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管去哪里都要问过我
东阁地上的材料多得没有落脚的地方。言煜不甚在意地说：“拿脚捞到一边去就好。” 小冬腹诽：昨晚还叫我不许碰呢。 两个高大都侍奴把青茗抬进东阁，把他趴着放在榻上。这榻原是个坐榻，但与普通的床一般大小。 那两个侍奴看到青茗的伤都暗暗咋舌，算是第一次亲眼见识了这长公子的阎罗行径。 等这两名侍奴走了之后，言煜又对小冬说：“拿上回那根链子把他锁着。” “是。”小冬转身去拿链子，心想都伤成这样了，又有诛心丹之毒，难道还能跑了不曾？ 言煜坐在轮椅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榻上人的侧脸。那脸清瘦俊秀，白得没有血色，眉头蹙着，似乎在昏睡中也感觉到疼痛。 “你的腿是瘸的。”那个孩子认真地盯着他的腿，很肯定地说。 所以呢？ 所以你不可能留在我身边？ 所以你想自己去哪里？ 你哪里都去不了。 言煜眼神变得阴鸷，面色沉郁。 小冬拖着链条进来，看到言煜的脸色吓了一跳，赶紧把青茗的一只脚踝锁上，另一头穿过床榻一头镂空的雕花侧边，绕了一圈也锁上了。弄好之后就赶紧告退，不敢多留。 青茗睡了一天，直到天黑透了才醒过来。他姿势一直没变过，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又痛又僵，不由得呻吟了一声。 桌前坐着的人回过头来，青茗看到那双冷淡的黑眸，才回过神来。他吸了口气，努力想撑起身体跪下，但试了几次都起不来。 “躺着吧。”言煜转回头，继续摆弄桌上的材料。 “主人……”他的嗓子几乎发不出声音来，只有嘶哑断续的破碎的音节。 “嗯？” “青茗以后再也不敢了……”他是真的怕。十天发作一次的诛心丹，他没有信心能活着再撑一次。 言煜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青茗着急地想再说什么，却只能发出一些气音。 言煜终于转动轮椅来到榻前，凝视着他问：“青茗，你是什么？” “青茗是，您的，奴隶。”仍然是气音，但言煜听到了。 “以后你就留在长云轩，不用再回西边的院子了。不管去哪里，只要是要出这长云轩，都要先问过我。” “是。” “没有我允许，不许吃喝任何东西。” “是。” 或许是因为青茗的乖顺，言煜的脸色和缓下来。他拉了拉从房顶垂下在坐榻旁的拉绳，不一会儿小冬就过来了。 “药煎好没有？”言煜问。 “好了，早就煎好了，一直放灶上暖着呢。” “端过来喂他。”言煜说着又转回桌子前面，开始摆弄他那一堆材料。青茗看到桌上的材料像是药材类，猜测他是要研究炼丹了。 不得不说，言煜在修真方面实在是天赋过人，许多事情都是一点就通。青茗也没见他跟哪位长老学过多少功夫，但看他炼制的法器和对法器的操控，就知道他有多强。如今再来个炼丹…… 正看着言煜忙碌的背影胡乱想着，以分散对伤处疼痛的注意力，小冬把药端来了。他坐不起来，趴着又喝不完，小冬便拿了勺子一口一口喂他。 喝完之后，他想对小冬说声感谢，说出口的却仍是气音。 真要细算起来，小冬似乎是天鹤峰上对他最好的人了吧？自己狼狈不堪，卑贱羞耻的样子，他都见过，却从来没有过一句恶言。 这么一想，天鹤峰也不是全然冰冷的所在。何况现在还多了个小艾呢？养好伤之后守好规矩，不要再激怒主人，尽量好好地活下去吧。 他趴着趴着，迷迷糊糊又睡了一阵，再醒来时，屋里的灯还亮着，言煜还坐在那里研究那些材料。 …… 养了七八天，青茗的伤好了大半，言煜又开始让他帮着整理材料。但药草类的部分言煜还是自己做。每隔两三天言煜就会到工器房开炉，青茗也不知他是炼器还是炼丹。他始终被锁在东阁，排泄洗漱都得请言煜或小冬开锁。开始的时候伤得太厉害，他连衣服也不能穿，三天之后言煜才让他穿上宽松的衣服。 下一次诛心丹发作之前，言煜没有为难青茗，按时给了他解药。只是，隔天，他又给他一粒黑色的药丸。 “我现在学炼丹，有些药配在一起的性质效果不是很清楚。你给我试试药。” “是。”青茗没什么犹豫就把那粒黑色药丸吃了。 再不会有什么药比诛心丹更可怕了。 言煜手肘支在扶手上，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青茗想他大概是要等药效发作，于是跪直了没敢动。 “你猜我给你吃的药是什么？” “青茗不知。” “诛心丹会让你全身疼痛难当，这个药嘛，会让你全身血液冻成冰。” 还真是会折磨人……青茗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沉默。 “但是好像没什么效果……”言煜说，“过两天再试试别的吧。” “……是。” “对了。”言煜想起了什么似的，指尖一亮，召出一把细剑，挽了个剑花，倒着递给青茗。 “你的细柳，我加了些材料重新淬炼过了，应该会更好用。拿去吧。” 青茗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言煜之前收回细柳是没打算再给回他的，没想到是要帮他重新淬炼。他伸出手，指尖碰到细柳的剑柄时，整个剑身光华大盛，像是在想念他一样。随后细柳化作一串流光，消失在青茗指尖。 “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想不想去练练功，看看这新淬炼的细柳趁不趁手？” “可以吗？主人。”青茗有些期待地望向言煜。 “去吧。日落前回来。”言煜从桌上拿了钥匙丢给青茗。 青茗谢过言煜，打开脚上的锁，起身要出去，突然想起去哪里都要问过的规矩，虽然言煜让他出去，但没有明确指定让他去哪里。他转回头在言煜跟前跪下，说：“青茗想去瀑布那边练功，请主人允许。” “去吧。你说了在哪里，就只能在哪里。若要去别处，还是要先来问过我。” “是。”青茗磕了个头才出去了。眼神余光看到言煜脸色不错，心里也跟着轻松起来。 “青茗。”言煜在后面又叫他一声。青茗回过头，言煜说：“不要回晚了，万一刚才的药突然起效了，你在外面血管结冰了我可救不了你。” 青茗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听见没。” “啊？是。”青茗应了声，快快地跑去换衣服找鞋子。嘴里早就没有那药的味道了，但他还是有些害怕。不过，他刚才好像看到言煜脸上有一丝一闪而过的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