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十二 拾遗 03
虽然那些帖子里大部分都是些废言，但它好歹还是提醒了顾秸一件事情。 第二天是周五，顾秸惯例去了B区找自己的好友拿beta伪装剂，同时还要了一盒12支Omega发情抑制剂。 现在的抑制剂没有十年前那么多限制，价格也下降了许多，大部分的人都有能力负担，但在E区，抑制剂显然还是个稀有物品。 这位好友认识顾秸也有十几年，十分好奇这棵铁树居然也有开花的时候，交付货物的时候还在不停地追问什么时候有了认识的Omega。 顾秸想了想，只隐下了温岚的身份，将事情对自己的好友说了一遍。 好友：“哇哦。” 好友：“可是他在E去找不到工作，难道要一直住在你家让你养一辈子吗？” 顾秸皱了皱眉，认真道：“他已经付过了报酬，也付出了一定的劳动，不能算是让我养。” 接着又道：“E区没有合适Omega的工作，但D区还是有的。” 好友听到他的回答，被噎了一下然后发觉自己的问题没有问到关键。 然而他看了看依旧不觉得有异常的顾秸，决定还是等他自己发现，不多提醒。 温岚看到那一盒抑制剂的时候十分惊讶。 抑制剂需要冷冻保存，因此顾秸直接将那一小个金属盒塞给了Omega，因为家里的餐厅和厨房都归于温岚管。 温岚将小金属盒塞到了冷冻区，脸上发红，不管是对alpha还是Omega来说，发情期都是一件十分隐私的事情。 “我刚刚洗去了标记，这半年时间都不会有发情期。”他对依旧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说道：“三个月之后才会重新开始分泌信息素……先生不用担心。” 他有些紧张，不自觉用上了敬称，顾秸看了看他绯红的脸，说道：“只是顺带拿的，提前准备好以防万一。” 温岚除了道谢也说不出其他来，只能在心里的小本子上又默默记了一笔。 晚上，顾秸给自己注射beta伪装剂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他在温岚的心里还是一个毫无侵略性的beta。 他不是喜欢的人，但又想起Omega对于alpha的戒备的态度，或许他向对方坦白完Omega就会立刻离开这个房子。半年的时间，现在才过了一个月，足够温岚这样的Omega在D区找到一份能够养活自己的工作。到时候他们很快就会分开，或许那时才是更好的时机。 D区与E区虽然是相邻的区域，但实际却是天差地别，至少D区还有城市的模样，而居民的一切也都在法律和道德的规束之下。 在来到E区的第二个月，温岚终于找到了一个工作。是在一所中学附近的咖啡店，担任咖啡师。 顾秸送他来到D区，在那个窗明几净的笑咖啡店坐了二十分钟，温岚就通过了面试。 店主是位女性beta，长相清秀气质温和，她在之前就和温岚在星网上聊过，现在见了面不过几分钟两人变得熟络了起来。她在看到守在一边的顾秸的时候还十分好奇，悄悄地问温岚：“这是你的伴侣吗？” Omega立刻红了脸，摇头道：“是我的朋友。”接着就在店长意味深长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从住处到咖啡店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中间又没有可以直达的公共交通，就算有，顾秸也不放心让温岚一个人去乘。 因此到家后，他没有马上下车，而是开始设置自己每月只用一次的悬浮车的自动驾驶系统，接着又将温岚的信息录入了权限系统。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没有想起应当问一下温岚的意见，而温岚这次竟然也没有推拒。 顾秸并不是一个十分强势的人，但他的身上显然也有大部分的alpha都具有的特性，即使他自己没有发现。也不过是两个月不到的时间，温岚就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照顾，也没有再进行无效的推拒。 从温室花园中脱离的Omega适应起现在的生活的速度比顾秸预计地要快得多。每天早晨他就会早早起来，准备好自己的早餐和留给顾秸的午餐和晚餐，之后就坐着悬浮车去工作。夜里回来的时候，通常还会给顾秸带上一块小甜点作为夜宵。 等到假期的时候，他会在咖啡店的附近用自己的工资买一本过去没有看过的纸质书，然后窝在客厅那个柔软的布艺沙发上，配着点心和咖啡看完。 通常在这个时候，顾秸会坐在沙发的另一边操作自己的光脑。 这样规律的生活让温岚几乎要忘记了自己以前的生活，忘记了那些不堪的经历。 直到他拿到了第三个月的工资，坐在沙发上浏览光脑计划在家里添置些东西的时候，顾秸突然问道：“你在D区找好房子了吗？” 温岚愣了一下，没有及时回答，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过于长的沉默让顾秸察觉到了不对，抬头看到了Omega茫然的神情。 他耐心地重复了一边：“你在D区找到房子了吗？Omega住在E区很不安全，以你现在的工资，应该负担地起D区的税款和房租。” 顾秸话音未落，就看到了Omega突然变得苍白的面色，对方的手指曲起，无意识地抓住了盖在自己身上的毛毯。