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耽美小说 - (双性)镜郎在线阅读 - 第二十五章 剧情,芍药花

第二十五章 剧情,芍药花

    “二叔,许久不见了,给您请安——”

    这男人,却是宁平侯的胞弟、镜郎的二叔,至今未婚娶的国子监祭酒,林诚。

    看这高冷傲岸,什么事儿都入不了眼的模样。林纾就是自幼由他启蒙养大,才学了个十足十的寡淡可恶。

    “几个月不见,就听见你背后编排,这可是君子所为?”

    镜郎在心中叫苦不迭,只得垂着头,站在廊下,垂手听了林诚半个时辰不咸不淡,没个抑扬顿挫的训话。

    “府中诸人是你亲眷家人……是你骨肉血亲……以卑幼论尊长……”

    终于,神兵天降,瑞春领着王默,姗姗来迟。

    “哎哟,这不是咱们侯府的二老爷么,怎么长公主殿下来了,也没见您去请安呢!公主驾临,以君臣论,您避而不见,是什么君子所——二老爷,您别走啊,我们殿下那儿可有好……”

    林诚不发一言,转身就走。

    不知怎的,镜郎竟在他的动作里瞧出了一丝落荒而逃的狼狈。

    瑞春对着林诚的背影重重哼了一声,转过脸来,笑嘻嘻的给镜郎行了礼:“公子的住所还未安顿好,要么,先在这府里走走,薅几朵太夫人新种的芍药,给殿下插瓶去?”

    “好主意!阿娘可把那只官窑的起弦瓶带来了?我看它插芍药正好!”

    瑞春笑着给镜郎指了花圃的路,镜郎摆一摆手,王默就沉默地跟了上去。

    王默是个极好的听众,不会多话啰嗦,也不会轻佻的没个正形,或者畏首畏尾、三句话离不开劝诫,要么张口就是大道理斥责,就算不知道回答什么,也会“嗯”“唔”,点点头,做回应,好让人知道不是在对牛弹琴。

    “刚刚那个男的,是我二叔,是不是看的可年轻了?”

    “嗯……年轻。”

    “我父亲与我二叔,是双生子,你知道什么叫双生子么?就是同时出生,按说也有长得不像的,我爹和二叔,偏偏就能有个七八九分相似。哦,对了,听说皇后娘娘也有个孪生弟弟,两人也长得一模一样。”镜郎絮絮叨叨的说完,回头去问王默,“你看看,我和我二叔像不像?”

    王默回想了片刻,点了点头:“……像,眼睛像。”

    “对,你看我,还有我哥,虽然一个像爹,一个像娘,但都有一双凤眼,林家的眼睛——哦,你没见过我哥。不过不见他也好,没什么可见的,长得可吓人了,一张阎王脸,冷冰冰,凶巴巴,完全可以止小儿夜啼。”

    镜郎说着说着,脚步缓了下来,猜测不受控制,一路往诡异的方向狂奔而去。

    “我娘找相好,也都爱找眼睛长长的,往上挑……”镜郎忽然有些惶恐,“总不会,总不会是照着我爹找吧?”

    “你说她要是喜欢我爹,又和他闹什么分府别住呢?”

    这可就难住了王默,他思考了一会儿,闷闷地嗯了一声,摇了摇头。

    长廊萦绕婉转,淡淡的花香随风飘来,令人精神一振,镜郎快走几步,素色衣裳被明艳的芍药花海一衬,愈发雅致。

    “哎,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对,我可没说你,也没说我啊!”镜郎随手薅了一把淡粉色的花瓣下来,啧啧感慨,“应该说,男人有了权势,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就连我舅舅……听说,我七哥出生之前,也曾和皇后好得如胶似漆,甜甜蜜蜜,舅舅还当着人,无事就唤皇后的小名儿呢……现在还不是,三宫六院住的满满当当,有名分的没名分的,认不全,孩子都有一打……”

    他一边低声感慨,一边挑挑拣拣,动作随意,摘了许多花枝在手,只是手法不好,花朵不饱满,被他拉扯的七零八落,王默轻轻拉住他的衣袖,小声道:“别拉伤了手指。”

    镜郎把几朵花塞进王默手里,东张西望片刻,又被一朵正待盛放的朱红花朵吸引了目光:“诶,这朵花儿开的好。王默,你认得出么?”

