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醉问
第一百六十二章 醉问 韩若冬轻轻“嗨”了一声,抬手把头发往后一梳,那蓬松的短发先是往后倒,然后又一缕缕嘭了起来,散乱地垂在他额前。 他说道:“我爸实在顽固得很,后来是因为顾庭静……顾叔叔在电话里说了他几句,他才想通道理,终于答应放我回来了。” 韩淞城还对若冬说了,他已经拜托了顾先生好好看管他,所以韩若冬要定期去顾先生那里走动走动,但在江霖面前,韩若冬拉不下脸来承认这一点。 江霖心想,老韩总和顾先生是老相识了,顾先生会在旁边劝解他们的家务事,也不足为奇。 但韩若冬曾经因为顾先生被放逐异国,现在还要登门送礼感谢人家,韩若冬也真是很憋屈了。 江霖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呢?要不然,你带上知行一起去?两个人还好一些。” 韩若冬苦笑道:“知行向来有些怕顾叔叔,我就不强迫他跟我一起受苦受难了。” 江霖微微一笑,说道:“我想,顾先生不会为难你的。” 韩若冬心想:“你在他手里可没少吃苦头,这样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叫人很难相信啊。” 但江霖一开始会落到顾先生手里,还不是因为他牵头引线? 韩若冬有些难过,开玩笑地说道:“要不然我求你陪我一起去吧?你跟他儿子顾公子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江霖一愣,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不会吧?怎么韩若冬也知道他当初跟了顾庭静,现在又跟了顾望兰的事情? 韩若冬倒觉得江霖这问题很傻似的,答道:“那次珈青食品的圣诞活动,你从舞台上摔下来弄断了胳膊,顾公子不是还来医院看你吗?” ——看来他并不知道江霖和望兰现在是情人关系。 江霖暗暗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说道:“我跟他的关系确实不错,不过他现在去欧洲搞学术交流了,所以他们家里应该就只有顾先生一个人。” 江霖一边说着,一边又想到,以后韩若冬要在国内常住,他和望兰的关系迟早是瞒不住他的。 江霖从来没有觉得,他先后跟父子俩交往的行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但此时此刻,在韩若冬面前,在这个曾经狠狠作践他的身心、又对他深深负疚的青年面前,江霖内心深处忽然感到一丝难言的可耻,不知缘故。 韩若冬笑道:“我也真佩服你。你和顾叔叔是那种关系,顾公子还愿意跟你做朋友,这种事真是不太常见。” 江霖没有答话。 韩若冬又笑道:“你是很招人喜欢的,我就不是了,没有人喜欢我。” 江霖笑了笑,说道:“你的语气好幽怨。” 韩若冬脸上带着微笑,表情却十分黯然,有些无精打采地说道:“唉,我待会儿就要出发了。” 江霖看他这么颓丧可怜的神气,忍不住就要说:“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但说到拜见顾先生,江霖一样具有一种逃避心理,终于还是敷衍着说道:“我办公室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可能要忙到晚上呢,我先去了。” 韩若冬说道:“你别太累了啊。” 江霖微笑说道:“你也是。”说罢起身离开了。 韩若冬转头看着窗外。 对面最高的一座摩天大楼,好像披着由一枚枚蓝玻璃鳞片组成的盔甲,大楼顶端已经没入阴云,雾蒙蒙的交界处云烟缭绕,像是被天空吞掉了一截儿。 那阴沉沉、冷冰冰的天色,一如人与人之间疏离的关系,看来又要下雨了。 韩若冬心想,他是怎么兜兜转转又回来这里了?想起来真是懊恼。 眼前这个现实根本不是他想要的,可他无法逃避。 韩若冬自言自语说道:“该出发了,早死早超生。”一把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助理在办公室里替他备了衣服,他走过去拉开柜子,里面孤零零悬挂着一套西服衬衫。 他拉过衣架,扯下衬衫和长裤,把衣架再往里一推,没想到衣架没有挂牢,丁玲桄榔掉了下去。 韩若冬平时是懒得去捡的,但今天出于拖延时间的目的,他俯身伸手捞了一把,不经意一看,忽然发现柜子那一边叠放着几只纸箱。 