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战书(剧情无肉)
过了一会儿,床上两人互相哄好了,又柔情蜜意起来。她是女扮男装进的城,没人知道她的身份,只好让大将军屈尊,起来叫下人烧水了。 隔壁响动了一阵,水烧好了,邢麓苔命人将灯吹熄了好几盏,只留下暗暗的光。屏风下的两人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窃喜的眼神。 幔帐撩起,先下来一双肌肉虬结的腿,将女孩横抱在怀里,从靠床边的门过去沐浴。鹊五便看准了机会,带着夏松梦从窗户翻了出去,将她带回了营帐。 到了床边,他给她铺好了床,将她放下。正准备离开,突然被拉住了衣角。鹊五回头,借着外面的火光看见她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怎么啦?”他回身蹲在她床边。“夫人还有何吩咐?” 夏松梦看着他,欲言又止,本来想问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你的手,痛不痛?” 他摸了摸袖口,“只要夫人喜欢……”想到了那句话,他顿了一下,“现在,夫人喜欢了么?” 她点点头,将被子稍微拉上一点,遮住羞涩的脸颊。鹊五敢用性命发誓,他从没有见过哪一个春天能比她现在这副样子更娇媚。 夏松梦开了口,“那,你不想再陪我一会吗?” 鹊五那张平素冷漠的脸上肉眼可见地红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又惊又喜,“属下在这陪到夫人入睡,可以吗?” “嗯。”夏松梦点点头,“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皱眉了?” 鹊五想了想,“是因为一直关注那边的动静,脖子抻得太长累到啦。夫人见过鹅吗?是很凶的动物。”他手指一张一合地学鹅张嘴咬人的样子,在她脸旁边作势要捏。 夏松梦笑着躲开,被子都弄乱了。“好凶啊!快走开!” 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他帮她把被子掖好,“那我走啦?” “嗯……不要。”她难得有笑得这么开心的时候,才不想这么快放他走。“你怎么知道那里的朝阳那么好看的?邢麓苔教过你读书吗?我后面写了诗的,你要不要听?” 看着她一脸单纯的样子,他苦笑,“夫人,我可不是府里一般的下人。” 堂堂镇国大将军亲自培养调教出来的顶尖暗卫,她还在襁褓中的时候,他就已经跟着邢麓苔一起习字练武了,在执行命令的过程中他更是精通了蛮夷的文字,她还以为他听不懂诗,真是傻得可爱。 “哦?”她饶有兴致地看他。“那你是什么样的人?” 鹊五经受过各种各样的训练,去应对敌人的逼问、奸细的刺探,却从没人教过他,怎样告诉心上人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背负着许多秘密……垂眸再抬眼的瞬间,他心念百转。“我是将军培养的暗卫,也是夫人可以信任的人。” 小心观察她神色变化,他暗松一口气,“夫人作了什么样的诗?还请夫人不吝赐教。” “算了算了,”夏松梦还是摇了摇头,“邢将军他不许我作诗了。你说说那天你怎么发现那里的朝阳那么好看的?” 鹊五在她床边坐下,讲起了叠古沙漠的景色。随邢麓苔驻扎在此十余年,大漠苍凉阔达的景色多少塑造了他寡于言厉于行的性格。 讲完了沙漠的冬,正想讲讲沙漠里最大的河,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她已经睡着了。鹊五看着她的睡颜,那么安静美好。今日之事,算是做成了。他正在布置的事,也在有序进行着,很快,他就能拥有她,带她亲眼去看那些他回忆里的壮阔景色了。 