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耽美小说 - 暴君不暴(土匪攻X帝王受)在线阅读 - 第一百三十章 他要杀了我

第一百三十章 他要杀了我

    “我的命.....”秦霜轻蹙眉头,又冷笑道:“萧治,本王早就被你们毁了,本王的命是从脏污的血里.....捡回来的、贱命.....是要下地狱的命.....又能配的上什么?”

    说这话时,他的声线在止不住的颤抖。

    “可有一个人,却用整个北梁,换了你的命。”萧治的脸色忽然变了,他嘴角还凝着一丝歹毒和妒恨,但眼神里,却充斥着一股鄙夷的悲悯。

    “你说.....什么?”秦霜不解的问道。

    “朕要、给你说一个故事。”萧治的眼底闪烁着疯癫的光,他嘶声笑道:“朕的摄政王最喜欢听故事了.....咳——咳——”

    他的腹腔积满淤血,说话时不断地咳出血丝,却仍要说下去。

    “岭南。”

    “先皇南巡时,曾在岭南遇到一名商贾家的女儿,后来.....他把她带回了北梁、带进皇宫,封为贵人、万千宠爱于一身......很快,这个女人便生下一个男婴,这个男婴,就是被所有人称作萧室无双的四皇子。”

    说到此处,他嗤笑两声:“只可惜、咳.....这样一个万众瞩目、即将继承皇位的人,却沦落成一个土匪,连认祖归宗都不敢!”

    他的话像一击重锤,狠狠的凿在冷硬的石壁上,亦砸碎了一颗岌岌可危的心。

    “不可能的......”秦霜僵在原地,忽然之间,他的身体从头冷到了脚。

    “不可能的......”他怎会骗我?他恐慌地低下头,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四王府被焚当日,府上无一人生还,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烧死了一百七十四人,可当黄衣军去抬尸体时,却唯独没有四皇子和其母妃的尸骨.....”

    萧治露出阴毒的笑容:“再后来,卧玉镇上便出现了一个见人就杀的疯子!朕曾听说过,他拿着一把赤色的刀,杀了整个镇上的官兵,砍到自己的手骨断裂都没有停下来......”

    “不.....不.....”秦霜眼前陡然闪过一个人影。

    那人站在发黑的雨水中,伤痕累累的背对着他......

    他追逐着他,呼喊着他——

    当那人转过身,他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张脸布满了血迹和伤疤,像流亡的魂灵,没有归处。

    秦霜的心一下子崩裂腐坏的疼。

    他最深爱的人,怎能一身狼藉?他怎么舍得让他经历这样的伤痛?

    接下来,萧治的话更把他打入了无间地狱。

    “四王府被烧毁后,萧乾的生身母亲,北梁第一美人,先皇最宠爱的宜贵人,被秦府的兵马逼到悬崖旁边,被秦裕挖出了一整颗心!又在冷雨里被抛尸到崖下......朕、朕记得那颗心,当他给朕的母后献上那颗心时,它还在‘扑通’、‘扑通’的跳动......”

    “不——不——!!!!不要再说了.....咳、呃!”秦霜彻底崩溃了,他的腹中翻江倒海,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发出几声痛苦的干呕。

    见他绝望的跌倒在地,萧治满意的扬起唇角:“秦霜,你怎么都不会想到.....在这个世上,有一个人.....他比你更恨秦裕,每当他望向你,想的都是仇人的脸,还有满门的血债!说不定,他还会想到那颗血淋淋的心脏......”

    “你在萧乾眼中不过是个复仇的工具,连每一次进入你,看见你痛苦无助的表情,他的内心都充斥着报复的快感.....”

    “你骗我.....你在骗本王、萧乾不是的、他不是四皇子.....他是我的萧乾、他只是我的萧乾。”秦霜张大一双惨白的唇,濒死般的呼吸着,极力反驳他的话。

    他是那个会彻夜给自己做面具的萧乾,是会在练习射箭时裹住他手心、不忍他受伤的萧乾,是抛下一切,只身涉险用命换他的萧乾,是温柔地拭去他的泪水,让他安稳依靠的萧乾.....他的萧乾,怎么短短一瞬间,就变成另一个人了呢?

