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入世（剧情铺垫）
隐约间听到远处钟鼓楼传来的钟响声，商陆裹着一身保暖的棉袄，揉了揉眼睛，迷糊的从外间的地铺上起来，用力掐了下自己的大腿让自己清醒一下，又抬头望了眼旁边紫檀木柜子上的香钟确定了时间，接着便小心的推开门缝，将外边守夜的商枝摇起来，示意他去通知其他下人准备早膳及烧水，自己则是去侧间小声的盥洗完后，又一样样的理好小主子一应盥漱用具。 此时正是早春之际，寅时刚过，天空更是一片漆黑一点光线也无，枝上的露水也透出一股湿漉漉的寒气。 因圣上不舍得小主子早早起床去读书，兼之他也并非圣上亲子，因此圣上特许他辰时再去书斋上学，是以商陆他们才能在其他皇子都已经到书斋温习读书的时候才将将起身。 而以商陆往常的经验来看，里面的小主子还要再过一会儿时间才会醒来。 于是卯时二刻刚到，见里间还没传来小主子叫人的声音，商陆便主动走进漆黑昏暗的里间，小心又熟悉的摸黑走到边上的琉璃灯旁，将琉璃灯点亮后，这才拂开红木雕花拔步床上层层叠叠的帘子走了进去，只见床上正睡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前段时间宫里得宠的云贵人才被赏了一双用上好的云锦料子做的鞋，云贵人为此恨不得天天穿着走到御花园给别人都看到，在小主子这，再名贵的云锦也不过是用来当被子。 商陆对着床上那睡得正香的身影柔声唤道：“小主子，小主子，已是卯时二刻了，小主子。” 小主子被她的喊声叫醒，浓密卷长的睫毛颤动着缓慢睁开，一张雪白的小脸比皮影娃娃还精致好看。 小主子倦怠又缓慢的坐起身，掀开被子坐到床边，眼睛都舍不得睁开。纤细小巧的小腿从蹭开的亵裤下露了出来，盈盈一握，白的可爱。 商陆赶紧上前将事先备好的衣物一件件给他穿上免得他受凉，虽然整间房间都被地暖烧的透出一股温柔又清新的暖香。 穿衣服的过程小主子的头困倦的一点一点歪倒在商陆身上，商陆只小心将他揽在怀里让他靠稳。 待终于穿好全部衣服，商陆将小主子摇醒，口中柔声唤道：“商枝他们已经为小主子准备好早膳了。” 小主子这才彻底睁开了眼，漂亮的灰色眼睛里雾着一层浓浓的倦意。 小主子走下床，商陆也跟着随身服侍。 待伺候小主子盥洗完把头发梳好，又把早饭吃了，圣上专为他叫人定做好冷天用的轿撵也早已准备在宫殿门口。 此时天也才蒙蒙亮，虽然昨天下午才打扫过一次，今早路上还是变得又湿又滑。 前面引路的是两个提着灯笼的小宫女，小主子怀中抱着一个汤婆婆走在后面，商陆商枝两人则小心的护在他身后谨防他走路摔倒，最后边还跟着两对小宫女小太监。 待他们一行人都走到宫殿门口，商枝走上前伸手将小主子扶上轿撵，之后商陆商枝也随着坐到轿撵里面，其余那些小宫女小太监则留在原地，等他们走后再回宫里。 原本按礼来说，商陆商枝二人是不能进轿撵里面的，只是小主子见天气寒冷，才好心让他们也到轿撵里躲躲刺骨的寒风，虽不合规顾，但只要小主子想，圣上就没有不允的，更何况只是这点小事。 走进轿撵里面，靠近门边的位置放着一个两层的柜子，上面一层放着一应时令瓜果零嘴，下面这层则是些日常会用到的东西，隔着一小条过道则放着一张小塌，小主子上了轿撵就抱着汤婆婆直接歪在塌上休息。 商陆上前从柜子里拿出床厚厚的毯子为他盖上，之后和商枝一起安静的站在一旁。 小主子就在晃晃悠悠的轿撵内又睡了过去，梦中一如既往的梦到一个看不清相貌的白衣男人，好像是在对他温柔的笑。 他觉得有些奇怪，他明明没见过这个男人，但仿佛与他很是熟悉。 男人蹲下身轻柔地摸了摸他的脸，似乎要对他说什么，但还没等他听清，轿撵就停了。 祁翎睁开眼，雾冷的灰色眼眸中已是了无睡意。 他掀开毯子从塌上下来，商陆上前给他整理了衣服，商枝则先行从轿撵中出去，待小主子走到门边，商陆为他撩开厚重挡风的帘子，商枝则小心地将他搀扶下来。 半刻钟后一行人终于进到书斋里面，此时的书斋早已有人在上课，站在最前面正在讲课的苏维远苏大学士听到声音后，下意识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头，讲课的声调都不带停顿的，显然对他这种迟到的行为早已习以为常。 毕竟是当今圣上特许晚到且最为宠爱的侄子，从三岁起便被下令从肃王爷家中抱进宫来养着，如今不过十三岁，圣上便不顾祖制与一众大臣阻拦，力排众议直接越过他父亲肃王爷，将他封为了庄亲王。 这分殊荣，不仅当朝仅有，便是前朝也从未有过，要不是圣上早已封了太子，估计都要以为，这位才是圣上亲生并定为传人的皇子。 因此，虽明面上是无人敢与他为难，背地里却难免有些嫉恨的声音存在。 商枝站在书斋门口，将小主子昨天提过要看的杂书从背着的包里拿出来再递给他，待见着他慢吞吞的从后门进去走到自己位置坐下，便与商陆一起到旁边的侍读房间坐着等他上完课。 祁翎就这么浑若无人的慢慢翻看着手中的杂书，旁边人看见了也不敢说什么，只埋头看自己的书。 坐他旁边的太子微微侧眼看了看他，一眼便看到他倦冷的眉尾，微有些肉感的嫩白小脸，还有那张红润可口的嘴唇。 太子胸口一跳，口中莫名有些干渴，他赶忙又回过头，拼命让自己回到苏学士的课堂里去，心底却欲盖弥彰的对无辜的祁翎骂了一句：就没见过这么不务正业的人。 