回到自己的营帐处,鹊五察觉到不对劲。一切看起来如同往常,但杀手的本能让他感觉到了危险。摸到腰后的刀,他悄无声息地靠近营帐,伸手一掀,身子一闪,在暗处扑出来一个身影,刀尖的寒光如同一颗星,冰冷刺骨,直冲他胸口而来。 鹊五扬刀架住来人的攻击,左脚一转,蹬地跳开,顺势摸到枕头下藏着的匕首,双手持利刃,与来人缠斗起来。 对方一语不发,刀刀皆为杀招,出手狠辣。两人拳脚带风,从营帐一边打到另一边,透过外面火把的光亮,鹊五认出那双眼睛。“盘三?” 盘三被认出来,并无惧意,趁着鹊五惊讶的瞬间伸腿一扫,将鹊五绊倒,双腿缠住他的腰,尖刀直冲他面门而来。鹊五侧过头,堪堪躲过,刀尖扎入地面三分,马上被拔出来,继续对着他的喉咙招呼。 “为什么?”鹊五抵挡着他的招式,想不出是哪里开罪了这位大哥。他挥刀挡住盘三手中的利刃,两端钢刃摩擦出火星,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你背叛了将军!”他低声咒骂,“忘恩负义的东西,将军待你不薄。”说着,借力挑开鹊五手中的刀,自己的刀也飞了出去,他便挥拳砸向鹊五。 “我没有!”鹊五边躲边为自己辩解。 “我看见了!你潜入了将军卧室!”鹊五闪躲着,盘字辈学的是和鹊字辈不一样的功夫,他二人力量不相上下,功夫是各有所长,暂时只能与他僵持。鹊五大惊,今夜本不应是盘三值夜,出入将军卧房他都确定了值夜人已被调虎离山,盘三怎么会看见? “忘恩负义的小人!”盘三激动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抱的人是将军夫人!我定要取了你二人首级,再向将军揭穿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闻言,鹊五握紧了匕首。盘三看到了,此人必不能留。杀心既起,鹊五一转战局,使出了毕生所学,每一招都格外狠厉。盘三察觉到他的变化,全力迎战。两人实力相当,但毕竟是鹊五居住的营帐,他更了解些,虚晃一招,盘三向右侧身,旁边就是支撑营帐的柱子,鹊五立即出拳,将他脖颈卡在柱子上,匕首扬起。 盘三心知不妙,却无处可躲。那看似短小的匕首上,有一个不起眼的按钮,按下后,立刻弹出三寸钢刃,原本只是划到里衣的深度借着弹出的力道刺进皮肤,鹊五手起刀落,盘三已是从左肩破到右侧腰,滚热的脏器流了一地。 收了刀,鹊五恢复了往日波澜不惊的模样。盘三实力强劲,取他性命到底难些,只是现在收拾残局麻烦了。 鹊五掀开床铺,露出床下一个黑黑的小洞。掏出一个小瓶,他撒了一些药粉在洞口。洞里传来叽叽咕咕的声音,就像一把腐朽苍老的声音在地底怪笑。 当阳光穿透云层,照亮了大地,漠城渐渐苏醒过来。 昨日还坐满了镖师的宅子里,现已人去楼空。鹊五和盘五打了个照面,一起进去了。出来时,手里各拿了几口满满的袋子,分头送进了府衙和军营。燕家送来的粮食悄悄地来,因此也要悄悄地拿出去。今日拿给府衙的多些,蒋大人向邢麓苔求了情,城内粮食短缺的情况下,由官府来赈济城内百姓。 到中午时,漠城百姓会发觉,今日派送米饭的人里多了个面皮白嫩的小少年,模样清秀可爱。而邢将军也难得没有在军营里吃饭,而是来了府衙巡视赈济的情况,漠城百姓见到北境的守护神,又是一阵止也止不住的跪拜道谢。 夏松梦睡得不好,起床时一身虚汗。她做了噩梦,梦见邢麓苔发现了她和别的男人抱在一起,皇上知道了大怒,令她满门抄斩。起来时,她的心咚咚乱跳,难受极了。 她在床边发了会愣,昨晚的错误,能将它忘掉吗?邢麓苔真的不会发现吗?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这愣怔持续到她回到军医的营帐,春花在她面前摆了摆手她都没反应过来。 “夫人?夫人?”春花放下碗。