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书迷正在阅读:殿下他睡过之后‘翻脸不认人’、壮男鱼食、(总攻)男友红包群、xxoo、池蘅(女攻SM)、身娇体软易推倒、【n/p总受ABO】性/爱研究录、败絮、短篇合集 H、很牛逼的总裁养父有一天也会被动献身
高二分科,为此班主任和我聊了许久。他把我平平无奇的成绩摊开,叫我选文,女孩子该选文,以后出去做老师、做公务员,日子过安稳些;又说我成绩不算好,理科学不来,文科还可以背背拿分。我不喜欢他给的选项,但我喜欢被安排不用自己动脑子的感觉,于是就真的在文科后面打了个钩。 选文科的男生很少,谢池算一个。 其实回想起来,才发现谢池占据我这些年生活的许多部分,就是这样机缘巧合,我坐在他前面。谢池毫不意外,不像初中问我“考试怎么没看到你”,仿佛我在这里才是情理之中。 我的母校文理科区别对待格外严重,14年兴起网络授课,名校名师讲堂,校领导特意挑了尖子生组成直播班,但仅限于理科生。政治老师讲起这个事时会叹气,愤世嫉俗似的抱怨学校不公,文科没出路;下面的人打着哈欠,撑着头昏昏欲睡。我悄悄偏头看了一眼,谢池正在选择题的关键词底下仔仔细细画横线。 刚分班时学习氛围不算浓厚,谢池的同桌于飞就是一个体现。我记得他,是先前在楼下叫谢池往上看的男生。他无聊时总踢我凳子,有时候是不小心,有时候是问我英语问题,或者大剌剌地借东西。 有一次他问我:“听你的口音不像我们这里的。” 我很诧异地回答:“不像?” 他点头,靠着椅背,脚一下下点在我的凳子腿上:“你是北方人吧?” 我说我是从北京转过来的,已经很久了。 他了然地说哦猜到了,以前08年奥运会他去过北京,还看了和美国的那场男篮比赛,回来之后他爸就给买了个篮球,叫他以后去当运动员。他现在就是体育生。 我感兴趣地转而问谢池:“谢池,你当时在干嘛?” 谢池写着卷子,头也不抬,“就去看了一次火炬。” 于飞道:“我记得火炬有传到我们这边吧?” “有。”谢池写字的速度降了一降,很快又若无其事,“还有人在货车上跳舞。” 我拖腔拉调:“谢池,原来你喜欢看跳舞啊?” “我妹喜欢。” “你有妹妹?” “干嘛这么惊讶,”于飞说,“他妹都快初中了。” 我一直很想要一个陪伴,兄弟姊妹随便哪个都行,很羡慕而且低落地问:“那你妹妹是什么样的?” 于飞插话道:“鹅蛋脸,大眼睛,头发长长的……”他看了我一会,断言,“你们有点像。” 我惊喜道:“真的?” 谢池哗地把试卷翻页了。 “哪里像了。”啪两声,他连按了两次圆珠笔,表情不是很愉快,写字第一下墨水渗出重重一道。我发现他有笔袋了,透明的那种,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塞了好几只笔,还有一整套尺子。话题到这里终止,于飞为了缓和气氛,从桌底下抱出一个篮球。 “伊肖肖,放学来不来看我们打球?”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把球衣套到短袖外面,“我们班和三班打。” 我撑着脑袋,在篮球场上,在观众席里,连续睡了三个傍晚,从初赛到决赛。第一天于飞给我买了瓶奶茶,第二天是一只巧乐兹,第三天,他把奖状递到我手上。 班级赛第一名。于飞笑嘻嘻道:“怎么样?” 周边几个男生拍着篮球,有意无意揶揄地看向我们。 我把奖状举起来,像验钞一样对着天空看:“很厉害啊。” 于飞把篮球服掀起来,擦去下巴的汗,说我请你去吃东西呗。当时是傍晚快六点,二十分钟后还有晚读,我们飞奔着跑到校门口,喊对面马路的小摊子装两个手抓饼,拿到手还烫出很远香气,我们捧着一路跑回教室,举着书本躲在后面在朗读声中咬着吃。有个一起打球的男生转头来嘲笑于飞:“你就请别人吃这个啊?” 于飞挑眉说:“手抓饼怎么了,我还点的豪华版。” 这是我第一次吃手抓饼,阿姨手艺不太好,外面的煎饼皮又厚又软趴趴,酱料和食材糊在一起看不清形状,咬一口只有满嘴沙拉的甜腻味道。于飞的脚又在后面一点一点踢我凳子,问我吃完了吗,好不好吃,明天要不要继续吃。 我很想摇头,但是他挑着一边嘴角看我,像在密谋坏事情。我突然怀念口红涂出唇线外面、打火机藏在挖洞的课本底下的日子,我说好啊,心咚咚地跳,不知道是在对他说,还是对无比渴望重新一头扎回人群的自己说。如果我不去,我想,如果我不去的话,我傍晚要自己去吃饭,然后回宿舍找衣服去洗澡,洗衣机洗一次衣服要四十分钟,总是只有我蹲在前面发呆等待。