他闭上了嘴，直觉自己或许说错了话。 “我…我没有想过这件事情，”温岚开口道，他结巴了一下，但是接着就恢复了镇定，“这段时间我会留意的，还有店长帮忙，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他说完这段话，就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顾秸关上了自己的光脑，现在他确定自己确实说错了话。 Omega在两个月之前就已经恢复了信息素的分泌，洗去标记的手术对他的腺体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他原本带着甜味的信息素变得浅淡，不仔细闻根本察觉不到，同时也对市面上大部分的信息素掩盖剂出现了排异的现象。因此温岚在家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没有再遮盖自己的信息素。 现在顾秸坐在沙发的一边发起了呆，十分突兀地闻到了浅淡的栀子香。他的视线移到了刚刚温岚盖在身上的小毛毯，气味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他对于Omega的信息素向来不敏感，对于在家中毫无防备的温岚也没有太多反应，这两个月来他已经习惯了家中似有若无的浅淡的栀子香。 但今天的信息素似乎比前两天要浓郁一些。顾秸不太确定地走神想，接着又继续为Omega生气的原因苦恼起来。 他并不介意继续和温岚住在一起，这几个月的相处足够让他们变得相熟，而温岚也确实是一个让人感到舒适，十分擅长照顾人的Omega，他们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朋友。 他承认自己过去对于大部分传统的Omega也带有一定的偏见，这让他在过去下意识地在各种场合远离了这一性别，而温岚打破了他的偏见。也让他真心接纳了他。 但是顾秸始终记得自己是一个alpha。 独身AO住在一起实在太容易引发意外，他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影响到他们之间的交情，原本打算在温岚搬到D区之后坦白，但是现在似乎出了一些意外。 让顾秸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慎重处理的意外。 但也应该尽快处理。 当天晚上，顾秸敲响了温岚的门。 这还是他将次卧租给温岚之后第一次来到这个房间。不算大的空间里添置了许多小东西，充满了生活气息。室内原本标配的冷白的灯也被换成了暖黄色，身材娇小的Omega就站在这暖黄的灯光下看着他。 温岚对着他微笑，问道：“顾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顾秸在心里想。 小房间里除了床就只有一张椅子，顾秸干脆就站在了门口。 他摆出了十分认真的表情：“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希望你搬到D区是因为E区确实不安全，而我也对你隐瞒了一些事情。” 顾秸很高，温岚和他面对面说话的时候只能微仰着头看他，浅色的眸看起来带着别样的温柔。这个月的生活让他的身体恢复了许多，面色也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的苍白，脸上也多了些肉。这让他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小得多，只有眼角不明显的细纹暴露了许些端倪。 顾秸看了他一会儿，继续道：“我是一个alpha，如果我们合住，等到你发情期的时候恐怕会有意外。” 温岚从来没有怀疑过顾秸的性别，因此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顾秸就眼睁睁地看他从耳朵一点点红到了脸上，最后整个人都变成了一颗桃子。 偏偏这个时候顾秸还低声加了一句：“是我的错，你别生气。” “我…我没有生你的气，”温岚的声音细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开始发热，“我只是没有想到，对不起，我是在气我自己……” 他有些语无伦次，十分失措的模样，顾秸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是我不该瞒你这么久，发情期应该也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慢慢找喜欢的房子。” 温岚点了点头，看着他欲言又止：“您……你真的是一个alpha？” “是真的。”顾秸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要对自己的alpha性别进行保证。“作为alpha…或者是Omega，在很多时候都太不方便了，如果只是beta的话会省很多事。并不是特意找的借口。” 