待到了午间饭点，苏学士放下手中的书，咳嗽两声喝了口茶润润喉，便走出书斋去用午饭。 商陆见到苏学士出来，第一个就提着早已准备好了的一篮子午膳进书斋里去，待来到小主子书桌旁，将一碟碟可口的饭菜放到书桌上。 旁边的七皇子艳羡的看了一眼他桌上丰盛的美食，口中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下口水。 七皇子和他的母妃刘贵人在宫中一向不受宠，或者说，这宫中除了庄亲王和太子，就没人是圣上所在意的，而其中又以庄亲王为圣上最在意之人。 这宫里的人惯会捧高踩低，七皇子的一应用品自然不会有多好，如今午饭也不过两小碟菜和一小碗汤，除了太子有皇后照看，比他稍好些外，其他皇子也同他差不多。 商陆小心的为小主子布着菜。 太子在一旁突然冷冷哼了一声：“娇气。” 因圣上偏爱庄亲王的原因，太子与庄亲王一向不对付，即使他没指明说的是谁，但周围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这一声冷哼是对的谁。 一众皇子侍读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触他霉头，本就安静的书斋更是静的可怕，只有庄亲王仍旧自若的用着午膳，眼都不抬一下。 太子见祁翎完全不搭理他，心中更是一怒，他就是见不得祁翎总是什么事都要别人帮自己做的样子，这么小的书桌，吃饭布菜都要人帮，那个叫商陆的宫女凑的离他那么近，都要碰着他的手了也不管一下，简直没有规矩！ 他用力的搅了一下自己碗里的饭菜。 但不管周围人如何想，太子又是如何暗自生气，祁翎只是自顾地低头将饭菜吃完了，这些菜都是按照他的口味来做的，量也把握的刚刚足够他吃饱。 祁翎放下碗筷，商陆及时为他献上一方洁白的手帕擦了擦嘴巴和手，又将书桌上的碗碟收拾干净，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一只抱枕放到祁翎椅子后挂着，行了个礼便退出了书斋。 待午膳时间结束，不久苏学士便走了进来，下午的课堂又继续了，祁翎依旧是翻开自己的杂书在看，过了会儿看困了便直接将抱枕放在书桌上趴下开始休息。 时间不紧不慢的流逝，到了申时，苏学士又是咳嗽两声，拿着书抬着茶杯走出书斋，其余皇子侍读也陆陆续续整理好书离开，最后就只剩下太子和他的侍读，以及还在睡觉的祁翎。 太子小声对侍读吩咐几句，便将侍读打发了去绊住商陆商枝二人。 太子侧耳仔细倾听片刻，待确定了周围人已是一个不剩后，他悄悄走到祁翎桌旁，弯下腰端详着祁翎的脸。 祁翎此时睡得正香，脸向一边歪着，只露出另一半雪白的侧脸，几缕不听话的头发垂到他眼前，将他眉眼间惯常笼罩着的霜冷揉散了，此时年纪虽还小，却已显露出几分动人心魄的沉静美好。 仿佛被蛊惑到了似的，太子不由自主凑的更近了，近到能见到他柔嫩的、微微张开的唇齿间那若隐若现的小舌。 祁翎柔柔地呼吸声仿佛也吹到了他心里。 太子不由有些口干舌燥，脸上也开始发烫起来，他凑得越发近了，将自己的唇微微碰到了祁翎的，他小心的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突然，不远处有尖利的唱念声响起，是圣上来接祁翎来了。 太子猛然惊醒，被外物强行打断后续行为，眸中一道充满戾气的红光一闪而过。却见祁翎眉头也微微蹙起，眼见着就要醒过来，他虽心有不甘也只能强行压下去。 在有其他人清醒着在场的时候，他只能维持好此时身份所能做出的行为举止，这是此间的规矩。 太子直起身快速回到自己位置上。 还没到时候。他在心中不断对自己安慰道，快了，不要急，不能急，时机就要到了。 祁翎被太监那道尖利的声音吵醒，他缓慢地睁开眼，直起身，带着水汽的灰色眼眸中酝着深深的倦冷。他抬头看了看周围，书斋中已是只剩他和脸色莫名发红的太子，商陆商枝二人不知为何没有伴在他边上。 他缓慢的眨了眨眼直起身，也不问太子一句，直接就向门口走去。 太子装作专心看书的样子盯着手里的书，眼角余光看到他要走了，又翻了一页，等祁翎走出书斋，才起身不慌不忙走到门口。 太子看着祁翎慢慢走到等待他的圣上面前。 圣上温柔的笑着伸手去摸了摸祁翎的头，然后亲昵地揽住他的肩膀便要走上轿撵。 转身时圣上似乎是才注意到太子的存在，往他这里远远的看了一眼。 那眼神冰冷刺骨，完全不像是在看自己宠爱的太子，倒更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太子看到了，却毫不在意，他只专心看着祁翎的背影，等他们离开。 圣上很快又收回眼神，揽着祁翎走到轿撵前，先扶他上去后才随之进到里面去。 不一会儿轿撵就消失在太子眼前。 太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面无表情的将腕间系着的翡翠捏在手中，微一用劲便将之碾成粉末，手指张开，扑簌簌的洒在面前花坛里。 他拍了拍手，唤来侍读为他拿上书，便也离开了书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