    “他不是的.....本王不信.....”秦霜疼的大汗淋漓,一张脸血色全无,浑浑噩噩的低喃着。

    “秦霜,他有多恨你啊.....他恨你恨到不惜用整个北梁来换你。”萧治继续刺/激着他濒临崩溃的神智:“朕来告诉你,一年前.....朕会让你去渡关山,是因和他定下了一年之期,朕用你的命,换取了一年的皇位,他也答应朕,只要将你双手奉上,他可以撕毁父皇的遗诏,只做一个土匪。”

    “只可惜,秦裕这个废物,没有在这期间杀了他.....!”

    “更让朕没想到的是,你竟真的爱上了他、哈哈哈——你不过是、不过是朕和他之间斗争的牺牲品!”

    “不——不是的、萧乾他没有骗我.....他不会骗我的。”秦霜蜷缩在地面,用清瘦的手环住自己的膝盖,强忍着哭腔,一遍遍的重复道。

    萧治的笑容忽然消失了:“你若不信,可以去朕的书房看看,萧乾亲手写下的信,就和那张面具放在一起......”

    听到此处,秦霜僵硬地站了起来。

    “对了,朕还要告诉你,那张面具,是朕从被烧毁的四王府捡回来的。”萧治直视着他的凤目,一字一句道。

    这一刻,秦霜终于压不住喉咙里的腥甜,哇的吐出了一大口血水。

    他扶住墙壁,泪眼模糊地看着一地血腥,整个人像被刀割成了两半。

    皇帝哥哥、这面具真好看.....

    那年他初入皇宫,日夜惦念着曾给他糖糕和药膏的少年,当在萧治的桌上瞧见那青色虎头面具时,他欣喜若狂,就此注定了一生的沦陷。

    他舍弃了尊严廉耻、不顾对错黑白,含着血泪献上了自己的一切。

    “从一开始......”从一开始他就爱错了人,所托非人。

    更令他痛彻心扉的是,即便没有萧治,萧乾也不是那个对的人。

    “从一开始.....本王便错了......”

    推他入地狱的人,也曾带他到静谧的远方。

    在那个很远的远方里,没有高墙绿瓦的囚笼,只有一根风筝的线,在空中飘啊飘。

    那人柔情地握住他的手,和他并肩站在草地上.....他以为那便是永远。

    “王爷.....!王爷这是怎么了?!”

    从大牢里走出来时,秦霜几乎站不稳双脚。

    他满面泪痕,双眸再也没了往日的神采。

    戚默庵被他身上的血吓了一跳,连声询问道。

    “书房.....本王要去、去书房.....”秦霜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宫里去。

    “王爷!”看着他消瘦的背影,戚默庵内心忧虑重重:“贺彰,张雉他们就交给你来对付了,我去送王爷回宫......”

    “好......”

    “戚神医,萧爷有请。”

    就在戚默庵准备离开之际,张雉忽然率一众兵马将他和贺彰牢牢围住,对方翻身下马,用阴厉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秦霜。

    “张将军。”

    戚默庵上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敢问萧爷召见我等所谓何事?”

    张雉收回视线,笑了笑:“萧爷的吩咐,张雉只是照做,哪里敢问缘由。”

    说罢,他让开一步:“戚神医,贺将领,请吧。”

    戚默庵与贺彰互看一眼,只得先跟在他身后回宫。

    在众人未曾察觉的角落,一道身影却敏捷的脱离队伍,跟上了秦霜的身影。

    绕过弯曲的宫墙,待确定身边没人后,这人才把头顶的盔甲卸下来,露出一双明洁的丹凤眼。

    那个人.....不是自己曾有过两面之缘的小家伙么?他怎么会在皇宫里?

    望着秦霜走进一座宫殿,解天垂眸沉思片刻,便躲进一旁石柱的后方。

    如今秦府的人都死了,只剩秦裕的儿子秦霜还苟活于世,他此番进宫,就是要找到秦霜,将他带回岭南,惩戒仇人之子,给解家皇室一个交代,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

    他要找一个恰当的时机,把摄政王秦霜劫走。

    与此同时,戚默庵和贺彰已随张雉来到了朝议殿外。

    “来人啊!把这两个擅闯天牢的叛徒给本将拿下!”

    就在戚默庵要迈进门槛时,张雉突然大喝一声。

    他话音刚落,黄衣军便向戚贺两人冲了过去。

    “张雉,你这是干什么?!”戚默庵大惊,怒声质问道。

    张雉冷笑着应他:“萧爷有令,任何人不得擅自探视废君萧治,你们二人不仅擅闯天牢,还敢带王爷独自去见他,本将这就禀明萧爷,治你们二人叛乱之罪!”