温岚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顾秸只好道：“你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恰好第二天，顾秸身上的伪装剂效用已经到期，他没有提前注射新的一管，干脆用自己的真实的性别来面对自己同住的朋友。 顾桔的信息素是一种木质香。和檀香近似，沉静又温柔，不太明显，但确实是属于alpha的信息素。 温岚昨晚一夜没睡好，起床的时间比平时推迟了三个小时，出了门就闻到了这属于顾秸信息素。 木质的香顷刻将他包围，像是迎面而来的温暖的棉花。本就昏乎的温岚更加的茫然，站在原地看着顾秸端着一杯散发着甜味和热气的牛奶想自己走来。 “怎么了？”alpha问道，语气和神情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心。 温岚心跳飞快，呼吸紊乱，感觉这个客厅已经变成了一个蒸笼，快要将自己煮熟，他闻到了自己都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闻到栀子的香味。 “没什么……”他接过了顾秸递过来的牛奶，看着对方紧皱的眉，虚弱地说道：“我的发情期好像提前了。” 据说Omega的发情期会因为几个原因提前。一、AO双方情投意合。二、AO双方匹配度极高。三、药物体质影响。 温岚结婚都已经十多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发情期 提前的情况，他是从小被娇养长大的，身体很好，三个月一次的发情期也像是一个从不出错的程序一样，没有过提前也没有过推迟。 这种规律在某些时候也变成了一种刻板的无趣，没有人知道在他那段失败的婚姻的最后一年，他的发情期都是独自一人度过的。 有大半年时间没有经历过的热潮自他的身体内部开始发作，他开始感觉到了自己的体温升高，而面前是一位高大的alpha，他有些无措。倒是顾秸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拉着还在愣神的温岚让对方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去冰箱拿出了一只未拆封的抑制剂。 同时给自己喂了一颗针对alpha的抑制药物。 冰凉的液体被注射进了体内，温岚的呼吸稍缓，身体的热度似乎也下降了一些。顾秸松了一口气，将用过的一次性注射器丢进了垃圾桶，他的鼻尖都是Omega突然变得馥郁的栀子香，如果不是刚刚及时吃了药，现在恐怕已经要忍耐不住。 “怎么会提前？”他疑惑道，也想起了Omega发情期异常的几个原因，心头微跳。 注射了药物之后的Omega镇定了许多，思维却依旧没有缓和过来，他像是没有听到顾秸的话一般，盯着自己面前的alpha失神了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 “应该是手术的关系。”温岚回答道，他觉得有些窘迫，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发情期提前的真正原因。刚刚包裹住他的棉花现在都塞在了他的脑子里，几乎让他无法思考。他的视线游离了一会儿，接着又开始看着顾秸。 顾秸并不能算是十分英俊帅气的alpha，他的身高很高，身形却偏瘦，这也是温岚对他一开始伪装的beta性别没有起疑的原因之一。他应该是有很大一部分的亚裔血统，发色和双眸都是十分纯正的黑色，容貌只能算得上是中上，和温岚曾经见过的那些贵族般的alpha比起来毫不起眼。 但温岚现在却有些不太敢直视他那双黑色的眼。 顾秸看起来有一些烦躁，他抓了一下自己有些长了的头发，摘下了在使用光脑的时候才会带的眼睛。他的脸颊比平常要红一些。 “你可以自己解决吗？”他问道，站起身来回踱步，木质的香就远离了温岚，他刚刚吃下的药物似乎没有很好地发挥作用。“你先回房间，等把系统设置好我就去朋友家。” 温岚有些不舍的收留了自己的目光，他点了点头，但是看起来更失落了，走回自己的房间。他感觉到自己整个人的情绪都掉了下来，心脏被揪起一般酸胀，他知道这是因为刚刚alpha潜意思中包含的拒绝，但这种情绪是不对的，他们本来就不是伴侣，拒绝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不应该因为这件事情感到失落或者难过。 alpha已经蹲下身摆弄起了那个过时的智能管家，他狠心关上了门，隔绝了自己的视线。 药物在体内逐渐生效，之后的高热和空虚感没有来临，这让温岚松了一口气，他窝在了由柔软的棉被和抱枕们垫起的“巢”内，因持续的低热而发了一层汗。 顾秸大概已经出门了。他想，然后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了委屈。他想起了男人在平时照顾他的模样，他们一起坐在沙发上各自做自己的事情的情形，心里又起了一点虚幻的甜意。 他窝在自己的巢内，心潮浮动，不可避免地起了一些反应。普通的持续的低热原本只需要睡一觉就可以忍耐过去，但温岚却神差鬼使地将手伸到了下方。 空气中的栀子花香变得更浓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