豪华手抓饼一个才不到十块,比一包香烟、一只指甲油远远便宜得多。在校门口与教室之间来回飞奔不用二十分钟,却可以把整个日落都跑尽,我一个人的时间就会很短很短。 于飞说:“那你来看我打球吧。” 在我眼里篮球赛很无聊,日复一日一样的动作,我看不懂犯规罚球;手抓饼很难吃,我吃掉了可能有半罐子沙拉。可我和于飞熟识了。他与谢池很不一样——我拿谢池对比,是因为谢池和我见过的所有男生都不一样。谢池并不是很爱运动的男生,他更多时候是在教室里学习看书,也可能是在姑姑的小超市里吹风扇,我很奇怪他个子为什么能长这么高;我几乎没有在他身上闻到过汗味。我想起初中的男同学总爱非议他是“书呆子”,这里不会,即便他真的很少加入什么课外活动;可他也不是“书呆子”,他会削苹果,骑单车,字也写得很漂亮。而且,班里的人也很喜欢他:他和男生们一起上下学,女孩子总会在课间来问他习题,腼腆又可爱的模样,似乎对他很不好意思。于飞呢,则是女孩子在路上碰到他会翻白眼笑着叫他傻逼的类型,他爱跑爱玩,像阳光底下曝晒的小麦;成绩很差,可老师也很喜欢他,因为他总在课堂上耍宝弄得满堂大笑。 不久之后,我从和于飞一起走,到和于飞与于飞的朋友们一起走,他们会故意走得很远,把我们两个落在后面;打完球他们发水,说忘记买我的那一瓶了,让我和于飞一起喝。 几次之后,我非常、非常、非常讨厌这样,于飞看出来了,问我是不是不高兴。 我承认说:“对啊,我最讨厌和别人一起喝水。” 于飞欲言又止,我接着说:“今天我不去看打球了,天冷了,晚上洗澡很麻烦。” 往后的天只会越来越冷,但我决定只先不高兴这一天。一群人的感觉也没有比一个人好多少,于是我往反方向走。每栋教学楼一楼都有一台公共电话,往学生卡里充钱就能打,我遇到了谢池。他单手握着听筒,微微偏着头,在讲话: “晚饭做了吗?” “奶奶身体好点没有?” “有什么不会的记得问老师。” “记得,星期六早上八点半。我请假过去。” 他讲的都是家常,语气也没有多温柔,但嗓音就是比平时好听,表情认真而缓和。 “知道了,准备晚自习了,先挂了。” 他把听筒放回原处,对上我的眼睛。我叼着棒棒糖,把塑料棍在两边嘴角来回拉拨,看到谢池又皱眉,于是我轻轻啊一声先含糊问道:“你在打电话啊。” 他的脸上全然写着“你偷听”三个字。 我只好跟在他后面真诚坦白,胡乱猜测:“我听到了,对面是你女朋友吧。” “你以为谁都有时间在高中谈恋爱。”他仿佛意有所指。 我昏昏绕绕:“什么意思?” 谢池坐回座位上,把学生卡放进笔袋里。我看到他的照片,穿着蓝白短袖校服。当年高中男生流行留厚刘海锅盖头,他反而留着清爽的短碎发,鼻骨挺拔。 我突然想起:“哦!你有个妹妹,对面是你妹妹。我们真的长得有点像吗?” 谢池似乎不胜其烦,赏了我五个字:“像,都是女的。” 我撇嘴,把对面的凳子先用湿巾擦干净,再垫个书包才坐上去。 谢池没顾我,翻开课本径自预习。过了两分钟,他抬头问我于飞去哪里了。 “他打球怎么没带你?” “我不去。” 不等谢池问原因,我又一五一十解释:“他朋友不喜欢我,我就不去了。” 谢池停笔:“什么?” 我说:“他们不带我,还故意不买我的水,我又不是给不起钱。” 谢池若有所思,片刻后,他用看白痴的表情看我,又低下头去看书,显然是想结束这个话题。我仿佛找到宣泄口,对着谢池讲不停:“而且于飞根本没有帮我说话的意思,他和他们一起去打球了,为什么啊?” 谢池从桌屉拿出苹果和水果刀,边削边说:“没什么喜不喜欢的,他们是想让你和于飞谈恋爱。” 而我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走了:“啊,你怎么能把一整个苹果皮削不断的,能不能教我?” 谢池把削好的苹果递到我面前,我看到他热情的示好,有些胆怯地抬起手指头,像个打招呼的姿势。 “吃吧。”谢池很平静地说。 我接过去,把棒棒糖嚼碎吞掉,咔嚓咔嚓开始嚼苹果。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于飞的矛盾根本不算矛盾,我和谢池才仿佛是硬币两面,毫无相像之处,亲密,也永远背道而驰;而谢池也有比于飞多得多的方法治我,可能是从高中开始,只要是吵架或者我喋喋不休,他就学会用苹果让我安静。他说大小姐都是这样的,很讲究,吃东西的时候不爱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