    说罢,他不再理会戚默庵的怒斥,转身走入了朝议殿。

    大殿里烧了安神的香料,坐在龙椅上的萧乾正用手按住额头,似乎在经受着什么东西的折磨。

    萧乾,没用的!就算你杀了朕,他还是会发现你的秘密......哈哈哈哈,到最后,他也会背弃你!

    “呃啊——!!!”剧烈的疼痛袭入脑海,萧乾忍不住掀翻了面前的桌椅,死死握住龙椅的扶手。

    砰的一声巨响,像沉闷的雷声,让他的心更加烦乱。

    乾儿.....娘去祈福要离开数日,你要照看好自己.....

    萧施主,你的病不在身上,而在心里.....心魔不除,这病岂能痊愈?

    无双,放下吧.....放下仇恨,你就能得到一切。

    在这种濒死般的疼痛下,萧乾眼前出现了一个又一个死去的人,他们的目光或怜悯、或无奈、或眷恋,却像刀一样,刺进他的心口。

    “不.....爷不需要你们、来、可怜我......”萧乾抱紧头颅哑声低吼,疼的在地上打滚。

    萧乾,那根线还在你手上吗?

    此时,忽然有双柔软的手轻抚着他的脸。

    “......!秦霜......!”萧乾错愕地抬头,眼前却空无一人。

    意识到是幻觉后,他低下头,用血红的眼审视着自己的掌心。

    不报仇了好不好.....?等抓到秦裕,杀了他之后,我们带秦霜一起回渡关山、好不好.....?

    他身体里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问着。

    萧乾咬紧牙关,回想着那温柔的触感,几乎当场就要脱口而出一个“好”字。

    不——你对得起那个女人吗?!她至今还躺在冷冰冰的悬崖下面——!她活生生被挖走了一整颗心!秦府的人都该死——他姓秦,你要让他用一生来向你赎罪。

    折磨他、厌恨他、囚禁他、背弃他——这才是你该做的事!

    “啊啊啊啊啊——”萧乾的眼底又泛起一抹猩红,他用手敲打着头,试图让那些嘈杂的声音停下来。

    “停下来.....停下来......”

    “萧爷!摄政王他、他独自去见了萧治,属下办事不利,请、请萧爷责罚——!”

    这时,张雉突然冲进大殿内,面容忐忑的冲他禀报道。

    “你说、什么.....?!”萧乾一字一句的问道。

    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他耳边嗡嗡作响,眼眶连带着眼皮都在抖动。

    听着他冰冷的问话,张雉的前额顿时大汗淋漓:“属下....属下说.....戚默庵和贺彰趁属下不在之时,让王爷去见了萧治.....现在,王爷正往藏书阁去.....”

    “拦住他。”心中那道微弱的人声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低沉阴鸷的话语。

    把秦霜关起来、用铁链、绳子.....不论什么都行,他不能也不准离开你,他还要用肉体和魂魄,为秦府赎一辈子的罪。

    萧乾紧握手掌,沉声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给爷拦下他。”

    “这.....是、是。”张雉感到面前的萧乾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他惊恐地咽了咽吐沫,急忙去召集军队。

    天际浮沉着暗灰色的光,一道惊雷自空中坠落,照亮了昏沉的书房,照出一个单薄的人影。

    “本王不信.....萧乾他不会、不会骗我的.....”

    秦霜仓惶地看向四周,身边高大的书架和摇曳的门窗仿佛变作了恶鬼,冲他尖声嘶吼着、伸出血迹斑斑的手脚。

    他有多恨你啊.....每一次看向你,他都是在看自己的杀母仇人!却还要忍着恶心和厌恶去抱你,抱你那具肮脏的身体.....

    秦霜,你就不怕四王府的冤魂厉鬼来向你索命吗——?!

    “不.....不要、”秦霜眼前一黑,猛的栽倒在地。

    身旁书架上的书册哗哗掉落,割破了他的手。

    “本王不脏.....我不脏....他说过的....他说我不脏的......”

    秦霜颤抖地捂住自己的手,倚靠着宽大的书架倒在地上,用无力的声音反驳着。

    就在这时,狂风掀翻了散落的书籍,一封沾满灰烬的信件从书中掉了出来,在那封信的旁边,正躺着一只青色虎头面具。

    就算不敢承认、不肯承认,可在看清楚那信上的字迹后,秦霜仍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四殿下的这份真性情,倒与你有几分相似......

