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哨兵生鲜外卖
城郊的废弃工厂,里面地皮硬化得彻底,杂草只能艰难地从边角裂缝里窜出来。装模作样挂了个锁的铁门也和歪掉的门牙一样,要开不开地敞着两人宽的缝。 反正怎么看都很适合地下组织接头,或者什么连环杀手把某个倒霉蛋做成罐头的地方。 昨夜里下了场暴雨,地上指头厚的灰都混成了稀泥,某些名声不佳的访客无意中落了几串鞋印,现在正被后来者拿着闪光灯咔咔一顿晃。 “我真是日了——黑灯瞎火的你小子想晃死谁呢!这要是在居民区第二天你就等着被投诉知道不!”被新人的连续爆闪攻击弄得头晕眼花,边上的一个壮汉怒骂出声。 “没办法啊队长,我们除此之外还没有别的发现,那不得以数量抵质量。”新人对斥责不以为意,显然已经习惯了:“路易已经在接电线了,很快就有灯了,您不如想想‘剧团’的人没事跑来这里干嘛,总不能是团建烧烤吧。” “一群不法分子,还是哨兵,不是踩点就是来毁尸灭迹,有什么想的。”队长眯着眼睛,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打着个小手电,仔细查看着痕迹:“你大爷,我们谁要是等级高一点,哪还用得着接电线开灯……我操!” 也不知道接的是哪根电线,蒙尘的白炽灯齐刷刷一亮,厂房突然间灯火通明,在习惯了黑暗的两人眼里简直是太阳掉了下来,这回连新人都忍不了了: “路易!!!!你——” “看在我差点被电糊了的份上!欧文你别学杰弗森那碎嘴子!” 队长——也就是杰弗森,泪眼朦胧中莫名其妙跟着被骂了一句,整个人都气急败坏起来,恨不得把老没用的和小不正经的打包扔出去。他抹着眼泪重新打量周围,目光落在某处,刚刚在黑暗中毫不起眼的违和被光明挖掘,直直撞入杰弗森眼帘。 “剧团”的出身并没有很特殊,和一般意义上的剧团也没什么关系,它只是个由那些不肯臣服于“塔”的哨兵组成的地下组织。这种组织并不罕见,“剧团”不是最早的也不是最大的,其凶名却是连一些和“塔”不相干的普通人都有所耳闻的境地。包括那组可能真是从哪个剧团里偷来的面具也一度成为哨兵非法地下组织的代表性标志。 因为“剧团”人数很少以及低调谨慎的做风,“塔”也是第一次抓住主动去调查的机会,而不是擦屁股似的接到事后举报和移交的案子。 杰弗森打了个手势,欧文会意,默不作声端起手枪,二楼不知道哪个角落飞出一点激光先一步落在目标上——是路易的狙击。 地上杂乱无章的脚印确实和出来春游似的,绕着工厂里里外外转了几圈,杰弗森才借此推测他们是来为了什么踩点,只是地上痕迹并没有透露出他们“随手”扔了这么大一包东西——湿漉漉的编织袋被甩在一堆废弃物边上,周围的积水证明这东西放在这还没多久。 谨慎地走上前,杰弗森蹲在编织袋旁,仔细打量一番,慢慢拉开拉链,一袋子半化的冰露了出来,噼里啪啦往下掉。他谨慎地一点点扫开冰块,深深吸了口气,后面的欧文放下枪歪过头往袋子里瞧,看见冰块下面露出的一小截苍白侧颈,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好像是全须全尾的。” “可不仅全须全尾。” 杰弗森飞快确认过没有危险物品藏在冰块里,紧接着一把把蜷缩在袋子里的人拖了出来。长时间的低温让他蜷缩成一团,被融化的冰水和地上的泥灰弄得全身狼狈不堪,但欧文很快发现他身体正本能地微微颤抖。杰弗森把他乱七八糟的长发拨到一边,确保他呼吸顺畅: “还活着,但呼吸很弱了,欧文生火,路易联系急救,去车上把毯子拿来,这家伙冷的和尸体一样。” 楼上和楼下的俩人得令匆匆跑开,杰弗森回过头,在冰块里摸索一番,抓到了什么东西,默不作声地揣进怀中。 恩希利亚知道自己是要被秘密处死了。 之前发生的事情他记不太清,长期处在精神暴动边缘的弊端之一就是不可自控的神游,那种状态下束手就戮或挥刀向同伴都不是稀罕事。九年,熬得他油尽灯枯,也熬干了那个人对自己的兴趣,“剧团”里的温情廉价易碎,昔日的同伴也不能为了自己得罪珍贵的向导——拖了那么久,还是变成这样的结局。 寒冷已经变成刺骨的疼痛,只能缩起身子略做抵抗。本就失调的感官在这样强烈而持久的刺激下终于彻底罢工,前一秒仿佛万籁俱寂,后一秒连冰块溶解的声音都格外刺耳,视力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连对那份疼痛的感知都变得格外混乱。各种杂乱的信号彻底淹没恩希利亚,他连调整呼吸都是是勉强,偶尔视线里闪烁的红蓝交替的光芒以及耳边杂音中依稀能分辨出的医疗词汇也被当成幻觉的一部分被无视过去。 生命力暂时还没回流进他的身体。 直到一只手摁在他前额上,不太凉不太热,带着点让人很舒服的压力,一道无比清晰的声音在斑斓扭曲的尖啸和低语里闯出,甚至能听出沉静声线下的不耐与一点惊愕: “等会烦请告知一下这是个什么东西。你们,过来协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