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二人悠闲地走在元雀大街上。街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小商小贩们在路边竭力吆喝着,大人们驻足于观赏烟火,孩子们则灵敏地穿梭于人流之中,眼前这一切繁荣又喜庆。 宋砚负手道:“我一直以为只有上京才会有如此繁荣之景。” 容诩只顾着防备身旁穿梭着的小孩撞上他,而宋砚的话他根本没听进去。 容诩紧张兮兮:“这些小孩真可怕,万一撞坏我怎么办?” 宋砚:“……” “噗——” 突然一位杂耍人从嘴里喷出一团火,紧接着宋砚感觉身上多了块“肉”,因为某人正盘在宋砚的腰上。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宋砚的脸黑了几度,他的手握住剑柄,正要拔剑之时只听容诩来了句:“小郎君你腰好粗啊,难怪那束腰带会那般不合适。” 宋砚别过头,面无表情语气淡漠:“可以下来了吗?” 容诩笑:“当然。” 容诩从宋砚身上下来后,宋砚便头也不回的径直朝前走去,之后宋砚回头在人群里寻了片刻也没瞧见他人,宋砚自是晓得这家伙经常性的失踪人口,便也放心让他去。 这时宋砚耳边传来了几声赞美。 “姑娘这舞跳的真好!” “真好看啊!” 他目光一转,顺着人群的角度看见了一名服装异域的女子赤脚立在树干上跳着祈愿之舞。 这棵古桑树是丹阳城的镇城之宝,有百年历史,而立在树干上的女子一身蓝衣胜过星辰大海,在她腰间与脚踝上皆系有铃铛,她戴着面纱,步态轻盈飘逸,祈愿舞在她的姿态下展现出一种神秘又神圣的美感。 路人甲:“这舞跳的好看是好看,可听说这姑娘来自境外呢。” 路人乙:“后日便是咱们古桑树的两百年诞辰,全城可只有这姑娘以祈愿舞博的头彩,毕竟实力在这。” 宋砚半眯着眼,不语。 突然人群里一片哗然,只见这名女子身子倾斜从树干上落了下来,正当所有人为她担忧时,她却踩着树下的鼓面跳完了最后一个动作。 “好!” “厉害啊!” 众人纷纷拍手称赞。 蓝衣女子立在鼓面上,将手微微握拳放置胸前,弓腰向众人行了一个异域礼节。 女子抬眸间,注意到了人群里身着墨色衣袍的宋砚,随后她星目微转,从鼓面上跃下,落地后转身走进了一辆马车。 宋砚淡出人群,顺着行人来到湖边,湖面上有许多花灯,他瞧着四周人多了起来,便往僻静处走去。他刚止步于一间亭里,就听见身旁传来了苍老的咳嗽声。 宋砚侧首,一名白衣老者坐在湖边钓鱼,老者轻笑一声:“小公子是在寻人吗?” “老先生何以见得?” 老者捋直胡须,又是一笑:“方才一位少年郎向我讨鱼吃,我这鱼儿钓的不易,怎肯白白给了他。他便说,有一位公子会来此寻他,让我向这公子讨几个银子。” 宋砚:“在下出门也没带银子,不如先用玉佩抵了鱼钱?” “我瞧着那少年郎与我有几分渊源,鱼便赠他了。不过,”老者眉峰微挑:“公子胸前的珠子甚是精致,借我观摩几日可好?” 宋砚下意识的隔着衣料覆上胸口前的玉珠,然后缓缓开口:“听家父说,这玉珠自我母亲诞下我那日就已经存在,家父还言这是我的本命星宿赠予我的护身符,不可轻易赠人,所以在下恐怕不能......” “也罢也罢,我不强人所难,”老者侧首视之:“依我所见,你这位朋友喜欢吃鱼,不妨我教你几句钓鱼的要领,来日你也可钓与他吃。” “这钓鱼也有要领?” “哈哈哈,然也!万物皆可悟,何为悟,大彻大悟,是悟,幡然醒悟,亦是悟。而这钓鱼的悟,便在于与光同尘,与鱼同水,得其习性,消除业障,终可归一。” 