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耽美小说 - 大哥给你生孩子在线阅读 - 3、将军发热,夫人悉心照料(疾病虐身梗)

3、将军发热,夫人悉心照料(疾病虐身梗)

    慈济堂大门紧闭,门廊外一左一右侍立着身着明光铠的护卫,二人各自将手放在雁翎刀的把手上,双眼环视四周警戒着。

    时逢正午,光线却暗得像已经日落,低垂的铅灰色云层似乎快要盖到四角翘起的屋顶,北风呼啸着,吹落一院梅花。寒冷的空气几乎快把人的肺冻住,但好在屋内炭火熊熊,温暖如春。

    严戎潇的白玉发冠一回府就被拆开,搁置在黄花梨的大桌上,朱红色的官袍双袖展开挂在木施上,每一丝布纹都整齐有序。因怀有身孕,他这段时间并没有腰带,许久未用过的羊脂玉黄金盘扣的束腰被挂在墙上,但没有落灰。

    簪梅花的女侍捧着盛满热水的铜盆,恭谨地立在床边,另一个只在双丫髻上扎一根红绳的半大丫鬟用素白的手沾湿白色布巾,拧干后高高举过头顶。二女皆垂着头,不发一言,就连呼吸声都十分轻缓,虽然年纪都不大,但一举一动都颇有章法。

    拔步大床两侧深蓝色的布帘被放了下去,柔滑细腻的布料流水一般泛着华贵典雅的光泽,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从缝隙中探出来,拿过丫鬟手中的布巾,又迅速收了回去,像夜幕下黑沉海面上跃出的一尾银鱼。

    严戎潇侧卧在床上,乌发披散在肩头,只有一缕从鬓角垂下,遮住半个额头。他的腰弓起来,一只手放在枕边,身上盖着被子,八个月大的肚子将锦被顶出一个圆润的弧形,右腿却露出来,被软垫垫高,亵裤雪白的裤腿卷到大腿中央,将紧实的肌肉暴露在外,微曲的膝盖红肿得快要发亮,看起来似乎有积液。

    他的眉头几乎拧成一团,呼吸也有些急促,脸颊和耳根都泛着不正常的红。

    谢谦抓住他的脚踝,拿温热的软巾擦拭伤腿,鸦羽一样的睫毛半垂,眼中满是担忧:“比前些天更严重了。”手心下的皮肤温度有些高,脉搏跳动也很快。

    “唔。”严戎潇没有睁眼,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呼吸上,“我让常康三天后请徐军医来。”他的声音很低,疲累感从每一个含混的字节中间溢出来。

    谢谦在床脚的矮桌上拿起一只景泰蓝的盒子,单手打开,浓重的药味飘荡开来,他拿手指扣出一块半透明的药膏,在手心里搓热,敷到伤处,严戎潇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胃里还恶心吗?”他不容反抗地用手肘压住严戎潇的小腿,将温热的药膏涂上去,找到穴位按摩,眼神落在严戎潇的脸上,“别动。”

    严戎潇点头,闷闷道:“嗯。”谢谦给他灌了个汤婆子,现在正被他按在胃口,炽热的温度安抚着躁动的胃,但滞闷感依旧存在,“想吐。”

    他的体温有些高,额头皮下好像被一根线拉扯,一跳一跳地疼。在车上堵在胃里的一口凉气回家后不久终于给吐了出来,可依然不大舒服。

    谢谦用没沾到药膏的手背轻蹭他的大腿,安抚地敲了敲:“我让厨房炖了粥,多少吃点东西。”

    府上的大夫虽然医术高明,但对陈年顽疾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开了一剂温补退热的药,又留下药膏,就被病歪歪但依旧有精力发脾气的严戎潇给赶走了。

    “不想吃。”严戎潇果断道,“一点胃口都没有。”

    一想到一会还要喝那黑漆漆的苦药汁子,他恼火地啧了一声:“吃那不温不火的药有什么用,庸医!”说罢用手摸摸肚子,怨气冲天道,“都是因为你,搞的本侯受那么大的罪。”

    谢谦无奈地笑一笑:“大夫开的药是退热用的,不吃对你和孩子都不好。”

    严戎潇半路上就开始发热,温度虽然不高,但他如今怀着身孕,处处都马虎不得,府医也是特意选了些孕期也可以用的药来的。

    “要是没怀孕,本侯也不用遭那么多的罪。”严戎潇哼哼唧唧地抱怨,“刚怀上的时候喝口水都要吐,好不容易不吐了,这崽子又压到腰伤,还有两个月就要出生,腿伤又严重了,他怕不是来克我的吧?”

