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都是哥哥的错
是夜,昏暗灯光下,穿着正式得体的男男女女把盏言欢,酒酣耳热之际,角落里时不时传来调笑声。 霍景沄手持着酒杯,才刚与某合作公司的负责人闲叙不久,一清脆可人的嗓音就在他身侧响起。 “霍总,好久不见呀。” 来者是个身着黑色礼服的女人,年纪不大,本就精致的眉目配上妆容和俏皮可爱的短裙,将她的美貌与娇俏凸显得淋漓尽致。 霍景沄微笑点头,“贺小姐。” 态度既不过分生疏,也并不熟络。 原本与霍景沄交谈的中年男人见状,暧昧地对两人笑了笑,说了句玩笑话就悠悠离开了。 今夜宴会的规模并不大,跟上回叶家晚宴相比显得更为私人和随意,参加人并不多,大部分人也是相识的。而眼前的这位倒也算从小认识,是城内贺家的小姑娘,只不过从前交集不多,他出国后更是没再见过,只依稀知道小姑娘进了娱乐圈,似乎还混得不错。 霍景沄本不打算久留,奈何前来攀谈的人一波又一波,现在连这小妹妹也主动找来了。 “霍总,”几句寒暄后,小姑娘才道出自己的真正来意,“你最近有跟我那小堂哥联系上么?” 她口中的堂哥,正是多日前突然爽约,说要出国散心的贺羽。 “没有。”霍景沄站得有些累,不着痕迹地将重心移向另一只脚。 “这样啊……”她眼珠子转了转,也不含糊,“您也知道,小堂哥他先前甩了个傻逼渣男。最近那傻逼总来找我们问小堂哥下落,烦得不得了。” 在外甜美可人的偶像歌手,私下倒也不端着,“伯父伯母那边担心他会打扰到你,特意嘱咐我们这群小辈提前跟你说一声。” “谢谢。”霍景沄也不表态,礼貌道谢后也只是与她简单聊了几句与贺羽有关的话。 当时他并没将这事过多放在心上,毕竟这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倘若对方有心,怎么都会碰到。 然而他没料到,这才过了十多分钟,小姑娘口中那傻逼就已经找上门来。 “霍总,”神态略有些颓唐阴郁的英俊男人截住了他,“打扰你几分钟。” 未等霍景沄做出反应,原本落后他半步的霍潜苍已走向前,以保护的姿态挡在了自家弟弟身前。 霍景沄一恍神,对方宽阔的背脊有那么一瞬间与前一晚那穿着睡衣的背影重合到了一处。 前一晚用餐结束后,霍景沄找了个理由便回了自己的书房。 他自认有些矫情:下午的情事本就你情我愿,主动提出炮友关系的是他,事后扭扭捏捏不知该如何相处的还是他——然而到了这时候,他依然理不清夹杂羞窘当中的其他情绪是什么。 霍景沄不再来回踱步,而是坐在柔软沙发上,低头揉了揉脸,试图从最初那夜的点滴开始剖析自己。可一旦回想,接踵而至的反而全是床笫间的片段,有些甚至具体到了细节。 独处于私密空间内的霍景沄完全舍弃了优雅端庄的一面。他甩开拖鞋,侧躺在沙发上,把头埋在其中静置了十几秒,随后孩子气地小幅度滚动。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放纵自己做出符合自身年纪的事,不再是公司里那个无论何时都游刃有余的霍总。 不能再想了,他对自己说道。 但那些画面和声音就像在霍景沄脑子里扎了根,越想挣扎摆脱,就变得更加浓烈深入。以至于他一阖上眼,浮现出的画面就是自家兄长赤裸上身,双臂撑在床上,自上而下注视着他,头顶的兽耳随着抽插而摆动,就连鬓间的薄汗也显得格外性感。 在这景象中,他甚至还能回想起自己主动说出口的淫言浪语,无论是“哥哥好大”还是“哥哥的肉棒插得我好舒服”,当时说得有多痛快,回忆起来就有多羞耻。 霍景沄躺在沙发上捂着脸,努力说服自己,“做爱的时候放开些,并没有什么。” 就在这时,有人敲了敲书房的木门。 “小景,是我。”另一位当事人就在门外。 霍景沄一个激灵,反驳的话顺势浮现出来:放开些是没什么,但对着哥哥放这么开真的没问题么? 