    “这是洛阳的名种。”这可算是问对人了,问什么别的,王默都是一棍子打不出三个字来,此时娓娓道来,还像那么一回事,“球花台阁。公子你看,上头花开如绣球,底下花瓣舒展,如台阁相托……这一种多是淡粉,深粉色,难得有这么艳丽的赤红。”

    一只纤纤素手往他面前一伸,愣是抢先一步,将那朵芍药摘了下来。

    婷婷袅袅一个纤细少女,水色的衣衫,月白的挑线裙子,银钗玉带,十分清雅,只唇上淡淡点了朱色胭脂,手中挽了一只柳条篮子,放了几支含苞待放的芍药。

    在花丛树影中一站,当真是面如芙蓉,人比花娇。

    少女冲他甜甜一笑,拈着花枝,在雪白的脸颊边比了一比。

    镜郎眉头紧皱,瞪了她好一会儿:“你不是,你不是那个谁,那个谁……”

    洪钦若实没有料到,几日前在宁寿宫里挨了镜郎一顿抢白,让她下不来台,便寻了个借口出宫了,这罪魁祸首竟然还没记住她姓甚名谁。

    她脸上的微笑僵了一僵,旋即从容地福了福身:“小女洪钦若,见过表哥。”

    那个不知道是谁的未婚妻的……宁寿宫里的那个。镜郎皱眉道:“你怎么在这儿?”

    “侯府太夫人相请,我来做客。”

    “哦。”镜郎也不过随口一问,根本没放在心上,仗着身高手长,轻巧地一捏,就将洪钦若松松挽在指间的花枝取走了,“那你慢慢做客吧,我走了。”

    洪钦若登时愣在原地,镜郎礼貌地皮笑肉不笑扯一下嘴角,大摇大摆地绕过她,领着王默往花园的另一头走去:“你最懂这个了,你看看,这么大个红花,单插着是不是不大好看?再配个什么颜色,白色,黄色?你看,那还有朵蓝的……”

    “……蓝的。”

    “嗯,你帮我摘,那一朵小一些。”

    洪钦若的脸颊一丝一丝恼得涨红,她咬着嘴唇,抬手攥紧了开的极盛的一支淡黄色芍药,再松手时,已捏了满手残破花瓣与汁水。

    镜郎带着王默逛够了院子,捧着花回了静尘园,一进院子门就见瑞香抱着手臂站在院中,冷冷看着小丫鬟们端茶送水,她见了镜郎,才换出一副和缓笑脸来,欠身一礼。

    “瑞香姑姑怎么这副表情……”镜郎话说了一半,就听见正屋里传来太夫人苍老的呵斥声,脸色顿然一沉,快步掀了珠帘,一阵风卷进了厅堂。

    长公主坐在上首的罗汉床上,翘着手指端详,一脸乏味,就差把“指甲染得不好该换个什么颜色”写在脸上了。下首坐着太夫人、二叔林诚,身后则站着神色委屈的洪钦若。

    太夫人一身描金的缂丝衣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上了极贵重的红宝金刚石首饰,撑着长辈的气势,镜郎进来时,她喋喋不休说话的声音顿时一滞,颇为不满地瞪过去一眼,镜郎只作没看见,嬉皮笑脸,朝两人随便弯了弯腰,算是见礼,就往长公主身边依偎着坐了。

    太夫人又停了一停,才把方才说了一半的话接上:“不过是一枝花,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好意思和人家小娘子过不去……”

    “太夫人此言差矣,您这么大年纪了,也好意思和我这个小娘子,娇娇这么个小孩儿过不去呢。听说洪家……这个洪什么,是想嫁给我家大郎做新妇的,日后不得在我跟前日日侍奉?我还不能教教她规矩了?”

    太夫人一时语塞,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几:“说一句,你……你能顶三句,你就是这么做人媳妇儿的?”

    “这是一枝花儿的事么?这是不把皇上,不把皇室放在眼里!太夫人,你就是这么做人臣子的?”

    此时全然没有插话的余地,洪钦若低头不语,衣袖下的手指死死扣着丝帕。

    长公主也完全把她无视,连半个眼神都没分过去,环视几人一圈,忽然抬了抬下巴:“喂,祭酒林大人,你说说,以君臣论,以尊卑论,这花归谁?”

    林诚原本一脸的置身事外,突然被建昌长公主点到了名字,却很从容,轻轻抿了口茶水,放下手中茶盏,淡淡道:“以君臣论,殿下是君;以尊卑论,殿下是尊;以主客论,殿下是侯府当家主母,客随主便。这花儿,当然该归殿下。”

    太夫人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但林诚说的笃定,她也没有拆儿子的台,只是愤愤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但长公主不知是被他哪一句话触了逆鳞,本来还隐隐含笑,等他一席话说完,脸上已全无欢欣,劈手夺过那支足可称国色天香的娇红芍药,随手往窗外一掷。

    “孤最讨厌芍药花了,往后不许在府里种这玩意儿。”

    林诚不置可否,淡淡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太夫人先为他抱不平:“我们老二辛辛苦苦,培育名种,亲手种出来的芍药,十几年来,繁育的这么繁盛漂亮,京中称奇,你说拔就拔,欺人太甚……”

    “无妨,母亲,殿下不喜欢,尽数拔了去就是。”林诚依然云淡风轻,轻轻抖了抖宽大衣袖,站起身来,“微臣这就去处置,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