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我犯了和她一样的错
“咳咳——”听着他们此起彼伏的哄闹声,萧乾淡淡的咳了两声后,便负手转过身,沉声道:“爷心烦,先回去了。” 嘴里说着要回山寨了,可迈出的脚步,却是匆匆往秦霜消失的地方赶去。 “哦,哥哥走好哈。”宋祭酒盯着他的后脑勺,看到男人心口不一的样子,不由得掩唇轻笑。 “哼,什么嘛,明明担心的要死,在兄弟面前还要故作淡定......” 目送人走远了,他把双手抱在胸前,回过头看向贺彰等人,又扬起妖冶的笑容:“我跟你们说啊,你们可千万不能学哥哥这样.....这样子是讨不到老婆的你们晓得不?” 听完他这一本正经的话,贺彰和众兄弟们若有所思的点头,然后又嘿嘿的笑了起来。 看大家伙笑的前仰后合,趴在戚默庵肩上的萧二歪歪脑袋,汪汪的叫了两声。 白雪凄凄,短暂的温馨使霜针刺骨的冬日变得温和了许多。 远离人群之后,秦霜的心绪却仍同这寒刀凛冽的四周一样,凝重而冰冷。 玉蝴蝶的死状就像烙印似的,滚烫的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想到暗流汹涌的京都,秦霜的心更如坠冰窖,若萧治的目的是置他于死地,那么他在渡关山多待一刻,大家的危险便会多一分。 这次幸而有戚默施计,众人才能逃过一劫,可下一次呢? 渡关山对萧乾来说有多重要,他自然明白,正是因为太了解,秦霜的心便愈发冷几分。 “谁、谁在后面?” 就在他想的出神时,身后的林荫中突然传来脚步声,秦霜立即回头冷声质问。 “是我。” 远看他如受惊的兔子般后退几步,萧乾皱起眉,有些心疼了。 秦霜在他眼前向来又倔又傲,何曾露出过如此仓惶的神情? 他或许是被吓坏了,这么想着,萧乾缓步靠近雪松树下的人。 “你.....你来做什么?山寨的事,不是、还要你去处置么.....?”望着男人一步步走近自己,秦霜的眸光有些飘忽。 “什么事都不及你重要。”不知何时,萧乾已经站在了他身边,沉声回应他的话。 不知是冷的还是羞怯,秦霜的肩膀瑟缩了一下,静默半晌,他又低声道:“我以为.....你会亲眼看着玉蝴蝶下葬。” 听闻这话,萧乾还未在其中觉出什么深意,只有些淡然的回答:“她是渝沙庄的人,丧事自会有渝沙庄来处置。” 这话说的很平淡,可听入秦霜耳中,猛然觉得有一丝丝无情。 他很矛盾,他的心窝里憋着一股子酸涩。 就在方才,有个比他更早相识萧乾的女子,在临死前,还会拼上性命,向男人倾诉衷肠,这让秦霜觉得难受极了。 但这一刻,面对萧乾冷酷的态度,他说不出来是庆幸还是苦涩,只觉得心口像被掏了个窟窿,空洞的很,连血都流不出来。 “忽然说这个做什么?你看起来.....很在意她。”审视着秦霜低垂的丹凤眼,萧乾板着脸问道。 秦霜的瞳孔震了一下,缄默许久,才强笑道:“她、有些可怜,不是么。” 听了他的话,萧乾的神色又深沉很多:“秦霜,你是在怜悯你的敌人么?” “不....”秦霜立刻反驳他的话:“我只是厌恶,厌恶萧乾利用了她,利用了她对你的感情。” “感情?”听闻这两个字,萧乾不置可否:“她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错误的人和事,最终都不会有好结果。” 他的声线依旧冰冷,出口的话更是理智到近乎冷酷。 秦霜怔怔地望着他,眸中糅杂着无助和陌生,这样无言的对视下,他心中怅然若失:“那么,我可能犯了和她一样的错。” “胡闹,你怎么能和她相提并论!”听见他喑哑的声音,萧乾的脸色变了,他陡然握住秦霜的肩,有些恼怒的将人压制在树干旁。 这时的他只在意秦霜将自己和玉蝴蝶作比,完全没有察觉,对方绝望悲恸的话语,是对自己的另一种表白。 我犯了和她一样的错,便是饮鸩止渴,像发疯般的喜欢你。 男人突如其来的怒火让秦霜措手不及,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只能挣扎着用手抵住萧乾的胸膛,带着委屈低斥:“你突然这么凶做什么?” “我.....我、”看到秦霜吃痛的神色,萧乾很快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有点不自在的收回手,故作淡定道:“是你先说一些胡话。” 他理直气壮的样子,就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看得秦霜内心又软又疼。 萧乾比他年长,行事作风一向沉稳成熟,此刻却为他流露出这种焦急的表情,这种柔情犹如脉脉春风,使冰雪都能消融。 可秦霜心头憋的那口气还没出,自是不肯轻易妥协,他转过头不理萧乾,仍气恼道:“我哪里有胡言乱语,是你沾花惹草不自知!” 这话一出口,萧乾登时明白了,原来兜兜绕绕的说了大半天,这人在吃味和自己闹脾气呢。 这么想来,他心下的烦躁顷刻烟消云散了,只是贴近秦霜,用平缓的语气道:“外面这般冷,你还要在这里和我怄气?” “冷就冷,冻死了倒也落得个干净。”