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耽美小说 - 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在线阅读 - 第三十九章 突疾

第三十九章 突疾

    “世子,县主,抱歉来晚了,恭喜恭喜啊。”

    今日是小世子的满月礼,其实十日前就满月了,赵明经总觉得正月寒气未消,怕宁乐和孩子着凉,给推到下一个吉日也就是今天才办。京中平日里有走动的官眷都来了,郭兰森也跟着母亲过来,道完喜便东观西望的,像是找人。

    “别看了,”宁乐冲他促狭一笑道,“永昌侯夫人在花园帮忙招待女眷们,你可不方便过去。”

    郭兰森不好意思低头:“县主尽管拿我逗趣,回头别跟知浣说。”

    宁乐跟郭夫人笑着对望一眼问他:“怎地,还怕丢人呐?都定了亲的人了。”

    “不是,哎。”

    宁乐只道是少年郎面皮薄,转而跟郭夫人进屋聊起纳礼成亲的琐事,说到良辰吉日,郭夫人拟了好几个,大有开了春立马成亲,来年这时候就能抱孙子的意思。

    郭兰森在旁边欲言又止插不上话,正巧赵明经从外面进来,寒暄没几句后郭兰森问道:“世子这几天可曾去过周府……”

    赵明经一下子十分刻意地揽住郭兰森就往外走,边走边高声道:“走走走,爷们儿们在前厅攒叶子戏呢,你最擅长这个了,赶紧帮我耍耍赢回来。”

    郭兰森身量体格均不及赵明经,被夹在他胳膊底下提溜出去了。郭夫人只来得及“唉”了一声,疑惑地回头看宁乐。

    宁乐也不明就里,只好回寰道:“哦,这可能好久没见了?趁着兰森还没成亲,你让他去耍吧,有世子看着呢放宽心,不如随我去看看孩子?”

    郭夫人自然高兴答应,看过孩子去到花园,各色女眷团簇,又是层层应酬无暇他顾。宁乐不动声色地退出去,找来前院管事问明世子所在,便往书房去。

    如果没猜错,郭兰森口中的周府应该指的是周彦学府上,如果是常事,赵明经不会那么紧张,或许是什么大事?

    宁乐快步往书房走去,这种外事她通常不会掺和,她走到书房门外,隐约能够听到说话声,确实是世子和郭兰森的声音。

    这种事于礼不合,宁乐皱着眉转念心道:我只是替我弟弟听听。于是乎心安理得地附耳偷听起来。

    只听郭兰森抱怨道:“……母亲很着急,我本来想趁今天找知浣说明白的,我很怕知浣误会啊。”

    误会?宁乐心底疑惑:难道兰森不愿意娶知浣?

    又听赵明经叹道:“何苦来哉。”

    郭兰森又道:“我今早刚从周府出来,他现在汤药不进的,孙老愁的头发全白了。”

    赵明经也道:“姜大夫那边我也着人看着呢,前几天周放临走前去动荡学堂找了石仲行,早上学堂来人送信说已经在豫州边界寻到姜大夫人了,估计过两天就能回京。”

    郭兰森重重叹了一声:“也不知道彦学还能不能挺过这几日呢。”

    宁乐听了心里一惊:周彦学病重?上元时明明十分康健,如何这么突然?

    赵明经嘱咐道:“听天由命吧,他这灯笼纸样的身子呀,可惜。对了,你切不可在宁乐面前说起此事,她是个面硬心软的人,又刚出月子……”

    “行了世子,我又不是不明事理的,咱们都不在当场,就算县主真说了什么重话,这病也是他自己折腾出来的。”

    宁乐听了这话竟与自己有关,再也忍不住,将门推开问道:“周彦学怎么了?”

    屋内二人愣在当地,赵明经先反应过来,把门关好,想把妻子搀到软椅坐下,被宁乐一把甩开。

    她盯着郭兰森面无表情再次问道:“周彦学怎么了?”

    郭兰森支支吾吾望向赵明经,赵明经一脸严肃跟宁乐说:“你先坐下,我跟你说。”

    宁乐看了他一眼老实坐下,赵明经拍了拍郭兰森肩膀安抚了一下,转身朝宁乐道:“彦学身体抱恙,这事我本不愿跟你说,因为之前见你们相处并不愉快。”

    宁乐问道:“我刚才隐约听见,你们说他情况很危重?”

    “是,不过姜大夫不日就回来了,想必他是有法子治的。”

    在外面听他们说得很焦急的情况,被他三言两语化了个干净。宁乐想了下柳眉倒竖瞪着他道:“你少给我绕弯子,他年纪轻轻如何得了急症,还有,你们刚才明明说是与我相关!”

    赵明经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我就要先问问夫人了,上元日那晚,你究竟与他说了些什么?”

    宁乐一下子像是噎住了,缓缓道:“他的病是那天晚上患上的?”

