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锋相对

    “云峰，你这脸怎么了？”

    下午的宴会是在大酒店的顶楼举办的，邀请的都是颇有地位的上流人士，廖云峰肿胀的脸庞就显得犹为惹眼，苏梦见到他这副模样连忙快步走上前，关心地望向廖云峰。

    廖云峰知道苏梦心里像明镜似的，不过是在装傻，面上却还要讪笑道，

    “让您见笑了，昨天酒喝多了，想到结婚太兴奋了，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

    苏梦又嗔怪地望向苏晴雨，

    “小雨，你也是，明知道云峰喝醉了，也不提前出去接你丈夫，亏之前还和我说你如何喜欢廖大哥。”

    苏晴雨脸立刻涨红起来，拉住廖云峰的手，低声道，

    “对不起，廖大哥，以后我都会在家门口等你的...”

    廖云峰握住他的手，看似安抚力道却重的好像捏住一只蟑螂，

    “又不是你的错，没关系的。”

    “你们感情真好啊。”

    一个容貌清秀面带病容的男人摇着轮椅过来了，虽然没有自我介绍，廖云峰也意识到这是苏晴雨的母亲，因为除了憔悴些，长相和苏晴雨简直如出一辙。

    “之前你和我家小雨都没见过面，只认识了这几天，感情就已经这么好了？”

    廖云峰听出他话里有刺，低下头果然见他面容冷峻，显然连装都懒得装了，忙殷勤地笑道，

    “都是苏家教子有方，把小雨教得温柔又善良，现在这种漂亮贤惠的Omega已经很少见了，我娶他做妻子是三生有幸，又哪里会不喜欢？”

    “是啊，我教出的Omega都温柔又善良...”

    男人眸子里闪着冷光，

    “我常常为这点而后悔。”

    男人剑拔弩张的氛围显然引起了其他宾客的注意，苏梦忙俯下身，素来面无表情的脸庞竟变得无比得温柔，

    “阿竹，怎么了？你明明和我说好的，要对小廖客客气气的。”

    说完抬头对廖云峰说，

    “不好意思啊云峰，还没给你介绍过，这是我的妻子，赵竹，他最近身子不好，之前连你的婚礼都没能参加，你多体谅一下他。”

    “是啊，廖大哥，你别生气了。”

    苏晴雨抬起浅灰色眸子，里面泛着柔柔的水光，若是之前廖云峰还会觉得他这模样十分可爱，现在只觉得胃酸翻涌。

    “我弟弟前一阵子生病了，把母亲也气病了，本来想参加我们婚礼的，怕影响我们才没来的，今天实在忍不住过来了，你多体谅他一下吧...”

    “啊，结婚，对了，你和小雨已经结婚了...”

    男人喃喃着，突然抬起头，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春宵一刻值千金，小廖，洞房花烛夜过得还算顺利吗？”

    廖云峰霎时间僵住了，昨晚噩梦一般的景象又无可救药地钻入他的脑中，而赵竹的笑容就好像一只阴险的毒蛇，向他狞笑着吐着信子。

    偏偏这时苏晴雨又摆出一副不胜娇羞的样子，含糊笑着，

    “母亲，你不要这样，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呢...”

    说完比廖云峰还要高半头的身子就往他怀里钻，廖云峰只能勉强搂住他，露出宠溺的微笑。

    “妈，小雨他既然不愿意，我们就不谈了。”

    “妈？”

    赵竹带着笑意的脸又褪去了，

    “廖总，我可没这福分，有你这么个宝贝儿子，话说回来，我们都来了，你爸妈怎么一个都没来呢？”

    “赵叔，您也是知道的，我爸妈去世了。”

    “你父亲去世了我是知道的，可你不是还有个后妈吗？”

    “我继母身体不好，实在来不了婚礼，对不住二位了，改天继母身体好些了，我一定带着她上门道歉。”

    “身体不好？”

