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耽美小说 - 鬼面在线阅读 - 41 鸿花园

41 鸿花园

    单杜龙命殒,其独子单月笙子承父业,继承了黑月会的全部产业。黑月会的势力关系翻天覆地,弄得一时间满城风雨。单月笙迅速提拔数名新干部,其中就包括向湮、岳云龙等人;另一方面,旧干部们在非从及斩的压力下也纷纷倒戈表态。一夜之间,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形成了一张新的势力网,牢牢拥护处在中心的单月笙。

    单月笙上位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压青龙帮,利用内应流传来的情报,在一次行动中将青龙帮打得措手不及。又联合赤山组三两下风卷残云,收拾青龙帮散步在外的势力后,悠哉悠哉地就像是逛自家后花园似的走进青龙帮主府。银刃轻而易举地刺穿李忠仁的喉咙,当着一众青龙帮干部的面揪着男人的头发将他提起。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恐怕余生都无法忘记他当时的眼神——透过那可怖的鬼面,他的眼睛里没有达成成就后的餍足,也没有讥笑众人的嘲讽,只是一望无垠的空虚。

    他仰起头,任由血液顺着刀柄滑进手心里,松开李忠仁的尸体。尸体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就像一坨烂肉。单月笙松松垮垮地坐在前一瞬还属于李忠仁的靠椅上,无趣地俯视着一众青龙帮干部被压在地上,和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一样挣扎、咒骂。他向站在自己身侧的向湮伸出手,向湮便立刻会意,半跪在他身边低着头。单月笙揉了揉他的头发,起身道:“走吧。”

    “是。”向湮点头。

    目的地不是黑月会老宅,而是鸿花园,也就是后来的黄金阁。花红草绿白墙,女人身上的红绸粉黛,银铃般的笑声和铜锣闹得莺歌雀鸣。青龙帮瓦解的消息还未传来,向湮还未踏足入内,心脏就跳得厉害,一下下用力撞在肋骨上几乎有些疼。

    向湮跟着单月笙进入二楼的雅间,二人在屏风后。因为光线问题,这侧可以看到舞台,而对方却无法透过屏风窥伺这侧分毫。数着蝶翼般辫发的红衣女人半跪在台上,身侧放着一把朴素的枇杷。女人深深低着头,衣领庄严地拢起,只半遮半掩地露出纤细的脖颈:“老爷好,奴名为琴洲,请允许奴服侍老爷度过一夜良宵。”

    女子缓缓平身,露出那张姣好清秀的面容。一双纤长的柳叶眼下是朱砂点痣,胭脂红的嘴唇微抿,白玉般的手指抚上琴弦,清脆悠长的乐声响起。

    向湮目瞪口呆,猛地回头看向正慵懒地躺在床上的单月笙:“这是……”

    “嗯?”单月笙伸了个懒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眯起眼睛,“怎么?”

    “……不。”向湮缓缓摇头,目光回到琴洲身上。琴洲唱的是一曲再常见不过的蝶恋花,歌颂女子缠绵悱恻的爱情,谁人听了不为其落下泪水。不过向湮一点都没听进去,却也还是鼻子一酸,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数年的岁月并未让琴洲失去少女的柔软轻盈,更加上一层成熟女性的性感,一颦一笑都牵动人心,一举一动都云绕着眯眼的脂粉和醉人的酒香。一曲结束,琴洲半跪在台上深深弯下背脊,额头贴在竹席上柔声细语:“方才一曲请问老爷可否满意?”

    向湮下意识回头看单月笙,见他无意言语,便干巴巴地回应道:“……满意。”

    “如此实乃琴洲之幸。”琴洲微笑,又深深磕了个头。她保持着跪伏的姿势,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后续,便试探着询问:“老爷,请问可否需要哦琴洲服侍?”

    向湮也并非不通人事的小孩,自然明白她说的服侍是什么,顿时羞耻与愤怒交加充斥他的大脑。他深深呼吸两下,按捺着心头怒火,轻咳一声:“不必,下去吧。”

    琴洲闻言露出惊愕之色,却还是很快道谢后小步离开雅间。

    “怎么样?”门被轻轻合上,单月笙突然出声询问。

    向湮摇头,迷茫道:“……我不知道。”他顿了顿,“谢谢,你还记得我的请求。”

    “过来。”等向湮半跪在床边,单月笙一手挠着他的下巴,似笑非笑,“我当然记得我的狗狗想要什么。”

    “你收复青龙帮是为了……”向湮不确定地抬眼,看着单月笙那双漆黑的桃花眼。后者似乎是心情极好地眯了眯眼睛:“狗狗觉得呢?我是不是为了完成狗狗的愿望?”

    “我不知道。”向湮又一次摇头,随即又道,“不过无论是不是,我都很开心。你没有忘记……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你还记得。光是这样我就很开心了,你还真的兑现了,谢谢。”

    “我说过什么?”单月笙拉着他的衣领,让向湮趴在床上。柔软的嘴唇贴在他光滑的额头上:“狗狗不需要跟主人说谢谢。”

    “嗯,我知道了。”向湮点头,脸颊有些烫,“我可以抱抱你吗?”