听说夏松梦病了,她早上特意弄了沥米饭,村里人都说这个养胃。见她仍是魂不附体的样子,春花责怪地看了眼军医,“都怪你!把夫人当牛做马的用,人都累病了!你等着受死吧!” 军医挠挠头,不知道要不要给她解释不能说把夫人当牛做马,并且将军也不会赐死他。不过他还是负责地为夏松梦把了脉,这脉象沉稳,气血调和,夫人身子无恙。他把结果跟春花说了,春花还一脸怀疑地看着他,警告他可不能拿胡话糊弄一个乡野村妇。 夏松梦回过神,笑着说没事,把饭吃了,和春花聊了几句,还是按部就班地准备去熬药了。 今日却与往日不同。她走进那小小的药房里,在她常坐着休息的小凳子上,竟摆了一束黄色的小花。冬日里的花可不常见,这小花枝叶上覆盖这密密麻麻的绒毛,绒毛上还挂着水滴。黄色的花朵圆润可爱,有两片特别长,像小兔子似的。花束是用枯草捆的,还贴心的把上面的毛刺都去掉了。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送的。夏松梦俯身拿起那束花,羞涩地拿到面前闻了一下。有一股清冽的香味沁入心脾。这是她出嫁后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意义非凡,更不用说,冬日里要寻这样一束花,可比金银珠宝更难得。 现在她更矛盾了。那个梦提醒着她背德之事不可做,可是……她将脸埋进花束里,藏起脸上大大的笑容,真的好开心啊。许久不曾有过的快乐、甜蜜奔涌在几近干涸的心河里,关于鹊五的一切浮现在脑海里,有一种偷偷摸摸的甜蜜。 沉溺其中的女孩并没有发现危险悄然来临,身侧药房的帘子被挑开,一个身影闪到她身后,一把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她刺过来。她察觉到异状时,刀刃离她只有寸许。回头,进入视线的是一张可怖的脸,那双眼睛被纵向劈开后在眼皮上愈合成蜈蚣一样歪曲的形状,他瞪着双眼,森冷的杀意扑面而来。 就在刀快要扎进她的胸膛时,两道银光闪过,力道奇大,一道将刀打偏,另一道打在来人的手腕上,他几乎应声缩手,刀脱离了控制飞向旁边,扎入柴火上,劈断了几根手指粗细的木柴才停下,刀尖没入底层的断木里。 “你……”夏松梦躲避着,摔倒在地,手里的花束也掉进了火堆中。 “贱人!”那人嘶吼着,声音沙哑,“就是你!害死我们!” 夏松梦愣在原地,她与他素未谋面,害他之事何曾有之?来人还要猛扑过来,她赶紧手脚并用向后退去。 唰唰。又是两声,暗器没入他的皮肉里。他发出痛苦的嗬嗬声,充满仇恨的双眼紧盯着这张脸。“你不是死了吗?你到底要害我们几次才够?” 夏松梦从未见过这阵势,慌乱得说不出话来。手心不停地冒汗,退着退着,她已经退到了柴火堆边上,无路可退了。 他捡起掉落的小刀,步步逼近,夏松梦缩成一团,千钧一发之际,老梁冲了进来,还未来得及看清他的动作,只见银光一闪,那人的颈上喷溅出大量血花,洒落在药房内。被割喉的人瞬间倒地,恨恨地盯着她,声音残破不清,“真……毁了你……脸!永世不……” 没有说完,人便断了气。老梁看着惊魂未定的人儿,伸手将她拉起来。“夫人,您受惊了。” 夏松梦站起来,腿还发着软,又要跌坐下去,老梁一把搂住她的腰,才没让她又坐回去。 “我来晚了。”换了张脸,声音还是那样令人安心。 她好似还在惊吓中没有缓过神来,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谢谢你。” “嗯。”他点了点头,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便松开了她。“有事在身,我先处理这个。你自己小心。” 夏松梦点了点头,将煮好的药提了出去,再回来时,药房内的尸体和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炉膛内,花束已烧得干干净净。