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你怎么敢
呼延灼向沈燕北交代了事情的原委，他受伤是真，将汗位传给侄子伊稚耶是真，病死却是假。 胸前中箭，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想明白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于是借机将病死的消息放出去，把汗位丢给侄子，悄无声息的离开王庭潜入大齐和沈燕北相会。 呼延灼说得轻松，将其中的百般取舍和凶险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带过，可沈燕北却知道，做出这样的决定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有多艰难。 自古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可为了“红颜”能抛却江山的他还从来没遇到过。 所以无论呼延灼怎么掏心掏肺的表忠心，沈燕北全都不相信。 他认定了呼延灼又在搞阴谋，既然人赶不走不如静观其变，只是沈燕北默默在心中告诫自己，这次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再掺和进去，当一个合格的“看客”。 把沈燕北的态度看在眼里，呼延灼虽然有些怅然，但也不强求他立刻原谅自己，毕竟自己曾经失信过，只是时间会证明一切，这次他呼延灼是认真的。 下午，响晴的天忽然阴了下来，狂风大作，将门窗刮得呜呜作响，不一会儿外面已是黄沙漫天，将经历了寒冬的枯树枝刮得摇头摆尾，咔嚓咔嚓殒了性命。 呼延灼正抱怨大齐的天气阴晴不定，突然书房的门被推开，金鳞一脸焦急的闯了进来。 “侯爷，陛下来了！” 沈燕北一惊，转头看向呼延灼。 呼延灼反倒是三个人里最淡定的一个，只不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双唇显示了他心底的不安。 没想到颜良会来得这么快！ 呼延灼放下话本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沈燕北建议道：“要不你先找地方躲躲？” “不……” “躲，你想让他往哪儿躲？” 呼延灼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一道冰冷刺骨的声音便从门口传了进来。 颜良阴沉着脸，面无表情的走进屋子，冰冷的视线在呼延灼身上停留片刻，接着落在沈燕北的脸上…… “私通敌国，还是暗会情夫？” 颜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狠狠说道：“沈长宁，你怎么敢？” 当暗卫向他禀告说呼延灼出现在镇远侯府的时候，他恨不得把身边的人全部杀光来泄愤。被背叛的愤怒铺天盖地向他袭来，几乎让他发狂。 最后还是元宝察觉到事情不对及时将周围的人遣走，颜良把自己关在宫殿里整整一个时辰，没有人知道皇帝陛下在里面干什么，只是他开门走出来后人平静了许多，殿内却如飓风过境一般，找不到一件完整的东西。 此时的颜良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他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藐视世间的一切。 颜良的眼睛里酝酿着无尽的愤怒，同时又夹杂着巨大的哀伤，这让沈燕北有些慌神，愤怒他能理解，可悲伤……是因为他吗？ 心跳突然乱了节奏，原本想好的说词此时半个字都想不起来。 沉默在房间里一点点蔓延，没有人说话，就连呼吸声都轻得仿佛听不到，唯有外面的风声依旧喧嚣，顺着敞开的门钻进来，将颜良的头发丝吹得上下翻飞，衬得他如恶鬼一般，仿佛要将屋子里的人生吞活剥。 …… 呼延灼还嫌气氛不够紧张似的，走到沈燕北身旁，拉起他的手笑着说道：“没有私通敌国，也没有暗会情夫，我与阿北情投意合，早已相互许过誓言，这次我是专程来向他求亲的，从此以后我便入赘到镇远侯府，与阿北夫妻恩爱，双宿双栖。” 沈燕北闻言脸色一红，斜瞥了呼延灼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莫要胡说，鬼才要和你做夫妻！”沈燕北小声嘟囔道，甩了甩手想要把呼延灼甩来，不想对方就是块牛皮糖，越甩缠得越紧。 “我可是第一次给人当上门女婿，你这样会打击我积极性的。” 沈燕北翻了个白眼，“呸，我不稀罕，你赶紧哪儿来的滚哪儿去！” 呼延灼也不生气，“我哪儿也不去，这辈子我是赖定你了。” 俩人你一言他一语的在那说悄悄话，声音不大，但屋子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像极了一对小情人打情骂俏。 金鳞被喂了几口狗粮倒无所谓，反正他早就习惯了。 可颜良却一张脸由黑变青，又由青变白，像开了染坊，一双漆黑的眼睛此时布满了红血丝，正直直盯着两个人紧握在一起的手。 “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颜咧开嘴露出一个瘆人的微笑，“呼延灼，这可是你自找的。” “来人！” 颜良话音未落，几个暗卫便走了进来。 “人死了就该去死人待的地方，呼延灼，朕送你一程！” 暗卫拔刀准备动手，沈燕北挡在呼延灼面前说道：“打打杀杀麻烦到其他地方，镇远侯府不想沾血。” 颜良猛地握紧拳头，“你护着他？沈长宁你忘记他都对你做过什么了？如今朕替你报仇你不拍手称快还护着他？” “我没忘，只不过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不劳陛下插手。”沈燕北回道。 颜良眼神暗了暗，压抑的怒火瞬间爆发。 他夺过暗卫手中的刀架在呼延灼的脖子上，厉声说道：“放心，脏了朕再给你盖一座新的，比这更大更漂亮……” “不过这人，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说完颜良就要挥刀，沈燕北瞪大眼睛，此时他才信了呼延灼说的话，他潜入大齐真的没有阴谋。 眼看着刀刃就要落在呼延灼的脖子上，可他始终稳稳的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要反抗的意思，不然以他的身手，只要沈燕北不出手，逃出候府应该不是问题。 有那么一瞬间，沈燕北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恩恩怨怨走马观花的在他眼前浮现，有怨，有憾，有怒，有悲，唯独没有恨。 所以在他反应过来之前，阻止的话已脱口而出：“住手！” 颜良手里的刀果真停住了，只不过不是因为沈燕北，而是因为呼延灼的一句话。 “我若死了，问情无解！” “哐当”，刀摔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声音，颜良哑声命令道：“拖出去，给朕打，记住留口气儿！” “是！” 沈燕北不由得上前想要阻止，却被颜良一句话拦了下来。 “别忘了他对你做过的事情……” 呼延灼对沈燕北咧了咧嘴，笑着安慰道：“没事儿，就当是给你出气了，我活该！” …… 很快外面就响起了皮鞭声，一下接着一下，清脆响亮，一听就用了十分的力。 但从始至终呼延灼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 见沈燕北发呆，颜良不满的捏住他的下巴问：“怎么，心疼了？” 沈燕北没说话，金鳞识时务的默默退了出去，同时不忘把门关上，却被颜良阻止了。 “门开着，让你们家侯爷听得清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