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冬天就要来了

    为期半个月的交流会很快就结束了，休伯特团长十分满意军部的安排，在粗略地定下之后可能会有的合作事宜后，外交团队就要回国了。

    临行前他意有所指地提醒帝国，“我看到人民对军队的崇拜，对上战杀敌获得荣誉有莫大的渴望，帝国的尚武精神十分浓烈。这当然是帝国强盛的有力支持，但是，过分拥军对接下来的多方合作是否会有影响呢？”

    “军队是帝国坚实忠诚的庇护者，除了杀敌之外，也能确保与合作对象的贸易安全。”奥德里奇不痛不痒地回答他。

    看到旁边沉默的皇帝，休伯特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两个休战几十年的国家很快破除壁垒隔阂，贸易往来瞬间繁荣起来。奥德里奇的名号在外国也格外响亮，他出色的军事才能和显赫的战绩让他受到许多人的追捧，无论是盟国还是曾经的敌国。

    一时间帝国内部到处都是奥德里奇的拥护者，出身平民的元帅相比皇室和贵族更容易获得普通人的好感，那是他们渴望向上获得身份和地位的榜样。百姓对军队越发信任，隐约有超过皇室的趋势。

    柏特莱姆能感受到帝都的风云涌动，不少贵族都暗地里讨好巴结奥德里奇，对军部越发恭维，而衷心于皇室的家族格外反感这样的僭越，两个团体之间的气氛莫名紧张了起来。

    无论奥德里奇想做什么，他似乎真的有这个实力。

    柏特莱姆不愿意去细想这些，霍亨索伦不会再卷入这些事，他越发专心于项目的研究进展，希望尽快获得可靠的成果。

    十月中旬，帝都发生了一件可怕的罪行。

    梅尔斯子爵在酒会上看上了一名侍女，强行将她带走，并和同伴占有了她。这个可怜的少女无法忍受莫大的耻辱，精神恍惚，在留下诀别书后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女孩的父亲是一名英勇的军人，曾经在战场上为帝国奉献所有，好不容易获得荣誉完整地回到家乡，唯一的宝贝女儿却遭受到这样的对待。伤心欲绝的父亲绝不可能善罢甘休，誓要让罪人付出代价。

    他很快得到众多民众的支持，旧社会的制度和思想正在加速瓦解，越来越多的普通人通过参军获得荣誉和地位，阶级逐渐被打破，平民愈发无法忍受贵族的肆无忌惮。

    惩治罪人的呼声越来越高，负责此案的警长心急如焚。他不敢得罪梅尔斯子爵的家族，又无法轻易平息平民的愤怒，正愁的不知如何是好。

    暴怒的人们发现警察局的软弱无能，这时候就有人想到了伦德施特元帅。

    元帅在就任的时候就做过演讲，每一位为帝国奉献的士兵都应该受到尊敬，无论他活着还是死去，属于战士的荣誉都会庇护他的家族和亲人，军队不会轻易抛弃勇敢忠诚的追随者。

    很快，有上万人签名的请愿书被递交到军部，呈现在奥德里奇的办公桌上。

    奥德里奇略微思忖，带着它前往皇宫。

    皇帝正在享受每日的下午茶时光，知道奥德里奇的来意后脸色很不好看。

    梅尔斯的家族一直衷心于皇室，皇帝对这个品行不端的子爵早有耳闻，现在更是牵扯出这样大的动静。

    他怎么敢！现在正是平民对军队和军人热情高涨的时候！

    “帝国不应该包庇罪人，为帝国尽忠的军人万不可忍受这样的折辱。”奥德里奇面色冷峻，用词十分直接。

    皇帝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这个出身平民的军官向来缺少对皇室的敬意，即使自己让他享受了和贵族一样的教育，也无法阻止他对平民的天然亲近和对贵族的冷漠。

    最终，皇帝允许执行法律的制裁。

    虽然为了保住警局的颜面，由警察前往逮捕梅尔斯和同谋，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奥德里奇元帅的功劳。