她坐在旁边,开始思考方才遇险之事。她可以百分百确定,从未与他见过。倘若要说父亲争权夺势打压邢麓苔而害了他们,也说不通。父亲从不掌握实权,朝堂上如何害他。 夏松梦站起来。旁边用来熬药的井水上映照出她端庄秀美的脸。疑惑接踵而至,到底,发生过什么呢? 府衙。今日天阴,门口却热热闹闹的,将天气的阴冷驱散了不少。 燕枝蔻还在门口分发粮食,邢麓苔此刻正在书房内。身后跪着一个人,正是老梁。 “说。”他言简意赅。 “禀将军,今日夫人遭到刺杀,刺杀者为二营士兵周甘,他认出夫人的脸,向她寻仇。” 邢麓苔身子微微一震。“为那件事?” “是的,”鹊五说出自己的推测,“那夜原七营全部战死,周甘有一兄弟叫周民,是原七营的,或是因周民的缘故对此事有所了解。” “那人呢?”邢麓苔转身,俯视着鹊五因跪下而弓起的腰背。鹊五是所有暗卫中跟他时间最长的,两人自幼时一同长大,是故他最近的异状也没能瞒过邢麓苔的眼睛。鹊五近日来,变得比从前更严肃了些,邢麓苔却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交给盘三处理了。”鹊五声音平淡。 “我知道了。”他让男人起身,正欲吩咐,突然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对话。来人冲得又快又急,刚在门外站定就立刻大声禀报,“将军!蛮夷使者来到城门前了!” 鹊五会意,隐入屏风后。邢麓苔拿起头盔,大步流星出了门,随士兵走上城门。 城外,大沈士兵站成三排,严阵以待。在他们对面,一人骑马在前,身后跟着十人,两两一排,双手骑马,均未携带武器。那人看见城门上来了一位气宇轩昂的大人物,猜测他便是邢麓苔了,留下随从原地待命,独自骑马上前。 “我乃后奇使者,今日向大沈镇国大将军邢麓苔递上战书。”说完,他便抬头看着城门上的人。两道浓眉挑起,被盖在兽皮帽子下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能看的清人。 “大胆狂徒!”刘大人年轻气盛,看不得这副挑衅的模样,激动地跨步上前,对邢麓苔抱拳请缨,“将军,让我去会会他。” 邢麓苔既没看他,也没看下面的人,反而是远远眺望着使者来的方向。在远处有一道广阔连绵的山脉,山脉的缺口窄小,大军不易通行。重峦叠嶂后,是另一片沙漠,敌人的大军应该驻扎在那里。 蒋大人扯了扯刘大人的衣袖,“刘大人,还是我去罢。” 刘大人不服,还想反驳。邢麓苔开了口,“让蒋大人去。”刘大人虽饱读诗书,但年轻气盛,不如蒋大人成熟稳重。 蒋大人领命,下楼与那使者交涉。 使者态度极为傲慢,声音不大,却是“无勇无谋”“气数将尽”之类的词不停往外蹦,站在前排的士兵都握紧了长枪,气愤极了。 那蒋大人面不改色,先是反问使者知不知为何要送这战书,见他狡辩什么“给你们机会投降”,脸色便更和蔼了,引经据典教导他何谓君子之战,又阐发到蛮夷文化根基缺失,尚武而不能服众,将对方说得面红耳赤,身后的士兵都忍不住嗤笑起来。 那使者也觉得难堪,将文书交给蒋大人,待蒋大人表示了应战,便完成使命骑马离去了。蒋大人回了城楼,将战书交呈邢麓苔。 远处,一队人马向山走去,越走越远,直至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山后。 邢麓苔接过战书,看了一眼,便交给站在一旁的胡将军。胡将军接过看了看,露出不解之色。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啊?”他看了看战书,又看了看邢麓苔。被看的男人冷笑了一声,反问他,“送粮的不急,我们急什么呢?” 胡将军闻言,脸色一变,连忙低下了头。 邢麓苔发下军令让城门外的士兵回营,带着蒋大人刘大人回了府衙,商讨计策。