宋砚念念有词:“与光同尘,与鱼同水。”而当他回神之时,老者已经消失在了湖边。 ︿ 兜兜转转中宋砚还是绕回了古桑之下。这时一个小孩跑了过来撞到了宋砚,小孩坐在地上捂着头。 宋砚急忙扶起小孩,关切地询问:“没事吧?” 小孩从地上站起来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没事,你可比刚才那个哥哥温柔多了,我不小心撞了他,他却凶我。” 宋砚摸了摸小孩的头再次询问:“那哥哥你在哪碰见的?” 小孩指了指身后,“那里。” 宋砚顺着小孩所指方向缓缓直起身,灯火阑珊处,一抹清瘦笔直的背影负手立在古桑下。而古桑上数千条祈愿红绸被风吹起那刻,伴着清脆的铃铛声,再与眼前的背影融合一体,如同一幅精美绝伦的画作。 宋砚走了过去,立在容诩身侧。 容诩伸手截住一条红绸,轻言:“小郎君,你猜猜看,我寻着谁的祈愿了?” “我瞧瞧,”他取走容诩手里的红绸,一目三行后道:“竟是肃邵阳的。” 祈愿有一:唯愿相见,别无他求。 容诩递给宋砚一条红绸:“这还有更有意思的。” 宋砚接过一看,嘴里念道:“祈愿有一:愿执子之手,与子同袍。钟秉言。” 容诩:“没料想,这二人背后的故事竟如此感人。” 宋砚将红绸还给容诩,叮嘱:“咱们窥探别人隐私本就有所不妥,你记得挂回去。” 这时,一位老伯来到二人身侧:“二位既然到了这古桑之下,不如写个祈愿挂在枝头,来年风调雨顺,事事如意。” 宋砚侧首询问他:“写吗?” 容诩睨了一眼老伯手里的红绸,语气懒散不屑:“这有何可写的?寻着无聊吗?” 老伯答疑:“此话差矣,每年来此祈愿的人不计其数,有求得子的,有求如意郎君,也有求步步高升的,还有的只求神仙一个答复的。” “我无亲无故,有何所求?” 老伯笑言:“可求早日寻得双亲。” 容诩抱臂:“那也是寻着无聊。” 宋砚:“老伯,给我一张吧。” “好。” 老伯取出红绸时,压在下面的红绸落了出来,刚好停在了容诩脚边。 宋砚捡起,递给容诩:“既然落了出来,也算是有缘,写吧。” 容诩垂眸,瞅着红绸上精致的桑叶花纹,片刻后他接过了。很快,二人写好后,便交于那老伯,最后由那位老伯挂上了高枝。 宋砚仰面看着迎风飘扬的红绸,想起了自己写的祈愿有三。 其一:愿双亲平安康健。 其二:愿阿瑜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其三:愿早日捉拿凶手。 “我们也该回去了。”宋砚走了几步,发现容诩并未跟上,于是回头唤道:“容诩?” 容诩抬头望了红绸最后一眼,才跟着宋砚离开。 深夜,更夫在外敲锣报时,而容诩枕着头,仰面躺在榻上盯着窗外发呆,身侧的宋砚早已睡熟。 他忆起独自立在古桑下的一幕——一条祈愿红绸飘落下来,他伸手接住,红绸上没有属名只留祈愿有一:愿与容诩千秋万载,永不言弃。 他烦闷地侧过身,本以为会彻夜难眠,不曾想过不了多久他便沉沉的睡去。 刚过正午,一辆马车驶入元雀大街,车后紧跟着行列整齐的士兵。队伍声势浩荡,路人纷纷退避两侧。 马车的帘子随着颠簸向外掀起,宋砚在人群里注视着帘子里的人,他微微蹙眉:“咸安侯?” 在葵阳国,人人皆知早年的上官卿是刺客出身,冷漠无情,却不受谁人所托,擅自刺杀前朝国主而被当今国主重用封为镇国将军。 之后他与平京、丹阳二侯为当今国主四处征战,开疆扩土,创下不朽战绩。国泰民安后,才正式封侯。但是前朝文官多有不服,国主便将自己的一位小公主赐予他做女儿,并与小公主年纪相当的平京城少主定下婚约,使得亲上加亲,这才堵住悠悠众口。 