁从床上起来。 时绮看见钝刀肩膀上,被人拿指头抓挠出来的红印,条条道道,显得深重而快活。温和的脸庞,便有些阴骛起来。 “时绮。”钝刀眯起眼睛。他自从降为末等,在玫瑰星上,就受到了无数的冷眼对待。但是时绮不一样——时绮从来都看他不顺眼。 他们相看两厌。 “老二。”时绮突兀地笑出声,眼睛弯弯的。“怎么,到现在还在怪我吗。” 钝刀腮边的鳞片都警惕地翕张开:“不要欺负妈妈。” 程宋从洗手间里出来的声响,打断了三只虫子的对峙。 时绮转头问:“生殖口还疼吗?” 漂亮的虫母脸上顿时带上些不自然的赧意。 “让我看看。” 时绮的神色莫名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 他有些强迫意味地,反手把程宋推回洗手间,按在洗漱台上。手指从裤子里伸进去,按揉上股间的肉穴。 “弹性真好,孔口已经完全合上了。” 紧窄的穴口,被虫子拿指头刺开。程宋的上半身几乎靠上了镜子,他只往镜面上看了一眼,不好意思地捂住脸:“嗯。” “但是里面好像肿了。” 时绮的手指渐渐变长,也许是化出了他的獠爪,到了人类形态不可能的长度。但是在时绮的刻意控制下,獠爪的质地非常柔韧,包着一层软软的覆膜,缓缓往深处顶去。 “程程,好可怜。”时绮把着他的腰,撩爪在生殖腔里面细细地摸过,“生殖壁上都被突刺刮出伤口了。” “——” 软软的爪尖拨弄他本就敏感的内壁,程宋腰眼发酸,腔口濡湿,滑腻的水液丰沛地流出来。他细密地喘息,呼出的热气,在镜面上散开一片暧昧的水雾。 “不过没关系,很快就会好。”时绮抽回手,变回正常长度的指头湿漉漉的,被他含在嘴里吮了吮后,蹭在程宋的臀尖。虫子似乎是有些不动声色的兴奋,原本的瞳孔变成了细长竖形,眼眶里只剩下单薄的一层隐形眼镜。“虫精是治疗虫母身体的良药。如果想要好得再快一点,下次妈妈让我内射就可以了。” 程宋没仔细听,徒劳地扯着纸巾擦自己的屁股。 他们从四楼正中央的升降机上去。破旧废弃的老式电梯上升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妈妈什么时候回来?”二十一在后面叫着。 时绮笑道:“等你看完你的历史书吧。” 二十一:“?” 这么闹一通,到地上的时候,已经是人类世界的十点多了。 “这是曾经非常出名的双子大教堂内部。”时绮回头和程宋说,“虫族和人类的第一次战役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程宋有些惊叹地看着这片焦黑的建筑物废墟,一时说不出心里的滋味。玻璃窗上雕刻的玫瑰,仍然在射入的日光下,散发着微末的光芒。 他甚至在墙壁上看到了一尊受难圣母。大理石质地的漂亮雕塑已经变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一张微微笑起的,神性的脸庞。 “我们去坐磁悬浮列车。” 他们跨过地上横亘的焦土和钢铁。 等程宋刷着时绮的学生卡坐上列车,看见身边低头看着电子终端的乘客的时候,还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 “时绮。”程宋忍不住去看那只虫子。虫子长得英俊温柔,吸引了不少年轻的女孩,在一旁窃窃私语。 时绮偏过头,眼神专注:“怎么了,妈妈。” 旁边偷听的女孩子们:“诶?” 我日,刺激。 程宋:“……你有点大声。” 时绮眨了眨眼睛,恍然笑出声,凑过来一些,亲了亲程宋的侧脸:“对不起程程,刚刚在走神,嘴快了。想和我说什么?” 程宋艰难地把他别开一些:“你要带我去哪里?” “海高大学。” 程宋瞪大了眼睛。 “你在海高读书。” 海高是全帝国最好的私人大学之一,名次上仅次于帝国学院。他当年,也是海高毕业的。 “而且有宿舍,今天可以在地上过夜。” 海高在南边,反而离海色城比较近。但是在磁悬浮列车的行驶下,抵达目的地也不过就是二十分钟的事情。 