胡将军也想跟上,但邢麓苔只一个眼神就止住了他跟上去的脚步。胡大人懊恼得狠拍大腿,当即回去写了一封信,命人速速送出去了。 夏松梦整日愣怔着,突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哗,人都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又听见一阵喧哗,人又回来了,之后军医的脸色凝重了许多。她上前关心,才知道下战书的事情。这么说,很快就将要在漠城开战了? 怎么办?怎么办?夏松梦六神无主,她第一次感觉到战争离她这么近,邢麓苔能打赢吗?要是输了怎么办?脖子一阵凉飕飕的,她瑟缩起来。 军医看着她煞白的脸,拍了拍她的肩,“夫人,您千万不要忧思过度。将军乃战神下凡,百战不殆,我们只需保障后勤,等待将军凯旋的消息便是。” 也不知这一番话夏松梦听进去了多少,她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向军医道了谢,回头继续熬药去了。这几日投奔漠城的灾民们身体逐渐恢复了,但还是有不少人身子仍是虚弱,老弱妇孺恢复得慢,她再不安也要担起这一份责任。 燕枝蔻在府衙门口站着,张望着外面的情况。邢麓苔随时可能会回来,现下府衙的赈济措施仍失之于粗放,她想了几个提高效率、节约粮食的法子,等他回来要与他商讨。等来等去,人回来了,气氛却有些紧张。她连忙跟上去,一同进了书房。 刘大人看见这不知从哪蹿出来的小子,不客气地说道,“此时不用你服侍,出去吧。” 燕枝蔻不走,挪到邢麓苔身后。邢麓苔看了她一眼,“无妨,是我的书童。” 蒋大人咳嗽了一声,让刘大人坐下。 “将军,两日后就要开战了,你怎么看?”刘大人后知后觉,抛开书童的问题直入主题。 开战?燕枝蔻心头一跳。邢麓苔面色不似其他人那般凝重,云淡风轻的样子。“二位大人可曾想过,蛮夷递上这份战书是何用意?” 蒋大人思忖了一番,开口道,“依我愚见,是希望我们囤集物资,做好准备。” 刘大人不解,“做好准备了,他们岂不是更无把握?”燕枝蔻也是同样疑惑地看着邢麓苔挺拔的背影。 邢麓苔摇头,“非也。蛮夷此举是对漠城百姓的告知。最好的结果是百姓畏战,投降献城,若不肯投降,百姓带上钱财物资一并藏好,他们如若获胜,进城便可获得漠城的粮草物资,以及臣民百姓。” 此言既出,刘大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他们有把握获胜?” 几道目光同时聚焦在邢麓苔脸上。男人稳坐于桌后,目光深远。“这要看胡将军了。” 果不其然,到了傍晚,胡将军便疾冲到书房来。“启禀大将军,圣旨已到,请您接旨。” 邢麓苔放下毛笔,示意书童在此等候,便一个人去了正厅。漠城一众官员早已跪下等候,邢麓苔向圣旨半跪,这是皇上特许的。 “……特运粮草五百车,调定瓘、平尧两府军队共七万人……”邢麓苔自动忽略那些无意义的话,提取到关键信息。五百车符合他预料,七万人……他在心里冷笑,定瓘、平尧驻军多少他心知肚明,若真要调还能调出五、六个七万人。 十余年尽心尽力为大沈守北境,丝毫不能减少皇帝对自己的提防。一腔热血穿不透这心墙,邢麓苔接受这事实,历尽失望后只余下冷漠。 圣旨宣读完毕,邢麓苔绕过手足无措的小官从正门出去了。蒋大人起身代邢麓苔接旨,将随行官员请进去用膳,同时给胡大人使了个眼色。 胡大人赶紧出去骑马跟上邢麓苔,忙不迭地解释自己确实写了奏折请皇上拨粮调兵,是真没想到调来的人数这么少。 邢麓苔停下马,似笑非笑地看着胡大人。胡大人一阵发毛,“将军,晚上冷,要不,我替您去看看调来的军队?” 冷着的脸缓和了几分。胡大人心中一万个不情愿,但还是随他一同赶往城外。将军队聚集起来训话后,邢麓苔便离开了,留下胡将军和原先驻扎的几个营长协助新来的军队驻扎,一直忙到寅时,才得回去歇下。 