他挂好衣架,拉开另一边的柜门,这一下看得清楚了,那些纸箱都印着珈青食品的Logo,正面还印着江霖面带微笑的半身像——原来是韩若冬过去囤在办公室的零食饮料,他自己都忘记了。 江霖印在瓦楞纸箱上的面容有些模糊,但还是那么吸引他的目光,怎么哪里都有江霖呢? 他能不能放过他? 最下面那一箱是罐装的酒精饮料,度数不高,等到韩若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自觉地用裁纸刀划开纸箱,打开一瓶易拉罐,拿在手里仰头喝着。 冰凉的酒水麻木地灌入喉咙,一直一直淹没他的全身。 一瓶接着一瓶空罐丢在地上,他仿佛虚浮地飘在空中了,整个胸腔里灌满了微辣的酒精,其他东西全都没有了,没有江霖,也没有顾庭静,那些让他欢喜的、让他讨厌的,不管是好是歹全都没有了。 他在澳洲见过很多很多人,有个常年抑郁的人曾经跟他说过,吃过治疗情绪的药物以后,人的感觉就会被药物完全钝化,不再有喜怒哀乐,呆呆愣愣的,宛若泥胎木偶一般。 那个时候,没有繁忙的工作来转移韩若冬的注意力,往事无时不刻萦绕心头,那些感情、那些懊悔不经意间就会跳出来折磨着他…… 后来韩若冬就开始酗酒了,让酒精麻痹自己的大脑,就可以创造出一个逃避现实的幻境……大概和吃药是一样的原理吧? 这种熟悉的麻醉感让他感到非常安全,没有什么能伤害他了…… 天色逐渐昏暗,落地窗上浮现出一点一滴的水痕,接着密密麻麻连成一片。 下雨了,微风卷着雨丝从窗户里潲了进来。韩若冬感到有些冷,随手抓起帽衫套头穿上,便走出了办公室。 两个助理看见他还穿着原来那身衣服,忍不住提醒道:“韩总,你不是说待会儿要见重要人物,需要换正装出门吗?” 韩若冬脸红红的爽朗一笑,说道:“没事的,我们走吧。” 他的情绪突然变得高昂起来了,两个助理有些奇怪,连忙走进办公室,准备替他搬运那些礼物,结果一眼看见地下许多空酒瓶。 两个助理大吃一惊,急急忙忙跑出来说道:“韩总?” 然而韩若冬已经坐上电梯,两个助理赶紧提上一堆礼盒,慌忙坐了另一架电梯下到停车库,却刚好远远看到韩若冬坐上车子,司机一脚油门,车子嗡的一声直蹿了出去,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两个助理留在原地面面相觑。 韩若冬坐在车子里哼着歌儿,春天的闷热雨水淅淅沥沥洒落下来,马路潮湿,颜色变深了一层。外面的街上,有些没带伞的路人走得很是狼狈。 韩若冬看着车窗外,不禁露出笑容。 不知多久到了花园洋房,门房验过了车牌和司机乘客的身份,便打开铁栅栏花门,放他们进去了。 在花草掩映中,车子一直开到洋房侧边的穿廊底下。 一个佣人撑着一把伞跑出来,礼貌地拉开车门,韩若冬就下了车子。 站在穿廊尽头,韩若冬看见不远处的爱神雕像高高站立在水池之中。 喷泉在下雨天是关闭状态,花园中风雨潇潇,异常安静。 池水幽深,迷蒙小雨在水面激起大大小小的水坑,爱神少女面色苍白,空洞的眼神有些迷茫,在斜风细雨之中看来分外寂寞。 韩若冬看了一会儿,跟着佣人走进洋房的客厅。他早到了二十分钟,佣人给他端上红茶和点心,客客气气请他稍作等待,韩若冬笑着答应了,但他不吃也不喝,转头看着一楼窗外的梧桐树纵横的枝条。 约莫到了约定的时间,先是一个佣人小步跑进来通报道:“顾先生回来了。”然后隐约听到车子驶入的声音,没多久,廊下响起脚步声,几个秘书簇拥着顾先生从外面走进来。 到了客厅门口,顾庭静转身吩咐道:“你们去楼上书房等我,我还要见个人。”那几个秘书就答应着上去了。 今天全市放公假,顾庭静上午有个访问行程,一直在室外活动。回来的时候飘起小雨,虽然撑着伞,但衣服还是有些淋湿了。 他走进客厅,女佣过来帮他脱下黑色夹克衫,里面穿的是小立领白衬衫。 又有佣人用托盘呈着热手巾给他擦脸,顾庭静伸手一摸,又缩回了手,说道:“太烫。” 佣人连忙去换手巾,顾庭静顺手解开一颗脖子上的扣子,在沙发主位上坐了下来。 新手巾拿了过来,顾庭静擦了擦手,俯身端起一杯红茶,慢慢抿了一口,左腿搭在右腿上,左脚就跟着抬了起来。 他穿着系带手工皮鞋,鞋头是尖中带方的优雅形状,光滑的皮革上凝固着一两粒小小的透明水珠,一动不动。 韩若冬坐在斜边的客位上,站起来笑道:“顾叔叔,您的派头还是这么大。” 从进屋到现在,顾庭静都不怎么看韩若冬,喝着茶说道:“你坐。” 韩若冬笑着坐下来了。 顾庭静随口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韩若冬说道:“就是前两天。” 顾庭静问道:“你爸爸妈妈身体怎么样?” 