    沉寂了许久的郭兰森接道:“是,他府上管事跟我说,那晚彦学回去一言不发在院里非要看月亮,结果饮醉了酒在雪里睡着了,早上找到的时候,脸都冻白了,如今诱发了旧疾高热不退昏迷不醒,已有五六日了。”

    一时间书房寂寂,三人中一者在思考如何开口,一者还在跟脑海里虚幻的绿帽子搏斗,一者左看右看不敢言语。沉默良久宁乐抚了抚眉心幽幽一叹,终于开口:“鸣野临行前让我转交一封信。”

    此言一出另外两位一脸的茫茫然,赵明经自行解读道:“难道是因为那封信彦学才……不应该啊。”

    郭兰森也道:“不可能,彦学可喜欢鸣野了,经常把臂同游,哎呦,莫不是听见什么风言风语的,生了嫌隙?”

    宁乐听了喜欢二字眉尖一跳,不动声色地顺着说道:“是我听了些坊间胡言,那晚对他说了些端正品行的话。”

    这番措辞赵明经明显不信,关于周彦学的桃花绯闻早就流于坊间,就算宁乐刚听说,以她的个性不会当面指责外人品行,况且瞧那晚的架势,若仅仅是些与自家不着调的传闻,何须反应那么大?

    郭兰森自然不晓得那晚情形,一心想着要帮好友辩解:“县主不要听信外面的污言秽语,彦学虽然这两年出入秦楼楚馆,只是为了找人,洁身自好从未逾距啊。”

    赵明经本来在低头盘算怎样又精明又能顺毛反问妻子,听他说罢脱口道:“找人?找什么人?他找人怎么不找我?”

    赵明经官职挂在大理寺下面,这种找人的庶务还是能调派的。

    郭兰森抱着脑袋搓了搓,挣扎不到一弹指的功夫就懊恼地重重叹了口气道:“这是彦学的私事,我答应替他保密的,哎,就是两年前他找到我突然说要找人,我问他有没有画像信物他都没有,连是男是女也不知道,只说那人腰间有个印记……”

    宁乐一下子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他,郭兰森继续道:“这线索等同于没有,茫茫人海的,总不能站在城门口挨个扒人衣裳吧?我追问了半天他才告诉我是在上元节在双花馆周围不见的,我一听就猜到,可能是柳巷中人,而且看他那羞于启齿的样子,大概是有些纠葛。于是出了个馊主意,带着他去各家看艳舞找人。”

    赵明经跟宁乐夫妻同心,同时递出嫌弃的眼神,郭兰森赶忙摆手:“只是看!我郭兰森是片叶不沾身,一心只写曲,世子你是知道我的呀!”

    赵明经刚要点头,瞥见身边宁乐的眼神,脖子立马拐了个弯:“胡说什么呢,我不知道,”然后肃然朝宁乐表态道,“真的。”

    郭兰森无语地瘪嘴:“反正他应了我这主意,他往常哪里会去那等地方,开始的时候楼馆里舞姬,呃,着装有些不雅,我见彦学不习惯,就旁敲侧击问为什么要找这个人,是不是心上人。他说是恩人,心上人另有其人。后来我就嘱咐楼馆舞衣只露腰即可,久而久之,便传出周郎好细腰的传闻。”

    宁乐沉默,反倒是赵明经不赞成地摇头:“既然有心上人缘何还要牵扯旁人,这彦学……”转念想到周彦学还在病中,谴责的话语一下子掐了。

    郭兰森道:“初时我与你想的一样,觉得彦学是不是一时兴起,但这终究是他的私事,在母亲帮我说亲的时候我也问过他为何不与心上人成婚,他说水中望月不可企及,直到去年深秋,他突然跟我说他要找的人就是心上人,并且已经找到了。”

    郭兰森面向宁乐和赵明经难得认真道:“擅自将好友的这些私事公布,实非君子所为,等彦学好了我还得负荆请罪去,如今与二位说这些,只是希望勿听信流言,彦学是个风光霁月的人物,他不会在意旁人如何议论,却极为在意身边亲朋好友,倘若真是因为鸣野听了谣传对他割袍断义,我信他会想不开,希望到时县主能帮忙向鸣野兄解释,解开二人的误会。”

    宁乐听了这一番缘由心头纷杂,胡乱点点头,而赵明经是彻底糊涂了,正要发问,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管事敲门进来缓声通报:“世子,姜大夫那边来信儿了,说明晚就能到京城。”

    赵明经把要问的抛到九霄云外,面露喜色去安排迎接,剩下宁乐和郭兰森面面相觑,过了良久郭兰森不好意思地小声请求:“县主,能不能,先别把这事儿跟知浣说呀?”

    “什么事,去秦楼楚馆流连忘返的事?”

    “不是,是我背后念叨好友隐私的事……”郭兰森挠挠脸道,“我对她没什么好隐瞒的,写话本之类的她也早就知道了,只是今天这事儿我怕她误会我不诚,想等彦学原谅我了我再跟她讲。”

    宁乐被他那猴急样儿逗乐了,哼了一声权当答应。郭兰森心里松下劲儿,嘿嘿笑着叫小时候的称呼:“霜姐,我知道你最心软了。”

    宁乐敛了笑意,详细问他周彦学的情况,郭兰森怕宁乐还没放下因为外间传闻对周彦学起的糟糕印象,故意又说重了三分,旁人听了还道是咒周彦学的那种程度。等赵明经回来,宁乐一脸严肃地跟他说:“明日我与你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