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十九 鲜血 01
爱德华收到了一个血奴。 一个男性奴隶血奴。 彼时他刚刚从沉睡中清醒，他的忠诚的管家为他照明了前方的路，简单说明了在他沉睡期间发生的事情。 那都是些十分寻常的事，爱德华听得心不在焉，直到管家说到最后。 “……有两位大人为主人准备了一位血奴。” 说道这里，老管家停顿了一下：“是一位男性奴隶。” 管家很想知道那两个从属是不是在主人沉睡的这几年被圣光烧坏了脑子。 有哪位血族不知道身份高贵的爱德华大人眼光挑剔呢？在过去，只有身为贵族的处子淑女才能够被他看在眼里，而这两个从属竟然直接送了一个奴隶过来。 或许那个奴隶今晚就要被送到主人爱宠的食盆里。头发花白的管家在心里想着，却对那个人类没没什么怜悯，只担心主人的爱宠会因此吃坏肚子。 爱德华却没有马上说话。走廊上的蜡烛只有火苗，暗得看不清人脸，爱德华整个人都隐在黑暗中，只有身上穿的来自东方的织物在昏暗的光中露出一点流光。 他沉默了太久，让管家开始忍不住冒出冷汗，他才开口道：“在餐后，带那个奴隶过来。” 他的声音有一点嘶哑，算不上好听，但让管家如释重负。 “是，主人。” 那个奴隶早就被梳洗干净，为了确保他在爱德华大人的面前不出丑，女佣们还特意教了他礼仪。因此，当他出现在爱德华的面前的时候，这位奴隶看起来居然还不错。 他有着金黄色的短发，充满男子气概的英俊的脸和健康漂亮的肌肉，一双湛蓝色的眼清澈无比。当他跪扶在他的面前的时候，就像是一只有着漂亮皮毛的野兽收起了獠牙，对主人露出脆弱的后颈。 爱德华跪伏的姿势看了很久，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克里斯汀。”奴隶回答道，这不像是一个奴隶应该有的名字，但他没有没有解释的意思。 “克里斯汀，过来。” 克里斯汀还记得女佣们的说教，低着头，膝行到爱德华的面前。冰冷的手指掐住了他的下巴，让他被迫抬起头来，直视自己今后的主人。 书房的光是和整座城堡如出一辙的昏暗，但桌前亮度足够他看清自己主人垂着眼看自己的模样。那是一张过分漂亮的脸，即便表情沉郁也让人心动不已。那是一种不属于人类的，几乎妖异的美丽。他很快就将自己的目光移开，落在他的主人散开的第二个衬衫扣子上。 爱德华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看着他的眼，一双属于血族的红眸和过于苍白的肤色让他看起来带了一些脆弱。他手上用力，克里斯汀就顺着他的力道抬起身，双手支撑在椅子的扶手上。 他脆弱的脖颈暴露在外，血族尖利的牙咬破了他的肌肤，鲜红的血液从他的身体里流出。克里斯汀听到了自己变得沉重的呼吸，他抓紧扶手，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感受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溺水，那种窒息的快感让他颤抖，爱德华放开他的时候，骤然抽离的空虚使他几乎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几乎要趴伏在地毯上。 爱德华抓住了他的手臂，掐着他的脖子让他扬起那张布满潮红的英俊的脸。他们贴得近了，他都能够感觉到克里斯汀湿热的吐息，就像他现在的表情一样，柔软得可口。 但克里斯汀很快就从快感中回神，找回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爱德华松开了他，男人脖子上的咬痕已经消失，只有被掐出来的乌青。 “滚吧。” 克里斯汀对他行了一礼，退出了书房。 克里斯汀留在了领主的城堡。 他过去也曾经在贵族的城堡待过一些时间，但那时候的经验在此时完全没了用处。爱德华的城堡永远是安静的，悄无声息的。所有的女佣男仆都素着一张苍白的脸。 同为奴仆，克里斯汀不用处理那些杂务，他需要保证自己的身体健康，血液甜美就足够了。 他是这座城堡里唯一的人类，但没有一个血族胆敢觊觎领主的血奴，这反而让克里斯汀变得安全且悠闲起来。在和这些黑暗生物相处的几个月反而是克里斯汀过得最轻松的一段时间。 他原本只是出生在东境的普通平民，在属于魔神的东境，普通人类的生活算不上好，更何况他的家庭甚至可以说是贫困。直到他长大，可以为那些大人们做些事挣点外快，他们的生活才慢慢变得好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黑暗生物对他总是莫名亲近，仿佛他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凭借这一点特殊，克里斯汀让他和他的家人过上了还算不错的生活，可惜好景不长，在他成年那一年，东境和西境爆发了战争。 他失去了家乡，又带着自己的弟弟妹妹漂泊了两年，最后被两位血族作为血奴买下。而他得到的就是自己的两个弟弟妹妹，还有和他一起从边境战火逃脱的同乡们都能得到妥善的安排。 至少从此之后，克里斯汀不用担心自己的朋友们那天会成为某位大人的盘中餐。 即使代价是他成了被品尝的美食。 或许是因为失血，克里斯汀这个晚上睡得并不安稳。 他做了许多个光影陆离的梦。梦到传闻中的西境，那个属于光明神的地方，在洁白殿堂里来往的人们，厚重的铠甲和纯洁的传说生物。他看到一个和自己有七分相似的少年，站在波光粼粼的小溪边上抚摸着独角兽的鬃毛。 这些原本应该是捉不住的碎片，但克里斯汀在醒来后却记忆清晰，仿佛亲身经历。克里斯汀顶着一头乱翘的金发，坐在床上发了很久的呆，直到突然响起的摇铃将他唤回神。 管家给他分配了新的职务，让他时刻跟随在主人的身边，克里斯汀想这大约就像是手边时刻摆着一块小点心，饿了就咬一口。 外面的太阳刚刚落下，领主的房间里厚重的窗帘也没有拉开，在管家进门后，房间里的蜡烛就逐个亮起。 披散着长发的领主靠坐在床上——出乎克里斯汀的预料，血族们居然也不都是睡在棺材里的。领主俊美的面容在烛火的光线下有些失真，让克里斯汀有一瞬间的失神，好在没有人计较他的失礼。 管家站在床边，手上托着装着信封的盘子，爱德华看了两封就开始不耐烦，目光一转就看到了沉默站在一边的克里斯汀。 “克里斯汀，”领主大人将手中的信随手一扔，重新靠在柔软的枕垫上，他伸手扶着自己的额头，好像是头疼的模样：“识字吗？” 在那些大人手下做事的克里斯汀自然是识字的，但他只认识东境的通用语，而血族的文字是在到了这座城堡才开始学习，只能满足日常的需求，好在那些信大多都是用通用语书写的。 个别来自血族附庸的信，则由管家先生代劳。 男人的声音略低，声线干净，语速舒缓，说通用语时带有一点点不察觉的口音，让爱德华紧拧的眉头稍松。 这些信大多是例行公事的报告，充斥着夸张的赞美，克里斯汀念得忍不住脸红，他偷偷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的领主大人，却看到对方心不在焉的表情。 主人在想什么呢？他拆开下一封信，在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