好了,先前全部的心理建设都崩塌了。 “小景?” “哥哥先等一会。”眼下不是发呆的好时机,霍景沄立马从沙发上起来,理了理头发,确定衣物没有过分凌乱后才上前打开房门。 只见门外的男人身着暗色睡衣,手上捧着个小托盘,“阿姨特意炖了补品,托我带上来给你。” “谢谢,”霍景沄与他对视了一眼,随即心虚错开,盯着托盘上的小碗继续说道,“下次直接叫我下楼就好,不用这么麻烦你的。” 霍潜苍没有立即将托盘交给他,淡淡道:“我拿进去吧。” 闻言,霍景沄立即乖巧地退了一步,甚至在对方进门后顺手关上了门。 下午的性事到现在也就短短几个小时,只要他低下头扒开自己的领口,还能看到皮肤上的吻痕。而此刻,发生了关系的两兄弟又一次在房间内独处,霍景沄不知对方作何想法,至少他满脑子都充斥着黄色废料,把剩余的冷静和理智挤压到偏僻的角落里。 “刚才的不是实话,”霍潜苍主动打破了屋内的宁静,“是我要求阿姨将托盘交给我。” 彼时,霍潜苍背对着霍景沄,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见到对方那被深色睡衣包裹着的宽广后背。 男人身材高挑,睡衣遮盖住他宽厚的肩膀与背上漂亮结实的肌肉,可霍景沄仍记得当自己在性事中紧紧环抱着对方时是怎样的触感。 霍潜苍并不知自家弟弟所想,他放下手中的物体,转过身来对霍景沄说道,“因为我想来看看小景。” 霍景沄:看什么? 惊讶与困惑之下,这次他的眼神并未躲闪,全副心思都在不远处那人身上,静待对方接下来的话。 “看看他是否还在恼我。”一贯严肃的霍潜苍似乎稍稍勾起了嘴角。 霍景沄看不真切,下意识向前走了两步,才猛然停下,讪讪解释道:“我没有生气,只是有些不好意思。” 成年人的世界里,所思所想向来不会轻易挑明,大多划分好一个相对舒适的界线,相互试探。有些事彼此心知肚明就好,直接挑明反而会失去了意义,就像助理小丽,就像老宅里的管家和阿姨们。 可偏偏霍潜苍这次选择了主动说破。 “为什么?”他几步走到了霍景沄身前,接着问道,“小景不敢看我?” 他明知霍景沄因何羞恼,却是执意打破对方设定好的距离,步步逼近,让他自己说出来。 霍景沄微微低着头,视线落在他的睡裤上,声音低了些,“因为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兄弟。” 这句话说了出口,剩下的也就不再困难。 “我很不习惯,也不喜欢自己在事后扭扭捏捏的模样,”他依旧低着头,错过了男人的一切反应,“可你是我的哥哥。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从小到大都呆在一块,相互依靠,小时候睡同一张床,长大后住同一间宿舍。对我来说,你们两个才是世界上与我最亲密的人,我前半辈子最难忘最快乐的时光,都是与你们一起走过的。” 分开的这些年,霍景沄学得最好最快的,就是独自消化负面情绪。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向他的兄长们倾诉心事,然而这一瞬间,他恍惚回到了那段亲密无间的岁月中。 那段能毫无顾忌地倾吐,肆意撒娇,他以为从此消逝在旧时光里的幸福岁月。 想到这里,霍景沄的语气都变得委屈了些,“我知道上床只是权宜之计,容不得过多矫情。第一次上床还好,我能时刻告诫着自己这只是在帮哥哥,但今天的快感过分强烈了,几乎完全沉浸其中,忘记了一切,直到结束后才记起初衷……就像背叛了先前十多年的情谊,背叛了我们的关系。” “这种感觉很复杂,除了内疚还有其他许多……说不清是什么,只觉得心乱得很。” 他抿了抿嘴,“我不是在生气,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哥哥再给我些时间,我能自己理顺的。” 