    街道上人们都在热情赞颂元帅的正直，他和军队的形象在人民心中愈发伟大。

    梅尔斯子爵的父亲连夜赶往皇宫，企图在儿子被判刑前为他争取最后一丝希望。

    皇帝陛下冷漠地拒绝了他的会面，不予理睬。

    审判很快完成，梅尔斯被判处死刑。原本以他的身份不至于如此，但是考虑到此事的舆论影响盛大，对皇室的威望都有所动摇，来自皇帝和军队的双重施压，让法院决定予以重罚。

    行刑时间定在一个月后，平民们欢欣雀跃，庆祝正义的执行。贵族们都噤若寒蝉，收敛了很多，越发不敢得罪军部。

    与此同时，军部发表了一项公告。为了保证在任将士的omega配偶及omega子女的权益和安全，军部决定正式支持关于omega抑制剂的研究，一旦安全的研究成果出来，将率先免费派发给驻守前线的将士的家属，之后再逐一普及全部军队。

    消息一出，平民拥军的热情再创新高。如果能解决omega亲属的性别桎梏，那么他们的安全将会大大提升，并且更有机会为家庭增添一份稳定的工作收入。

    受到军部支持的研究院，正是柏特莱姆工作的地方。

    对于奥德里奇的大势宣扬，柏特莱姆收到不小的麻烦。

    人们热衷于探讨这个研究项目和相关人员，然后发现里面竟然有霍亨索伦独子这样的人物。不少人想起他以前和奥德里奇的传闻，两个学生时代同样优秀的天才如今竟然成为了完全不一样的人，但是都在为建设帝国和保护人民而努力着。

    帝国双星的传闻被再度提起，得益于元帅的威望，这一次要响亮得多。

    消息传到贵族们耳里，引起许多猜疑。难怪这些年霍亨索伦行事低调，原来早就暗地里和军部合作，并且成功获得了奥德里奇的信任。

    柏特莱姆简直要被气笑了，和军队合作的研究院大大小小的多的去了，他所工作的这个地方并不受军队重视，早期只有零星几次合作，研制omega抑制剂相关的团队也不止他们，奥德里奇故意忽略其他研究所的贡献，着重强调自己工作的地方，无异于是告诉贵族和皇室，霍亨索伦家族支持奥德里奇和军部！

    一想到多年忍耐低调的成果毁于一旦，柏特莱姆恨不得拿起剑与他决斗。

    来自皇宫的传唤很快来临，柏特莱姆按住慌乱心焦的父亲，暗地里叹口气独自前往。

    皇宫内，陛下漫不经心地品尝一杯红酒，不去看站在一旁的年轻人。

    “时间过得真快，我记得你和霍亨索伦公爵来到帝都的时候，还只是个腼腆的小男孩呢。”

    “哦不对，那时候你的父亲还不是公爵呢，果然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皇帝笑着说，好像真的在懊恼自己的不记事。

    “你是年轻人，脑子比我清醒，不如跟我说说以前的事，比如你和你父亲为什么来到帝都？”

    柏特莱姆恭敬地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回答皇帝的问题。

    二十几年前，在帝都拥有公爵头衔的还不是柏特莱姆的父亲，而是他的大伯。

    作为长子的伯父继承爵位理所当然，柏特的父亲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他习惯了做一个被父兄庇护的次子，整日游手好闲，在结婚后更是携带妻子搬到了气候更加舒适的南方城市，不过问家族的任何事情。

    柏特出生后，挂念亲人的母亲每年都会带他回帝都住一段时间，柏特因此有机会和伯父堂兄相处，在他们的熏陶管教下，比他的父亲更具有贵族的教养和风度。

    年长他十几岁的堂兄，就是年幼的柏特心中最亲密的朋友和最尊敬的榜样。在帝都的时间，是他每一年最开心的时候。

    唯一让人有些担忧的是，堂兄的母亲身体十分孱弱，记忆里这位美丽的夫人大部分时间都歇在房间里，偶尔几次出来和他们说说话，也很快就会感到劳累。

    柏特的母亲会坐在床边柔声安慰这位夫人，希望她快点好起来。

    这位夫人是柏特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她的母亲曾是先帝在位时帝都享有盛誉的第一美人。虽然出身普通贵族之女，但因为超凡容貌嫁给了当年尊贵显赫的外交大臣，一跃成为街头巷尾的闲谈。