夜深了,将军卧房仍然亮着。 燕枝蔻从床上下来,将烛花剪短。男人站在桌前,看着已经卷了边的地形图。 力字队早前全部被他派出去侦察蛮夷的情况,力九每旬以灰鹰送信,五天前蛮夷已有十五万大军驻扎在歌笛山脉的北侧,眼下驻扎在漠城的大沈军队共十二万人,歌笛山脉连绵不绝,断口极少且窄,此地易守难攻,我军粮草充足,不落下风。但,五天前的来报,后续蛮夷会不会集结更多军队,还没有消息传来。 燕枝蔻走近,踮起脚用一根手指揉了揉邢麓苔的眉心。“邢哥哥,漠城之战,我们能赢吗?” 男人眉眼温柔,望着她,点了点头。“有我在,别怕。” 双臂环绕住他的腰,燕枝蔻的脸贴在他胸前。有一瞬间她产生了一个古怪的念头,幸好来了这里,这样万一失败了,生同寝,死同穴,她就是邢哥哥的夫人了。 这样败坏女德、僭越身份的想法让她不好意思地把脸向他怀里钻,男人收紧的拥抱就像是给她的回应一般。 “对了,邢哥哥,其实……我有事要与你商量。”腻歪了一会儿,她想起来正事。满十岁之后母亲便常常带她出去收数对账,在经商之道上她学了不少,对赈济之事也有一番见解。将改良的法子说了,她抬头看着他。 邢麓苔沉吟良久,葵儿所提出的经商管理与他行军治理的法则略有不同,但也有一定的道理。他摸了摸怀中的小脑袋,夸奖她,“葵儿,真聪明。”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了那个谨小慎微不堪大用的女人,她总是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那么一张脸也跟着变得清淡无味起来。身子总是容易吓得发抖,还经常说些惹人厌烦的话。今日刺杀一事又浮上心头,他闭上眼,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那日她被斩杀于他面前的画面在眼前浮现,她温热的血落在脸上,被雨水冲刷干净,至死她都紧紧盯着自己,那眼神……像是要逃离这地狱般的画面,他猛地睁开眼。 葵儿纤细的腿轻轻蹭着他的下体,仰起的小脸上浮动着情欲,但邢麓苔只是摸了摸她的头,他不愿在高潮的瞬间想起夏松梦的脸。打横将葵儿抱起,他们上了床,一同卧下。 夏松梦在床上躺好,感觉天旋地转。今天发生的事情太突然,昨晚的噩梦、遭遇刺杀、开战在即,她整个人像是要被撕裂成三份,脑中乱糟糟的。 她望着帐顶发呆,有阵阵冷风吹进来,将鼻子冻得发僵。 “怎么回事……”她嘟哝着起来检查营帐门帘,突然有人从背后将她抱住,头在她颈窝中蹭了几下。 “夫人。”明明声音冷淡,动作却一直蹭个没停。 夏松梦吓坏了,赶紧将门帘闭好,从他怀中挣脱出来。“你来干什么!” 鹊五没想到她会挣脱,还低声怒斥了他,这让他感到十分意外。“回夫人,开战在即……我担心夫人。” “你不怕被人发现?”夏松梦心跳得厉害,夜幕降临,昨晚那个梦就仿佛鬼魅一样不停在眼前重复。万一被发现了小命难保,还要祸及家人! 她害怕被人发现?鹊五勾起嘴角,“夫人不必担心,我来去迅速,不会惹人注意,即便被发现了,也有的是法子保住你。” 这话没能让她放下心,夏松梦心里乱得很,昨晚的温存就发生在几步之远的床上,可就算他能担保无事,她却承受不了可能发生的万分之一小的后果。她索性想赶他走,“你走!快走!以后不许来我这里。” “为什么?”鹊五看到她脸色和嘴唇煞白,还以为她身子又不好了,上前想搭她的脉,“夫人,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不要你管!”他不肯离开,反而凑近了,夏松梦十分慌乱,甩开他的手,只想赶紧让他离开,“你这样过来算什么!我可是你主子的夫人!以下犯上,背主偷妻,十个脑袋都不够你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