秦霜瞥他一眼,硬声回应道。 他本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主儿,这时发起脾气来,更是句句噎死人。 若是刚刚听到这话,萧乾必定要恼,可现在,落在他眼中的秦霜只是满满的娇憨和可爱,让他半点火都烧不起来。 “爷怎么舍得看你冻死.....你的额头烫成这样了,还跟我闹....?” 趁人不备,萧乾正要将秦霜一把拉进怀里,却发觉对方的肌肤格外的烫,再仔细一看,秦霜的脸庞已浮现出病态的红晕,明显是发了高烧。 “快跟我回去,找戚默庵。” 男人立时扳起脸,要带他回去。 “不要....你放开我,我不要你管。”秦霜下意识甩开他的手,烦闷的躲开他。 “秦霜,你....小心!”萧乾这下是真的严肃起来了,他刚要开口训斥对方,却突然听见头顶的雪松有古怪的动静,抬头一看,就见一只圆滚滚的松鼠正用爪子摇晃着树干,摇下来了厚厚的一层雪。 眼看那冰冷的雪块就要砸在秦霜头上,他连忙冲上前,飞快拉开氅衣,让秦霜躲进自己的怀里,自己个儿的后背却被雪块砸了个透心凉。 “什.....什么?” 听见噗通一声,秦霜懵懵懂懂的抬眸,就看萧乾像只暴躁的大狼狗似的,抖动着氅衣上的雪,再仰头看去,便见胖乎乎的小松鼠在雪松上蹦来跳去,还发出吱吱的叫声,仿佛在说——“哈哈,砸到啦、砸到啦”,嘚瑟的很。 “爷就说怎么头顶上悉悉索索的,原来是你这只小畜生在作怪。” 萧乾拍掉后背的雪,姿态多少有点狼狈,忍不住瞪着那松鼠怒斥。 看见这一幕,秦霜适才的恼恨全消了,他不由得笑出了声。 “吱吱——”小松鼠张合着小爪子,听着萧乾的骂,又蹦到另一边,准备继续雪球攻击。 见此情景,萧乾瞪大了双目:“你这小畜生,你还来啊.....!”说着,他立即从腰际拔出赤宴朝松鼠掷了过去。 “别——!”秦霜急忙要去阻止,可赤宴已经出鞘,冲那松鼠飞了过去,所幸那小家伙机灵,堪堪避开了弯刀,一下掉进了秦霜的怀抱中。 “你跟一只小松鼠较什么劲?!”见松鼠在自己的臂弯里吭哧吭哧的喘,秦霜扬起笑容,又轻声怼萧乾:“幼稚。” 萧乾真的满脑子问号了,他瞧着秦霜抱那小畜生时温柔的模样,心中愤懑不平:“它方才差点伤了你。” 还不是有我给你挡着,我被砸的后背湿透,你不来心疼我,倒怜惜起一只小畜生了? 他想着,脸越来越黑了。 秦霜不理他,他用手逗弄着小松鼠的下巴,柔声道:“它好可爱,和萧二一样胖胖的.....” 他只顾着抱那松鼠,眉梢勾勒出一抹难言的柔美,殊不知这副画面,看在萧乾的眼中才是真正的可爱。 “想萧二了?”原本冷峻的男人换了神色,绕到秦霜身旁,像个认错的丈夫似的,在对方的前额落下一个吻。 “嗯.....这几日山寨在打仗,萧二定是没吃饱也没睡好。”凝视着小松鼠圆溜溜的眼睛,秦霜轻声说道。 “好,你想萧二,我们便回去瞧他,寸步不离的守着它,好不好?” 这话说的平淡,可在这种情境下,却像是一种宽慰和承诺。 天天瞧萧二很重要,更重要的是寸步不离。 潜台词便是不允许你走,我会守着你。 兴许天底下大多爱侣都一样,总莫名其妙的争吵,非要辩的你死我活才算完,却也总能因无厘头的小事就和好,不一会儿就温情脉脉。 “这小家伙可爱的紧,你说把它带回去,给萧二做玩伴怎么样?”秦霜红着脸,轻声问萧乾。 见他抱着那松鼠不撒手,虽说被砸憋屈,萧乾却仍点头应允:“能让你笑逐颜开的小东西,便养着吧。” “嗯....既然要带它回去,那给它取个名吧。”秦霜抱着那小松鼠晃了晃,动作有些孩子气。 听他这样提议,萧乾上下审视着那松鼠,思索半晌便道:“方才它用雪球砸我们,就叫‘雪球’了。” 等男人一本正经的说完,秦霜敛起眉眼轻笑:“你倒是会信手拈来。” 说着,他又捏了把小松鼠的爪子,神情有几分思虑,仿佛在对比什么似的。 “那萧二,为什么要叫萧二?雪球的爪子没有萧二的软......”秦霜带着点稚气嘀咕道。 “那个时候人人见了我都怕,只有那傻狗不怕,还总跟在我身后打转,它不是二是什么?”萧乾沉声回应道。 秦霜闻言,清冷的脸庞又浮出浅笑:“是挺二的。” 他点点头表示赞同。 细细想想也是,男人总板着一副脸,行事说话更是冷淡,又教人琢磨不透,莫说旁人,就算是秦霜自己,偶尔在萧乾身边,都会莫名生出一丝惧怕,好似他早已被男人紧紧掌控在手心,无法挣脱丝毫。 “那.....为什么、要叫我笨蛋....?”沉吟良久,秦霜低声问道。 话刚出口,他的脸便红了。 “是小笨蛋。”萧乾凝视着他纠正道。 秦霜听后愈发慌乱了,也不知是冷的还是羞恼,连他隐在氅衣下的双肩,都抖得厉害,仿若寒冬中的枝头上,迎风而动的红梅。 “谁、谁是笨蛋?!”他哑声反驳,眼角眉梢有股子不服气的劲。 萧乾见状忍不住笑了:“亲嘴的时候连伸舌头都不会,不是笨蛋是什么?” 他不紧不慢的应对着秦霜的羞赧,似是在捉弄一个纯洁烂漫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