话音刚落,霍景沄只听见对方叹了口气,温暖的手掌落在他发间,轻柔地揉弄着他的短发。 “傻小景。”霍潜苍的语气似有些无奈,“回家了,就不需要自己扛。” “多些依赖哥哥,任何事哥哥都会替你解决。” 短短几句话,猛然一击,轻而易举地将霍景沄好不容易才筑起的高墙彻底推倒。 “……哥哥。”回国这么久,霍景沄直到此刻才真正体会到倦鸟归巢是何滋味,他乖顺地接受着来自兄长的抚慰,额头靠在对方肩膀上。 霍潜苍极有耐心地替他顺着毛,每一下都仿佛抚在他的心头上,抚去了他的无措与紧绷。 “小景只是在帮我,”霍潜苍压低声音,安慰中透出几分蛊惑,“是我把你扯到情欲当中,也是我引诱你沉沦,自始至终小景都是无辜的。” “我才是罪魁祸首。” “只有我会受人唾弃不止。” “不是这样的……”霍景沄刚想抬头反驳,便被男人制止住。 “嘘,”霍潜苍指引着他将手环在自己腰上,“乖乖听哥哥说。”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则轻轻拍了拍霍景沄的背脊,就像在安抚一个小朋友。 “所以一切都交给我。” “无论是背德感,还是其他,”霍潜苍语气温柔,“我都会替你尽数消去。” “宝宝。” …… 前一天的晚上,直到那个拥抱彻底结束,霍景沄才得以看到霍潜苍的神情,可这并不妨碍他去感受对方对他的包容与承诺。就像此刻,即便他背对着他,霍景沄同样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事,哥哥都会保护他到底。 可该有的礼仪还是得做到足。 “陆总。”霍景沄微笑着向来人打了个招呼。 “昨天下午我曾希望拜访霍总,得知你不便待客,只好在今天晚宴中碰碰运气。”男人并未因为霍潜苍的举动说些什么,而是直入主题,“这次打扰霍总,是想来问贺羽的消息,请你告诉我。” 霍景沄回国时间不长,但也知道贺羽与他发生过什么,或者说整个A市上层圈子里都知道,许多人茶余饭后还以此为谈资——贺家小公子对眼前这人一见钟情,便是爱得轰轰烈烈,闹得人尽皆知,幸好最终如愿所偿追到了人,两人还订了婚。 只可惜好景不长,贺羽与霍景沄发完消息后不久,干脆直接在朋友圈里公布他俩分手的事。简单一句话,断得毫不拖泥带水,从此不再有任何回应,空留一大串的点赞和调侃。 “抱歉,我也不清楚。”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那天晚上小羽与你联系时说过些什么?” “那与他的行踪并无干系,我不方便透露。”分分合合都是对方的私事,霍景沄既不会主动评论,同样也不会过分掺和。 男人抿唇,似不满意这个答案,但依然维持着自己的好教养,“贺总,你与小羽关系好,自然知道我们的感情有多深厚,也知道他有多爱我。只是现在他被我惯坏了,争执了两句就闹别扭,还学人失联。他年纪还小,不懂事,我很担心他。” 霍景沄并未立刻回复,而是在对方以为他心软时继续浅笑道:“贺羽是个成年人,能够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他在你面前放得低,并不代表他这个贺家小少爷什么都不懂。” 既然贺羽并没有将男朋友出轨的事散播开来,霍景沄也不会提起,但他的冷淡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陆总诚心找人,建议还是去贺家拜访吧。” 说罢,霍景沄也不顾那人的挽留,快步离开了走廊。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坐在车里,霍景沄才注视着窗外的景物,闷闷道:“哥哥,你也会骗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