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耽美小说 - 最长的电影在线阅读 - 三十九、告别

三十九、告别

    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许湘还处于昏迷状态。医生诊断为缺血性中风,情况不容乐观,必须住院治疗。

    沈煜升日夜在病房守着,一步都没有离开过。他终于开始弥补和母亲相处的时间,却是看她这样忍受着病痛,不省人事地躺在这张苍白的床上。

    他自责,他后悔,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已经让他快承受不住,有时他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基于罪恶感的噩梦,都不是真的。

    那一天后他就再没见到彭熙文,她大概已经去处理叶黎的后事。在离开前她没说一个字,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安静地办完了所有的手续,但他能看出她有多痛。

    其实他知道,他也是罪魁祸首。只是,他不敢坦白承认。理所当然地把这样的罪责推给另一个人,把自己藏在那个人的背后,对他而言便是一种解脱。

    ……

    易畅进来的时候看到他哥趴在床边,身上只着了件薄薄的衬衫。他放下手中的东西,脱下身上的外套搭在沈煜升身上,却把人给弄醒了。

    对方看清他后,迷茫的眼神很快变得冷漠,伸手把外套从身上拿了下来:“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湘姨。”

    他不顾他的抗拒朝病床靠近了几步,只见床上的人面色枯槁,嘴唇干裂,能看得出状态很不好。

    他下班后就马上赶了过来,他知道自己必须承担起这个责任。若不是公司催命般的召唤他根本不会回去,只想在这里一直守着他们。

    “不用了。拿上你的东西,走吧。”青年站了起来,抬手指向门口。

    “哥……”他握住他的胳膊,“我知道我错了,但是你能给我弥补的机会吗?”

    对方没有回答他,看他没有动,就一手提起了桌上的东西,一手将他一步步推到了门口。

    然而,就在门即将关上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挡住了门。

    “煜升,不要冲动。”

    “……哥?!”

    “……”

    易畅愕然,他看着身边这个被沈煜升叫做哥哥的男人,半天回不过神来。

    -

    沈煜成找了个医院里方便说话的地方,跟易畅一起坐了下来。

    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之前易畅根本不知道,原来沈煜升的哥哥已经回来了。

    对方穿着很体面,皮肤晒得黝黑,显得很精神,为人也很亲切,先开口跟他聊了起来。

    沈煜成告诉他,在当初遇到意外后他的健康和记忆都出了问题,一直没能回来。后来遇到了愿意帮助他的人后接受了治疗,去年才跟家人联系上。

    “我回家的时候你不在,他们跟我说了你的事,其实我还挺为你高兴的。”对方笑得十分和善,一如照片里的形象。

    他想了想,道:“哥和湘姨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

    他不太明白为何他一直被瞒着,但他还是很高兴沈煜成的出现,他湘姨因为儿子的失踪已经承受了太久的煎熬。

    “他们可能是怕你多想吧,毕竟你住在我的房间里,如果他们跟你说我回来了,你也许就想着要搬走了。”

    “我现在住在上海,我的事业也在那里,不怎么回家,所以那个房间对我来说无所谓。你一直留在我家也热闹,挺好的,我想我妈和我弟肯定很喜欢你。”

    易畅只觉无地自容,道:“成哥,你知道湘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沈煜成捏了捏手中的烟,说:“我大概知道一些,煜升有跟我讲过。人都有冲动的时候,这也不是什么大错。我也难受,但是这是没办法的事。况且也怪不得你,要是论前因后果,煜升他自己都脱不了干系。”

    他微微叹了口气,“只是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当初能早一点回来,能多陪陪我妈就好了。”

    男人的话豁达通透,是有经历的人才会有的一面。但易畅听得出这其中的酸楚,没有人能平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卧病在床,何况他才和他们团聚不久。

    这几天在结束工作后,他不管有多晚都会赶到医院,但是只要沈煜升在,他就别想走进病房。

    于是,他就在门外等,希望有那么一刻对方会心软。在走廊上半睡半醒时,他偶尔会看到沈煜升走出来,就站在刺目的白光中看着他,眼神还是那样没有温度。

    即使如此,他还是留在了这里。因为回去后躺在床上时,等待他的就是整夜的失眠。合上双眼,叶黎苍白的样子,许湘狰狞的表情,那天的一幕幕都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造成的伤害永远没有办法弥补,沈煜升的态度就说明了一切。他不挣扎,因为他知道,对方承受的是比他多十倍的痛。

    -

    打开木质的家门后,熟悉的温暖味道扑面而来。他来到自己的房间,发现这里的东西比他记忆中的还要少一些。

    稀稀落落的文具,细碎的纸屑,还有以前写随笔时用过的本子。他记得当时沈煜升将它拿在手中,以此为要挟让他帮他想志愿。

    那些场景还如此清晰,像是昨天才发生过。

    他拿了几件东西收好,留下了一张纸条,最后把钥匙放在了玄关处。

    抬头环视这屋子时,他才发现,原来恍然间已经过去了五年。他第一次有了物是人非的感受,他毁掉的好像跟他曾经得到的一样多。

    ……如果有第二次机会,他一定不作任何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