    可惜红颜薄命，这位美人在为丈夫生下一双儿女后很快就因病去世。外交大臣深受打击，无法忍受爱妻的离世，遂辞去官职离开帝都。

    柏特的爷爷与这位大臣交好，常有书信往来，还会邀请他的儿女前来做客，一来二去，便有了婚约的提议。

    这位女儿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一同得到的还有似乎不适合生育的身体，在生下柏特的堂兄后，就失去了健康，终年卧病在床。

    年幼的柏特不太关心这些事，他只是牢记母亲的嘱托，不要随便打扰夫人的休息，于是尽量远离这位看起来十分脆弱的长辈。

    意外来的太过突然。

    帝国的传统是每年九月底都会有举行庆祝丰收的活动，为期半个月左右。这一次恰好赶上公爵和儿子外出，好心的夫人准许仆人们回家休息几天，与家人共同庆祝，偌大的庄园只留下几位忠心的老仆人。

    也许是粗心的仆人把蜡烛放的离床幔太近，或者是其他什么难以考究的原因，一场熊熊烈火焚烧了主卧，带走了虚弱的夫人的生命。

    公爵和儿子听闻消息后连夜赶回来，只得到一具焚毁的尸体，自知失责的仆人早已畏罪自尽。

    一个月后，因为失去母亲内心悲痛的霍亨索伦少爷在骑马时不幸摔倒，被慌乱的骏马踢到了胸口身受重伤，在卧床几天后不治身亡。

    可怜的霍亨索伦公爵短时间内痛失爱妻和独子，巨大的悲痛每分每秒都在折磨他的心灵，在一个孤冷的夜晚，他选择追随自己的爱人和孩子而去。

    霍亨索伦家族的剧变让人触目惊心，不少人猜测这个尊贵的姓氏将要在帝都淡化消失。

    意外的是，皇帝陛下仁爱宽厚，对这场悲剧报以极大的同情，破格将公爵的头衔传给已故公爵的弟弟，也就是柏特莱姆的父亲，允许他回帝都继承家族的一切。

    知道新公爵生性软弱，不堪大用，皇帝陛下格外关注从小就机敏聪慧的柏特莱姆，给予了他许多赏赐。

    凭借着皇帝的喜爱，霍亨索伦又一次保住了显赫的家族地位。

    “陛下的仁爱之心无人能及，我和父亲一刻也没有忘记这份恩情。”

    柏特莱姆恭维的语气是如此诚恳真挚，任谁也不会怀疑他的忠心。

    “你知道就好。”

    第二天，研究所收到了一份辞职信。信上描述柏特莱姆突发疾病，身体不适，无法再承担研究所的工作，于是主动离职。

    简直荒唐！

    项目的主要负责人罗勒博士无法接受这个说辞，柏特莱姆和丽莎曾是他最器重的助手，本来丽莎被迫离开就让项目进展变得缓慢，现在正是药剂试验改进的紧要关头，柏特居然也要走？

    年过百半的博士气血上涌，准备去霍亨索伦家问个清楚。理所当然地，他被挡在门外。

    门卫告诉他，公爵一大早就带着儿子离开了帝都，前往位于维纳斯的府邸养病去了。

    扑了个空的博士灰头丧气地回到了研究所，为自己的两位得力学生都无法继续这项伟大的研究而气恼惋惜。

    与此同时，柏特莱姆突然离开的消息也被传给了奥德里奇，下属报告完就恭敬地站在一边等待下一步指示。

    奥德里奇注视着窗外萧索的景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开口说了一句让下属无法理解的话，“冬天就快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