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陆仁也在努力抗争世界的同化
大学教室内。 老师站在讲堂前的投影幕布旁，摇头晃脑地拿着书念。底下的同学们则形态各异，认真记笔记听讲的有；偷偷玩手机的有；交头接耳说悄悄话的也有。 而表面捏着笔认真听讲，实则观察班上人动态的人也有，陆仁就是其中一个。 身材高大的男生自觉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借着地势，居高临下地观察班上的每一个人。 讲堂里人群分布异常清晰。 坐在前半段且位置居中的同学都在认真听讲，这部分人往往沉迷学习无心恋爱。 陆仁在笔记本上把自己画的讲堂简易地图的前中段圈起来，写上：绿色，安全。并且对应着这几周已经牢牢记住的名字和脸，把常坐在绿色区域的学生名字写上。 ‘讲堂前端的两侧和后端中间，’陆仁圈出地图的相应部分，画出三个箭头，写上：橙色，保持距离。‘坐在那里的人介于认真学习和时不时摸鱼之间，这部分人往往因有较好的成绩和乐于社交的性格，有触发bl剧情的可能。’ ‘我要和他们保持在【点头之交】的社交距离上，扼杀一切日久生情的可能。’陆仁下颚收起，微微点头。 ‘最后就是后端的两侧，’陆仁用两个箭头指向纸上最多空白的地方，修长的手指握着同样修长的笔，在白纸上随意点了两下。 陆仁看向后面的几人。那几人三三两两疏散坐着，每个都在低头玩手机。 ‘常坐在后门门口的人时常踩点或迟到，他们到了教室也一般是玩手机。不喜社交，宅属性。算绿色安全。’ 陆仁收回视线，在纸上写：1，后门口，踩点，宅，绿色安全。 ‘后门对面的角落，’陆仁悄悄看向讲堂最后面临窗的角落。那里几对情侣正在小声地卿卿我我，浑身都冒着粉红色的泡泡般，散发出恋爱的甜美气息。 陆仁提笔写下：2，后面临窗角落，情侣，绿色安全。 他想了想，再加上几个字：远离，防止一方吃醋。 为什么是防止一方，而不是防止男方吃醋呢？ 因为班上的4对情侣，3对都是男男啊！ 陆仁手指一个用力，差点把铅笔拧断。 他深呼吸一口气，微微撇头，看向坐在自己周围的人。他们都在认真听老师讲话，眸色内敛专注，但存在感稍低。 ‘坐在我周围的人和我一样不主动，但对待学习还是认真的。’陆仁默默称赞着，边写下：3，我周围，同属性，红色危险！！！远离。 红色——触发bl剧情的最高等级。 拥有共同话题和相同属性是最要命的，聊着聊着就滚床上是常有的事。 Bl恋爱理论大师陆仁如此确信。他看的漫画、动漫、中，有剧情的肉很多是从朋友变炮友再到爱人。 他一定会和坐在他旁边的人保持距离，用沉默的姿态、冷淡的言语形成一道与他们之间厚厚的玻璃墙壁。 还是防弹玻璃那种怎么敲都敲不碎的硬度。 “啪嗒——” 一个小东西突然碰到了陆仁的脚。 过了一会儿，隔着一个座位坐在陆仁旁边的人弯腰，努力伸长手够橡皮，但手臂的长度限制住了他。 男生收回手，他看向装模作样看老师的陆仁，犹豫地说，“同学……” 话还没说完，陆仁立即弯下腰捡起橡皮，放到男生桌上。 没有一丝丝滞怠。 男生低头看着桌子上的橡皮，沉默了一下，“谢谢。” 陆仁在心里满意地点头，‘耶，成功触发了交谈和触碰的可能。’ 陆仁脑海里闪过某本漫画里，受捡起橡皮放在攻手心上时，受的手指搔过攻的掌心，让攻痒痒的，一路痒到攻心里的画面。 不过……陆仁看向旁边坐立不安的男同学，‘他是椅子烫屁股吗？’ “不是。” ‘不是？’陆仁仔细看了看他捡起来的橡皮，‘这不是我的橡皮吗？’ 陆仁惊讶得嘴巴微微张开。 “没错，是你的橡皮。” 陆仁身体彻底僵住了，他慢慢地，像卡带的机器那样一点点扭头。一张近距离到快贴到他鼻尖的脸上 带着几不可见的笑意。 “滋——”凳子与地面发出短促刺耳的声音。 台上沉浸在讲课中的老师停下滔滔不绝的嘴，犀利的眼神扫向屁股起起落落、要站不站的陆仁。 倒也没责备他，看了一眼，继续讲课。 刚刚一霎那，班上几乎所有人应声回头，几十双眼睛齐齐盯着陆仁的样子让他浑身寒毛炸开。但很快班上的人扭回了头。 不过这小小的事故让陆仁心里对自己低存在感的形象要求，如玻璃般裂开了一道小小的痕迹。 陆仁眼神不善地扫向再次让他出丑的罪魁祸首——陈赖籁。 罪魁祸首对自己的罪行丝毫不以为然，他冲陆仁眨巴眼，附身过去看陆仁纸上写了什么。 陆仁反应极快，“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 但陈赖籁还是看到了一瞬，眼睛瞬间亮了。 “那是讲堂上的座位图？我还看到了座位上的名字。为什么要画啊？我记得你不是班长。”陈赖籁凑上前，问道。 陆仁随着他的凑近而后仰，脸上的发丝往后滑去，山根逐渐显露了出来。 “你想要我回答问题之前，先回答我的问题吧。”陆仁把陈赖籁推回去。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陈赖籁乖乖被陆仁推回去，眼睛却一直盯在陆仁刘海上，“你的橡皮是我放地下的。