    赵竹嗤笑了一声，

    “幸好我没让你改口叫我妈，做你母亲实在容易身体不好，我记得你母亲也是因为身体不好去世的吧？”

    他这话说得实在过于出格了，让廖云峰已经没法维持住体面了，虽然他面上还带着笑容，苏雨晴却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一下捏紧了，接着廖云峰懒洋洋地笑道，

    “赵叔，好像做您儿子身体也不会太好吧，您儿子才多大，怎么就能病到连哥哥的婚礼都没法参加，病到把您的身体都气倒了呢？”

    他这话一出口，不止赵竹，连苏梦脸色都变得很难看，几人都不再说话，沉默地对峙着。

    突然一个胳膊搭在了廖云峰的肩膀上，侵略性的烟草味铺天盖地而来，

    “弟夫，这你可就不地道了，哪有这么咒一家人的？都怪我妈妈身体不好，惹你不愉快了，来，跟哥哥过去阳台喝点酒，哥哥给你好好赔罪！”

    说完也不由廖云峰说什么，强硬地搂着廖云峰，走到了阳台。

    顶楼的阳台其实是一个空中花园，因为宴会开始不久所以还没人上来，苏紫金一踏上阳台就一拳向廖云峰小腹打去，被廖云峰堪堪避过，笑道，

    “苏大少爷，你好不地道啊，说好和弟夫好好谈谈的，上来就动手？”

    “廖总，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苏紫金皮笑肉不笑，

    “一逞口舌之快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听没听过那句话，别看现在蹦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

    “可你母亲好像也没想和我演什么父慈子孝的温情戏码，我配合他一下也没什么问题吧？”

    苏紫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是因为你母亲？”

    “什么？”

    苏紫金向廖云峰走去，廖云峰向后退了几步，懒洋洋地双手插兜，笑得好像个无赖，

    “苏大少，怎么，想和我solo？学长，你知道吧，如果没有苏晴雨，你打不过我的。”

    “果然，一提起母亲，你就像一只小刺猬一样，廖总，你知道昨天你被操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和我们说了什么？”

    “我不想知道，人在被折磨得精神恍惚的时候，说什么都是不能当真的。”

    “是吗？可是你一边哭一边说...”

    苏紫金快步上前，在廖云峰耳边轻声道，

    “你不会叫出声，因为你好想妈妈...”

    廖云峰的脸涨红了一下，又瞬间苍白起来，

    “他是个好母亲，我不该想他吗？”

    “好母亲？我们在对你实施报复前，曾经详细地调查过你的资料，据我所知，你的母亲并不是像外界说的那样病死的，而是吸毒过量猝死的。一个被赶出家门一无所有，靠卖淫为生，甚至和嫖客一起溜冰，最后猝死的Omega竟然也算好母亲？你对好母亲的定义真的宽泛啊。”

    “你懂什么？”

    廖云峰面无表情地望向苏紫金，

    “他做得事情可能并不光彩，我也不指望谁能理解他，但他是个好母亲，至少他努力想做一个好母亲。一个愚蠢的，身体娇弱的，从小接受传统教导与现代社会完全脱节的，一辈子寄希望于婚姻的Omega，在失去一切的时候他又能做什么？要求他坚强？要求他突然觉醒自立自强，然后逆袭报复人渣？这只是电视剧拍出来用来骗人的，现实往往与此相反。现实是，看着爱人抛弃自己后生活幸福美满，自己则被落井下石的人无止休的践踏侮辱，永无翻身之日，死后再被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局外人嘲笑，不知廉耻，自作自受！”

    苏紫金望着眼前的廖云峰，面无表情，站得笔直，乌黑的眸子无机质般望着自己，好像在看自己，但好像又透过自己看着远方，他的身材很高大，也很强壮，但苏紫金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到了鲜明的脆弱感。

    这一刻，苏紫金嘴里再也冒不出什么恶毒的话，反而脑子一抽，抱住了廖云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