宽阔的校园,因为放假的缘故,只能偶尔看见三三两两的学生走过。 “时绮。” 有人远远地向时绮打招呼:“放假带弟弟来看校园吗?——弟弟好漂亮啊。” 程宋的脸庞,确实给人娇憨幼嫩的错觉。 时绮笑了笑把程宋的手抓起来,挥一挥:“是男朋友。” 程宋看了时绮一眼,没有说什么。 “喔。”那人识趣地收回了对程宋探究的眼神,反而吹起了口哨,“之前你说有心上人,我还以为是托词呢。男朋友很可爱!那你们慢慢逛,我先训练去了。” 接着却很突然地凑近一些,鬼鬼祟祟地朝时绮说:“学校里太无聊了吧,感觉你男朋友看起来兴致不高,这两天学校对面那个游乐场情侣半价,去玩啊。” “好。”时绮拉了拉程宋,“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程宋对出门玩这类活动一直都没什么想法,摇摇头。 他虽然知道,时绮经常活动在人类当中,但是亲眼看到的时候,还是有些震撼。 那到底是拥有一身足以毁灭周围的力量的,强大的虫子,却在被他们视若食物的人类群体里,遵循着某种脆弱的规则而活动着。 “你真的很像个人类。” 时绮的模样,本身就比棱角分明的虫子要温和些。再经过精心的装饰,就算是他,都偶尔会被这幅无害的模样迷惑。 “人类虽然很难懂,但如果只是模仿的话,还是很容易的。”时绮比他高太多,说话的时候总是低垂着眼,给他绝对的,被密切注视的珍重感。“程程,你的生殖腔还有伤口,我们明天再去游乐场,好不好。想去我的实验室看看吗?” 研究生的实验室里都是单独的隔间。时绮站进来一些,对着小型的能量场比划了几下,就把程宋的手伸出去,触碰那块生成的能量团。 金黄色的能量团晃了晃,变成一圈把程宋的手指包裹起来。 “这是什么?” 时绮对着电子池敲了敲,那团能量又散开成细碎的光点。“能量团。和上一次,能够让妈妈回到过去的那种物质的成分差不多。” 光点在没有时绮的操作下,突然又聚拢成比之前更大的一团,朝程宋的手撞过来。 程宋本来在走神。看到一团熟悉的光雾撞到面前,下意识地朝时绮的怀里躲去:“时绮!” 时绮及时关掉整个能量场,把惊慌失措的虫母抱在怀里。 “妈妈是没有见过能量团吗?怎么吓成这样。” 程宋以为刚刚是时绮在吓自己。 于是气急道:“我以前是学法律的。” 时绮忍不住地笑:“法律?好厉害,那妈妈都学了些什么?” “……” 程宋梗着脖子,“看到虫子就要马上报警。” 那种因为过于封闭自我导致的,不合时宜的单纯和天真,又因为这样仰视的角度,在程宋的脸上出现。 时绮喜欢他这个模样,顺势低头亲他的眼睛。 没错—— 别的虫子还来不及有他这样的觉悟。 他的妈妈,一只漂亮的,脆弱的虫母,虽然孕育了他,其实本质上也不过是一个比他还要年幼,时刻需要庇护的人类。 乌鸦只知道反哺。 毒蛇却能学会在同时,索要自己更想要的。 时绮扬着嘴角,露出安抚的,温柔的笑意。暗红色密实的睫毛垂下,遮盖了眼底的阴暗。 程宋曾经的确是少年时绮所有的信仰。 但是如今,他只能反过来,依靠着时绮的保护而生存。 “那妈妈不要报警,好不好。” 时绮把他抱紧一些,亲到他的唇上。 一个湿漉的,黏腻的,异族之间的吻,在午间无人的实验室里,隔着走廊偶尔的人声和冰冷的器械。 “我们都会对你很好的。” 程宋原本因为回到地上而恍惚的神思,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吻,稍稍回笼。却又被唇齿间的交缠蛊惑,很快沉到更深远的地方去了。 时绮好像越来越温柔了,和之前那种假面的温柔不一样,那是一种真实的,因为喜爱而作出的纵容和爱溺,让他根本无法招架。 “明天去完游乐场,我就带妈妈回家。” 时绮衔着程宋的下唇,含糊不清地,把那块柔软的嫩肉吮在舌尖: “我想看妈妈以前住的地方。” “然后在那里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