    谢谦当他的话是耳旁风,心无旁骛地按摩肿胀的膝盖,手下的动作温柔轻缓。

    严戎潇就是这个性子,不高兴了就满嘴胡言乱语,有时候气急了连皇帝都敢拿来编排。不过他虽然嘴上抱怨孩子折腾他,可抚摸肚子的动作却如同在碰触珍宝。

    不多时,侍女送来了退热药和煮的黏稠的白粥,谢谦哄着喂下去后不久,药里安神的效果发作起来,严戎潇终于闭上了喋喋不休发牢骚的嘴,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谢谦坐在床头,看他确实睡熟后,替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吹灭床头的烛火,从紧闭的挂帘里退出来,轻声吩咐屋内的下人:“照看好侯爷,有什么事立刻来通报给我。”

    面容娴雅秀美的一等丫鬟瑞珠福身道:“是。”余下的侍女也屈膝应诺。

    这些人都是宫中嬷嬷精心调教过的,又是知根知底的家生子,值得放心驱使。谢谦点头,快步出了卧房。刚才被严戎潇赶走的府医就在门廊处静候着,见谢谦出来,他拱手行礼:“谢少爷。”

    谢谦的父亲对镇远侯府的府医有救命之恩,直到谢谦嫁入侯府,他始终称呼谢谦为少爷。

    “有的话在长策面前不方便说,现下他正睡着,你要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谢谦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引着府医进了书房,“坐。”

    府医拱手谢礼,坐在了谢谦对面:“老夫自然不会隐瞒。”

    这书房虽然名义上属于严戎潇,可他本人是个一读圣贤书就头大如斗的半个文盲,满满几个书架的珍本孤本就全便宜了爱书成痴的谢谦。

    可眼下谢谦半点钻研学问的念头都没有,他忧心忡忡地拧着两道秀美的长眉,注视着面前的老大夫:“长策近日来总休息不好,腿伤反复发作总也不好......”

    府医捋着灰白的胡子:“再过两月侯爷就要临盆,怀孕的负担本就大,腿伤难愈也算正常,只是......”他迟疑了一下。

    “只是什么?”谢谦问。

    老大夫轻声叹气:“只是侯爷脉象虚浮,忧思郁结,又因旧伤发作胎气震动,有早产的征兆。”

    谢谦一惊,一双狐狸眼簌地睁大,放在桌面下的手握成拳头。

    严戎潇的抱怨其实不无道理。在外他是顶天立地的镇远侯,手下统帅的镇远军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上下有如铁板一块,这杜绝了不少觊觎之心。

    可他怀孕后必须安心养胎,对手中权力的掌控出现了松动,这就给了不少人可乘之机。这段时间严戎潇上下敲打了不少不安分的爪子,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也不敢松懈,实在辛苦。

    “况且今日侯爷腿伤突然恶化,因而开始发热,胎儿受惊不安,”府医捋胡子的手停下来,“若体温久久不降,侯爷年轻力健能受得住,他腹中的小世子却受不住,到时......”

    他在谢谦忧虑的眼神中幽幽道:“到时若还想保孩子,只能强行催产,这对侯爷身体损伤极大。”

    谢谦嘶地抽了一口气:“那若是以长策的身体为主?”

    府医摇头叹息:“八月滑胎,伤害只多不少。”他的手指捻动胡须,“当务之急是尽快退烧,不然可就不妙了。”

    “您安心,老夫定当竭尽全力。”

    谢谦对着府医匆匆一拱手,目送他离开书房,转向厨房走去,强自按捺心中的不安,步履匆匆地回到卧房。

    瑞珠依旧垂着手静静站立在原地,原本完全拉拢的床帘被束起一边,两个还一团孩子气的小丫鬟安静地跪在脚踏上,一个拿棉巾替严戎潇擦汗,另一个则在他的脚头,看护他不把药膏蹭掉。