    这回轮到单月笙怔住,他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不守尊卑的狗狗,不禁笑出来。他一个爆栗弹在向湮额头:“真是没规矩,真是对你太好,给你胆子了。”

    “对不起。”向湮立刻低头认错,然而单月笙却没有罚他的打算:“起来。”

    向湮起身到一半,就被单月笙搂进怀里。青年人清瘦的身体带着一股香味,柔软的手指抚过他的背脊,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他的后颈。向湮顿时感觉有些晕乎,还未来得及仔细感受,这个拥抱便悄然离开。单月笙笑得眉眼弯弯:“嗯,抱过了,去吧。”

    “去什么?”向湮有点懵,愣愣地杵在原地,维持着半站不跪的滑稽姿势。

    “你不想去找你的‘好朋友’聊聊么?”单月笙问。

    向湮“啊”了一声,连忙点头,反复说了好几遍“我马上就回来”,才三步并作两步出门去追琴洲。他问了好几个丫鬟,得知琴洲已经回到后屋,正在休息不可打扰。他阳奉阴违,直奔琴洲的后屋。

    作为一个小妓女,琴洲的屋子并非独立,而是和其他十几个妓女一块儿睡大通铺。不过正直傍晚,是男人们回家前嫖娼的好时机,其他妓女都在前院接客,只有她一人回来。十几床被褥埋在地上,几乎看不见草席的颜色,四处还扔着肚兜与脂粉,散发着一股媚人气息。

    琴洲深深叹了口气,一头栽倒进一床靠窗的床铺里。一个丫鬟怀里捧着一沓信件还礼物哒哒哒地经过走廊,见到在门口不远装作路过的向湮时还低头打了个招呼,进入屋中。向湮左顾右盼,见无来人气息才偷偷向里头望去。

    “阿琴姐,你的信又来了。”丫鬟挑出一封信放到床头。

    琴洲挣扎片刻,才从被子里冒出半边脑袋,将信纸举过头顶。透过斜阳,她眼前一亮,立刻做起来:“给我刻刀!”

    “是、是。”丫鬟一边将信封一封封放在床头,一边腾出一只手从裙摆里掏出一把刻刀扔过去。

    “谢了。”琴洲毫无形象地叉开腿,手头功夫却是小心翼翼,一点点将牛皮纸做的信封拆开,露出里头雪白的信纸和一张墨绿的纸。她抽出那张墨绿的纸压在枕头下,丫鬟眼尖,立刻大惊小怪地喊道:“又是那个人?”

    “嗯。”琴洲不耐烦地背过身去,眼神黏在信纸上,迫不及待地读了起来。

    “这回又是多少钱?”丫鬟跪在床边,从枕头下摸出那张纸,瞪大了眼睛,“一千金!这么多,你再攒上个半年都能把自己赎出去了!”

    “嘘,小声点。”琴洲从她手里抢回那张支票。

    “到底是什么人,从去年就开始给你寄钱了,没有一个月是断的。是哪家的老爷?”丫鬟干脆坐在她身边,探首想看看信上写了什么,却被琴洲藏得严严实实。她嘁了一声:“藏这么深,该不会是意中人吧?”

    “不是,别瞎说!”琴洲推了她一把,面颊却略带红晕。

    “也是,别把什么希望好噢。”丫鬟故作深沉地点着头,“好多我们这样的人爱上客人,但人家在外头可是有妻妾的,我们不过是玩物罢了,怎么会有人对玩物动心?”

    “不懂装懂。”琴洲不屑地收起信件,趁丫鬟不注意藏进枕头套里,“又是从哪个姐姐那儿学来了乱七八糟的,就挂在嘴边摆弄。”

    “嘿嘿,桂花姐和金桔姐都是这么说的。你是没看到,上个月金桔姐和意中人约定私奔,等了大半夜都没等来人,最后被拖进祠堂时哭得有多凶!”丫鬟摇头,“要我说啊,男的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话不是这么说的。”琴洲不赞同地说,“应该是会来咱们这地儿嫖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才对。”

    “你还说呢!如果来鸿花园嫖的男人不是好东西,那给你寄信的不也一样?”丫鬟反问。

    琴洲笑而不语,只在丫鬟额头一点:“算你说得对,快去干活儿吧,一会儿给妈妈瞧着了还不得把你一顿骂!”

    丫鬟“哎呀”一声,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向湮站在门口,正想进去,却突然瞧见琴洲后颈上的一处红痕。她衣领高,就像是为了藏住身上更多的痕迹。仔细一看,她精雕细琢的手指上也布满了细细红丝。

    跨到一半的脚步顿然停住,向湮登时进退两难。他手指一抖,最终还是收紧拳头默默离开。

    一推门,向湮就被一片白光闪到了眼睛。他下意识捂住眼睛,摸向兜里的枪:“什么人!”

    “噗嗤。”熟悉的轻笑响起。

    向湮缓缓睁开酸涩的眼皮,看到单月笙手里正拿着一只奇特的黑色箱子,箱子约两个手掌大小,正中央有一个圆形,边沿布满了奇特的精细装饰,两头接着皮带挂在单月笙脖子上。单月笙摆弄着那箱子,用上头那圆形物体对准桌上的一只花瓶。

    “咔嚓”、“咔嚓”,伴随着奇特响声,又是两阵白光。

    向湮压低身子凑到单月笙身边:“阿笙小心,快放下你手里的东西!”

    “嗯?”单月笙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哈哈,你以为这是炸药?”

    “……不是吗?”向湮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大狗,龇牙咧嘴到一半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疑惑地盯着单月笙。

    单月笙好笑地冲他招招手,让向湮坐在自己身边介绍道:“这是‘相机’,按下这个按钮就能拍照,明白吗。”他敲敲箱子上的盖子,“拍照……嗯,就是将这个圆形的东西对准一个东西,按下这个按钮就能飞快地画下一幅画。”单月笙耐心解释道。

    “画画?”向湮迟钝地问,“意思是……这里头有东西在画画?”

    “呵呵,是啊。”单月笙笑道,将那圆形对准了向湮的脸,不等他反应过来便按下按钮。

    眼前一白,向湮没由来地有些害羞,下意识勾起嘴角。单月笙将相机放在膝盖上,定定看着向湮有些别扭又有些傻乎乎的面孔。

    “过来些。”单月笙勾着向湮的脖子,将他拉到面前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