    直到这一刻,他才忽然明白,那日在旧王府自己偶然发现那些日记、想要细读时,萧乾眉目里的烦躁从何而来。

    也明白了,当日记被扔进火盆时,他的内心为何会痛苦不已。

    “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秦霜惶然伸出血淋淋的手,将那只面具捡起来,放在心口,泪潸然而下。

    他张着泛白的唇,疼的几乎失去声音。

    哪怕你骗我,我还是、还是如此的心疼你.....

    我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对你动了真情。

    秦霜伸出清瘦的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面具,整个人抖得像风中的枯叶。

    “太脏了.....擦干净、擦干净......”

    发现自己的血沾在了面具上,他立刻挣扎着站起身,用雪白的衣襟擦拭受伤的手掌。

    “不能弄脏它.....不能......”

    秦霜拼命地擦着,即便掌心伤口撕裂,泛出鲜嫩的肉色,他也没有停下来。

    十指连心,岂能不痛?

    可这时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来啊!把书房给本将包围起来!萧爷有令,不得让摄政王踏出此地半步!”

    一声雷鸣在耳边炸开,在张雉的怒喝声下,黄衣军手持弓弩,把书房围的密不透风。

    他们屏息而立,等待着里面的人有所动作。

    狂风骤雨之间,只见秦霜从书房走了出来。

    他面目苍白,手臂上全是干涸的血水。

    “王爷.....王爷,萧爷有令,您不得踏出书房半步!”

    看着他单薄的身影,张雉怔了半刻,便扬声吼道。

    秦霜攥紧手中的面具,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萧乾.....”他垂下眸,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似的,一步步向前走。

    “王爷,若您再不停下来的话,属下就不得不动手了.....”张雉不由得后退两步,颤声叫道。

    他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此刻的摄政王秦霜明明衣衫褴褛,面容沧桑,可他的步伐却无比的坚定、沉痛,莫名的震慑了他的心。

    “你们.....有没有看到本王丢的东西?”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秦霜忽然停下步伐,轻声问道。

    “什、什么.....?”张雉等人困惑的望向地面。

    秦霜捧着那张面具,张了张惨白的唇,轻轻皱眉道:“本王刚刚吐了很久,好像把什么东西吐出去了......”

    “是什么东西呢.....?”他深吸一口气,小声问道。

    他在地上左右寻找,肩膀忽然一颤:“本王记起来了.....是一颗心,本王、我.....我不知道把它吐到哪里去了......”

    他踉跄地走了几步,神情绝望又无助。

    “你们帮本王找找它.....找找它好不好?”

    他哀伤混乱的嗓音让张雉一阵心惊,立刻哑声道:“王爷的神智已经不清楚了,来人,快把王爷拦下来!”

    “是——”为首的黄衣军拉开弓箭,对准了秦霜的膝盖,直直地射出了一箭。

    “呃啊——!”

    那支箭刺穿了秦霜的左膝,他的腿瞬间拧出一个诡异的弧度,血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浸湿了整个衣摆。

    “为、为什么.....”

    秦霜呆滞地看着弯曲的左腿,思绪回到了一个冬日。

    那日萧乾在落满白雪的树林中,用腿轻轻抵住他的后膝,教导他射箭。

    他温柔地握着自己的手,为他抵御凛冽寒风,给予他无限的耐心和尊重,让他冰冻已久的心慢慢融化。

    “这里很脆弱,一旦射中,会很疼,就算是七尺男儿,也要疼的跪下来。”

    男人低沉的声音,仿佛就在耳畔。

    但这一瞬,他想告诉萧乾,被射中膝盖不是最疼的,本王很坚强,就算、就算流了这么多血,也没有疼的跪下来.....只是、本王的心好像被那些箭羽刺穿了,你刺向我的剑,才是最疼最疼的。

    “王爷,萧爷有令,让我等不惜一切代价拦下您,您再负隅顽抗下去,就别怪属下无法保证您的安危了!”

    看着蜿蜒到脚边血水,张雉的头发一阵发麻。

    “不惜一切代价.....”秦霜重复着他的话,忽然露出了悲凉至极的笑容:“他这是要杀了我.....”

    他低头凝视着自己的腹部,神情一片恍惚。

    “快,把摄政王秦霜拿下!”眼看雨越下越大,张雉不敢再耽搁下去,便冲黄衣军喝令道。

    “小的遵命——”几名小兵手持绳索,把秦霜包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