    谢谦示意二人退下,自己接过棉巾,在严戎潇身边坐好。为保持水的温度,捧铜盆的侍女换了一个人,她机敏地走到方便谢谦动作的地方,脚踏上的两个丫鬟将双手贴在小腹前,倒退到窗边,静候传唤了。

    严戎潇沉沉睡着,眉头却没有松开,他脸颊上不自然的红晕似乎更深了一些,呼吸也比刚才费力不少,肩膀起伏,手臂在柔软的锦缎被面下近乎本能地护住腹部,汗水打湿了额角的碎发。

    为了不影响他休息,屋内没有点灯,薄纱的窗帘也都拉上了,屋内光线昏暗,好像傍晚一般。

    谢谦轻手轻脚地重新打湿棉巾,贴在严戎潇的额头和肩窝,沾走汗珠,又拿手心试了一下温度,发现比自己离开前确实热了。

    他忧虑地伏下身,和严戎潇额头相贴,手伸进被子,搁在他的肚皮上,手心舒展,严丝合缝地贴紧隆起的弧度。

    八个月大的胎儿已经基本发育成熟,胎动也比以往频繁不少,察觉到父亲的靠近,他轻轻挥动了一下小手,与这个给予他一半血肉的人贴近。

    “千万千万要没事啊……”谢谦感受到了手心里传来的胎动,默默祈祷,“乖孩子,不要着急出来,你还太小了。”

    大概是因为他平日里从未信服过鬼神,于是这临时抱来的佛脚并没有太灵验。严戎潇的腿伤始终没有好,体温也起起伏伏,一天里大半的时间都在昏睡。

    镇远侯夫人突发急病的消息在有意的推动下悄悄传开,镇远侯同夫人情比金坚,上书朝廷,称要闭门谢客陪伴夫人,直到夫人痊愈为止。皇帝正为多处地方的雪灾和流民忙碌,便准了他的请求。

    当晚,关西侯府的徐军医便从镇远侯府的小门悄悄来访。

    彼时严戎潇正好醒着,数日的低烧让他手脚绵软,浑身乏力,谢谦扶着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方便瑞珠喂他吃粥。

    青岩在门口小声通报:“侯爷,徐军医来了。”

    严戎潇唔了一声,摆摆手,瑞珠便道:“请徐军医进来。”

    徐军医得到通传并不第一时间进去,而是站在大堂的炉罩边拍打身上的衣物,等满身的寒气都被炙烤干净后,才进了镇远侯的卧房。

    一眼看到蔫哒哒的镇远侯,他眼角一弯,笑道:“多年未见,侯爷可还安好?”

    徐军医年轻的时候也曾是战场杀敌的一把好手,随着年岁增加,他就像一株老藤,越老越收缩,越老越结实,一身皮肉似乎被岁月淬炼掉了多余的部分,留下的身躯虽然瘦小,但都是精华。

    严戎潇的眼皮垂下一半,嗓音沙哑:“托您老的鸿福,暂时还没死。”

    “别说不吉利的话!”谢谦搂着他的胳膊一紧,皱着眉低头轻叱。

    徐军医不客气地靠近,拾起严戎潇垂在床边的手腕,闭上眼给他把脉:“嗯...”不消一会儿,他便点点头,将严戎潇的胳膊塞回被子里,“不太好。”

    严戎潇冲他翻白眼:“几年不见,您医术又精进不少啊。”他不舒服的时候一定也要让周围人不舒服。

    徐军医不理会他的讽刺,从身后的竹篓里取出一只盘出油光的小木箱,打开后里面是一套亮闪闪的金针:“药我已经吩咐厨房在煎了,先给你扎几针,”他对着严戎潇笑的满脸慈祥,活像个佛陀,“尽量帮你把这个孩子保到足月。”

    说罢便果断地将一根足有三寸长的牛毛细针戳进了严戎潇的手腕,速度快到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楚,紧接着又打开木箱的第二层,从里面取出一柄寒光四射的柳叶细刀:“膝盖的淤血也要放出来。”

    佛陀慈和地站起身,枯瘦却有力的手如菩萨捻花般捏住小刀,慢悠悠地说:“侯爷还请忍耐一下。”

    咕咚。

    严戎潇久违地感觉到了背后发寒,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