因为我想看到你的眼睛。” “……？” 陆仁无语又疑惑，这个男生上次把自己拉倒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用这个。”陈赖籁抬起大腿，把自己脚尖上的镜片拿起，给陆仁看。 陆仁倒吸一口凉气，简直要窒息。他只有从报道某些变态大叔用镜子偷看女生裙底的新闻上看过这种手法，没想到这个少年想看他眼睛的手法也这么变态。 他慢慢地挪着屁股，远离陈赖籁。 挪动过程中，陆仁感觉自己胳膊肘碰到了什么。 是他的橡皮擦。 陆仁抬头往旁边望去，只见刚刚捡橡皮的男生双目直视前方，右手在本子上记笔记，一副没干什么的认真听课模样——如果忽视他笔下的鬼画符的话。 ‘啊……’陆仁不禁掩面，他回想起刚刚自己那副高冷的嘴脸就尬到头皮发麻。 明明对方好心帮他捡橡皮，他却板起脸装冷淡，而且傻愣愣地把自己橡皮给对方。 ‘傻到没边了。’ 陆仁的大手掩住脸，露出的耳朵透着梅花似得醺红，薄薄嫩嫩的，看上去十分好咬。 盯———— 陈赖籁眼睛眨也不地盯着陆仁的指缝，宛若X射线的视线好像要穿过手指，看到藏在里面的谜题。 从小到大，陈赖籁一直觉得周围人很好懂。 爸爸妈妈眼里的骄傲期盼，让他从记事起一直辗转于各种补习班，不过是想让他变成“别人家的孩子”，享受他人羡慕的目光，以及当个优秀的继承人罢了。 亲戚的目光更好懂了，掩藏在羡慕下的酸意甚至妒意，认为将来可以趋炎附势的和善友好。 朋友也差不多，明明对他不耐烦，却依旧会看在他的身份上讨好他或者无视他。 不认识的陌生人则是对他不符合常理的举动敬而远之。 都好懂到能一眼看透。 但是这个男生……陈赖籁扫过陆仁圆润的后脑勺，白里薄红的耳朵，修长却毫不女气的手指。 ‘是谜团。’ 开学到现在，陈赖籁暗搓搓观察陆仁。 身材紧实高大，从下半张脸来看外貌也不错，买得起品牌鞋，家境也还行。从与同伴的交谈和对上课问题的回答上看，双商也不错。典型的现充配置。 但是，为人低调，感觉是刻意营造自己的低存在感。 很矛盾。所以一定有理由。 突破点就是他全身上下最反常的地方——足以遮住眼睛的长刘海。 如果是上半张脸有什么缺陷或者不满意，他身上的气质就不是沉稳自如，而是畏缩不自在。 但如果上半张脸正常，为什么要遮住？ 真的美若神仙？如果是这样，追求他的人会多，而且引人注目。 但可惜应该不是。在刚刚全班同学突然看向他的时候，他只是被吓到，下一瞬紧绷的肌肉就放松了。不习惯或不喜欢别人视线的人应该会心有余悸地不适应一段时间。 所以是为什么呢…… 陈赖籁盯着陆仁的脸陷入了沉思。 陆仁被盯得浑身发毛，‘好可怕，这个男生的好奇心。他盯了10分多钟了吧，为什么还看我。’ ‘而且我都坐最后一排了，他都能搬到椅子挤在我后面。行动力也好可怕……’ 陆仁在脑子里搜罗自己能想到的解决方法。 电光石火间，他想到了一个人。 “陈同学。” “？”陈赖籁饶有趣味地看着不装鸵鸟的陆仁。 陆仁移开视线，他有些顶不住对方高热度的视线，“你家那位不会介意吗？” 顾矢是他能想到的最好方法了。 “谁？”陈赖籁眨眨眼，无辜地看着他。 ‘好可怜啊，顾先生。’陆仁想起之前顾矢那副紧紧抱住陈赖籁的珍视姿态，为顾矢先生的漫漫追求路默哀。 “就是之前在警察局里的那位顾矢先生。”陆仁憋了一下，提醒道。 “哦——顾矢矢，”陈赖籁恍然大悟地半张嘴，疑惑问，“跟他有什么关系？” 陆仁被噎得丧失了语言系统。 ‘兄弟，你这么盯着别的男人看，你对象真的不会介意吗？’ 陆仁很想说出这句话，但他还是有情商的，他委婉地问道，“或许你可以问一下顾先生这种情况可不可以。” 陈赖籁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不会管我这……” 等等。 陈赖籁突然想起以前顾矢对他说的一句话： “赖籁，你要注意人与人之间的分寸。虽然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个，但是除了我以外的别人，可能因为你过近的社交距离而感到抵触。” 对，顾矢矢说过要保持社交距离。 陈赖籁恍然大悟，他就说怎么感觉陆仁动作幅度这么小，原来是感到不自在了。 但是他不盯着陆仁，怎么看到谜底呢？ 陈赖籁点点头，对陆仁说，“你说得对，我应该问问顾矢矢。” ‘顾矢矢应该有方法。’陈赖籁如此想到。 ‘呼——’ 陆仁终于松下一口气。 ‘果然有主的人危险等级没那么高。’放下心来的陆仁对陈赖籁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陈赖籁看到了，他不自觉地也回给陆仁一个笑。 等到后面他打电话给顾矢时，才意识到那是他不知道隔了多久后再次扬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