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玫瑰在五六月份开的最旺。

    许知渺几乎是睁眼到天亮，外面那些他亲手栽种的红玫瑰他惦记了一夜。

    他这些天疏于照顾，希望家里的园丁没有因为它们是许知渺养的就冷落它们。

    他换了衣服，轻手轻脚下了床，关门之前再看一眼熟睡的许尧，才安心走出去。

    清晨，花瓣上挂着露水，娇艳欲滴，像是激吻后的唇。

    许知渺喜欢红玫瑰，他妈也喜欢。

    每当有嫖客送她红玫瑰，她就会容忍那些人的特殊癖好，多了些耐心陪他们玩新鲜花样儿。许知渺只觉得神奇，他妈那样冷血无情的人还会为几支花破了自己的规矩。

    所以他在想，若是有一天他将这些花都送给许尧，他会不会也破了自己的规矩，比如，在做爱之外的时间和许知渺接吻。

    说不定呢。

    许知渺垂着睫毛仔细地给它们浇水，拿过剪刀修剪枝叶，他的皮肤在大片红色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白皙几近透明，他轻咬着小巧精致的嘴唇，苍白蒙上了血色。他披着外套，露出细白的手臂，右手手背上的黑色小痣随着手的动作四处舞动，晃得人眼花缭乱。

    霍肖刚进大门就看见了这副场景，都说美人配玫瑰，如今他算是见识到这是一种多么绝的搭配了。

    许知渺专心致志地修剪玫瑰，完全没感受到一股强烈炙热的目光正肆意地侵略着他。他没戴手套，一不小心被刺扎破了手，血珠从指腹往外冒，滴落到玫瑰花瓣上，不见了踪影。

    “小心一点，这么漂亮的手受伤了可就不好看了。”

    许知渺先听到声音，再注意到手上的白色手帕，最后才抬头看清来人的脸。是个年轻男人，看起来跟许尧差不多大。

    “谢谢。”

    “你好，我是霍肖，是许尧的好朋友。”

    霍肖，许知渺默念这个名字，总觉得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或是见过。不过能从外面进来的，一定是跟许家经常来往的人。

    “你好，我是许知渺，是...”

    许知渺顿住了，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许家从来没有承认过他的存在，说自己是许尧的哥哥也许不妥，那要说什么？说他是许尧的床伴？那更荒谬。他的话戛然而止，不再继续。

    “你是许尧的哥哥吧，我知道的，他的哥哥就是我的哥哥。知渺哥，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许知渺看着霍肖的笑脸，想到了太阳，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对着他笑得这么灿烂。

    他没有否认，轻声应了一声“嗯”，就把霍肖带进了屋里。

    “喝点什么？”

    “温水就行，谢谢。”

    许知渺端了水之后跟霍肖坐在一起，略有些尴尬，开口道：“我去叫醒小尧吧，让他下来跟你聊。”

    “不用，让他睡，我比较想跟哥聊天。”

    霍肖是个开朗外向的人，谈吐高雅又不失幽默，许知渺很快放松下来，跟他聊了很久。

    接近中午的时候，许尧醒了，穿着睡衣，顶着有些凌乱的头发走到客厅，还打着哈欠。

    “阿尧。”

    霍肖叫了他一声。

    许尧定睛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人，僵在了原地，错愕的表情在脸上停留了好久。“我操！”他骂了一句，突然冲回楼上。

    霍肖一脸疑惑，许知渺抿了抿唇，低下头没说话。

    许尧很快又从楼上下来了，穿戴整齐，甚至还喷了点香水，走到霍肖身边坐下，就直直地盯着他看，不讲话。

    “怎么？不认识我了？”

    “阿肖...你...回来竟然不告诉我。”

    “你生日快到了，今年我可以陪你过生日，偷偷回来给你个惊喜。”

    许尧没看许知渺一眼，许知渺坐在旁边一言不发，似乎成了空气，他看着许尧的眼神，瞬间就想起了霍肖是谁。

    那时他刚来许家不久，在许尧的房间里偶然看到许多扣放在桌子上的照片，每张照片的背后，都写着霍肖两个字。

    许尧慌张的样子，惊喜的样子，温柔的样子，许知渺在今天之前都没见过。

    他只见过许尧不耐烦的样子，生气的样子，高潮的样子。

    “阿尧，你哥长得真好看，真羡慕你。”

    霍肖一句话就让许尧把目光懒散地投到许知渺身上，他勾起嘴角，“是啊，我哥长得漂亮，尤其是哭的样子。”在床上被他干到哭的样子。

    许知渺从刚才开始就没再讲话，只偶尔配合地微笑。

    霍肖似乎对许知渺很感兴趣，一直跟许尧讨论他这个新出现的哥哥，许尧的表情逐渐变得不耐烦，斜过目光暼了许知渺一眼。

    能懂弟弟的哥哥才是好哥哥，许知渺就是这样的哥哥。

    他起身低声说了句：抱歉，你们先聊。

    许知渺回了房间，将沾染了自己体液的床单扯了下来，没人会知道这是他想着自己的亲弟弟自慰留下的痕迹。

    他拿起桌上的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除了苍白没什么变化。

    嫉妒还没有使他面目全非。

    霍肖是许尧的好朋友。

    但许知渺就是明白，霍肖可以随时得到许尧的吻，不用送红玫瑰。

    也许，他是在嫉妒这个。

    ＊

    许知渺的后妈程玥梅是下午回来的。

    她跟两个月前没什么区别，依旧不拿正眼看他，依旧很善变。

    刚回许家的时候许知渺叫她妈，她嫌不够尊敬，硬要他叫母亲，后来没过多长时间她嫌恶心，又让他改成阿姨，这次回来阿姨又不行了，让许知渺称她为夫人。

    “好的，夫人。”

    变来变去就不过是个称呼，许知渺没那心思在意这个，他后妈不待见他也实属正常。

    “还有，别再拿你那双恶心的眼睛看我。”

    这句话许知渺听过无数遍，但他不生气也不难过，因为许尧说过，他的眼睛很好看。

    他没再回话，只是退到一边垂下了头。

    程玥梅冷哼一声坐到许尧和霍肖边上，不知道在讲什么，反正她脸上那种几近和蔼的表情许知渺是没见过的。

    许知渺沉默地站在一旁，坐也不是，走也不是，显得格格不入。

    “阿姨，您跟阿尧单独聊，我去楼上看看。”

    在许知渺站着就快睡着的时候霍肖救了他，拉着他的手臂上了楼。

    “知渺哥，你很喜欢摄影？”

    霍肖仔细研究了许知渺的书柜，上面几乎摆满了作品集和一些有关拍摄技巧的书。

    “嗯。”

    许知渺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夏天的蝉鸣声太吵了，吵得他头疼。

    “知渺哥，许知渺？”

    霍肖叫了两遍许知渺才抬眼看他，略带疑惑。

    “你的眼睛很美，一点儿也不恶心。”

    霍肖说得真诚，许知渺听得发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回应了谢谢。

    霍肖打开了他一层层虚伪的外壳，许知渺看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嫉妒如同烂泥，潮湿粘腻又肮脏。

    他羞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