而这位小公主便是宋砚的母亲,上官懿。 容诩抱臂靠在墙上闭目养神,眼皮也懒得抬一下,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眼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容诩猛地睁开眼,伸手攥住宋砚的手臂往后一拽,宋砚眼见着一根银针贴着他的脸颊划过,刺入了马的后腿里。 马受了惊,抬起前掌发出一声长啸,车里的中年男人双眸微凛紧接着稳住身子。 伴在马车左右的骑士拔出了剑,高喊一声:“有刺客!先护侯爷安危!” 众人慌乱起来,他们惊恐的四下逃窜。宋砚回首,屋檐上的黑影迅速消失,他捏紧剑鞘追了过去。 那抹黑影穿梭在屋顶上,逃跑的步伐十分熟练。宋砚见这身形纤瘦,脑海里联想到的是一名女子。 宋砚拐进了一条小巷,而那人背对着落在他眼前。宋砚谨惕地上前,这人霍然回身,一根银针从她黑色面纱里飞了出来。宋砚眼眸一凛,抬起剑鞘横挡住了银针。 宋砚心想,果然是个女子。 女子双眸微眯,随即从袖中飞出一把短刀,宋砚抬手用袖剑将其阻挡。简单过招后,二人都知晓对方的真实实力。 女子冷厉道:“不要多管闲事。” “你行刺的人是咸安侯,那在下便不算多管闲事。” 女子打量他一番:“他是你何人?” “外祖父。” 女子冷笑道:“那正好,昔日的账你就先替他还了吧。”语毕,女子从腰间一扯,“咻”的一声,一条铁鞭在空中划出一道印痕朝宋砚冲来。 宋砚踩上墙面,借力从铁鞭上方越过,女子眸光一沉,铁鞭缠住了宋砚的手腕,他的另一只手从腰间掏出弩,对准她扣下机关,箭脱弦而出。女子侧面躲避之时,宋砚趁机握住铁鞭反手一带,女子上前一步,宋砚单手一抬,剑出半鞘,抵在了她脖子上。 “住手!” 宋砚寻声间,女子眼底一狠,从腰间拔出一把尖刀,正准备刺向宋砚时,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片羽毛极具有杀伤力地刺穿刀尖,还重伤了她的手腕。 女子抬眸,发现不远处的房檐上负手立着位黑衣少年,她知道自己绝非此人的对手。 这会儿,肃邵阳走了过来,在他身后还有紧跟着的钟秉言。 今日再见肃邵阳,宋砚竟有些惊讶,因为此刻的他面色红润,步伐有力,与几天前在元雀大街上的他判若两人。 肃邵阳给钟秉言使了个眼色,他会意,然后走过去将这黑衣女子拿下。 肃邵阳:“今日之事劳烦贤弟了。” 宋砚淡漠道:“应该的。” 肃邵阳笑言:“咸安侯还不知贤弟已在城内停留多日,不如随我一同回府?” “不必了。” 肃邵阳:“那贤弟就请便吧,为兄还要将这刺客押送回府,”他向宋砚微微颔首,“告辞。” 肃邵阳转身之际,宋砚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朝他直冲而来,紧接着他看见了一股黑团出现在他面前,正准备张开深幽巨口吞下他时,一个清瘦笔直的背影突然挡在他身前,少年迅速结印,将这团黑影震开数米远,少年陈胜追击,但是这团黑影却附在了肃邵阳的身上,少年准备再次结印逼出精魂。 “容诩。” 宋砚唤的这一声,让容诩微愣,随后他手里的结印从空中淡去。 宋砚走到他身侧,凝着肃邵阳一行人道:“别追了,附在肃邵阳身上的根本不是高迁。” “我知道。” 宋砚瞧了他一眼:“那你还追?” 容诩耸肩一笑:“我愿意。” 宋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