韩若冬笑道:“都挺好的,就是为我操心太多了。” 顾庭静侧目看了韩若冬一眼,韩若冬穿着松垮垮的帽衫运动裤,敞开双腿大喇喇坐在那里,一条胳膊还搭在沙发背上,一副宠坏了的大男孩派头。 顾庭静就收回目光,把茶杯放回茶几上,从香烟盒里取出一根香烟来点燃了,慢慢吸着说道:“既然回来了,以后就收收心,专心把事业搞搞好,不要让父母为你担心了。” 韩若冬正点头答应着,忽然一拍大腿,说道:“哎呀,顾叔叔,我给你带了礼物呢,可我刚才忘在办公室里了没有拿来。” 顾庭静呼出一口香烟,淡淡说道:“没事,你拿过来了我也不收。” 韩若冬猛地站起身,说道:“我还是回去拿吧。” 顾庭静稍稍提高声音,说道:“不用了。” 韩若冬站在那里,脸上还带着笑,双眼却直勾勾看着他。 顾庭静恢复了平缓的声调,说道:“我不要小孩子的东西,你坐吧。” 韩若冬却不坐,笑得露出一颗小虎牙,反问道:“是吗?江霖也是我的啊,顾叔叔当时可是直接就要走了,一点儿都没留给我。” 顾庭静嗤的一笑,斜眼看着韩若冬,说道:“你是来找我报仇的么?晚了点吧?” 韩若冬仍然带着笑脸,但笑容变得有些僵硬,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我怎么敢跟你抢呢?” 顾庭静用食中二指挟着香烟送到唇边,说道:“我和江霖已经分了,你想要就拿回去好了——不过呢,我看你这腔调也很难。” 韩若冬盯着顾庭静看了一会儿,蓦地转身就走。 顾庭静懒懒问道:“你去哪儿啊?” 韩若冬脚步不停,说道:“回公司。” 顾庭静俯身去弹落了一截儿烟灰,说道:“又去喝酒吗?” 韩若冬顿在原地。 顾庭静抬起目光,微笑道:“你还没喝够啊?” 韩若冬转头看向顾庭静,说道:“我没有——” 顾庭静说道:“你这一身酒气,还当我闻不出来吗?” 韩若冬勉强维持着笑容,说道:“是我不好,不该喝了酒过来的,但你应该管不着吧?” 顾庭静说道:“你爸爸把你交给我看管了,你不知道?” 韩若冬脸色渐渐沉下来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顾庭静把香烟掐灭了,冷声说道:“坐下。” 韩若冬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捏紧了,转头看向窗外。 雨不知何时下得很大了,哗啦啦的雨丝弥漫成朦胧雾气,千万颗透明水珠从空中坠落下来,拍打得花园里的草木不断摇摆,沙沙作响。 在醉酒带来的醺醺然中,韩若冬头脑迷糊,感到一阵迷茫…… 江霖在公司忙了一个多小时,在办公室里开团队会议的时候,一个同事拿着手机推门进来,问他们要不要吃下午茶。今天是清明假期,还在公司加班的同事们,准备一起点外卖。 江霖自己是不吃的,就让桃桃他们去点单。 大家正热热闹闹看菜单的时候,韩若冬的两个助理急急忙忙跑进来,说道:“江哥,不好了。” 江霖感觉不妙,说道:“怎么了?” 那俩助理把江霖拉到外面,七嘴八舌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韩若冬今天下午去拜访一个重要人物,但是他出发之前喝醉了酒,衣服没换,礼物也忘带了。到了对方那边,不知道惹出了什么事故,韩若冬带去的司机不能顶事,对方就打电话到公司办公室来,叫一个能管事的人过去接应。 江霖问道:“知行回来了吗?” 那俩助理苦着脸说道:“没有啊,陈先生今天在外面耽搁住了。陈先生一直忙得很,他经常这样子说来又不来,我们都习惯了。” 江霖稍一合计,别说今天公司没什么人在,就算有人,也不能让他们随随便便跑到顾先生那里接人,于是把心一横,说道:“我去接韩总。” 一个助理递给他一张草草撕下来的便签,说道:“我们把地址抄下来了。” 江霖扫了一眼就知道是花园洋房,说道:“我知道了。”当下和桃桃他们作辞,驱车赶往花园洋房。 佣人领着他进了客厅,他一进去就吃了一惊。 只见茶几明晃晃掀翻了,红茶流得满地都是,奶油点心软塌塌趴在地上,变得肮脏不堪。 几个女佣在那里打扫茶器的碎瓷片,韩若冬捂着额头躺在沙发上,轻声哼哼着,几个保安围在他的旁边,防备着他突然暴起。 江霖惊道:“这是怎么了?” 顾庭静一边用手巾擦着手,一边从外面走进来了,看见江霖一脸错愕站在那里,不禁蹙眉说道:“怎么是你来了?” 江霖听见顾先生的声音,先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回头答道:“顾先生,今天我们公司没有别人了,我就来了。” 顾庭静没说什么,韩若冬依稀听见了江霖的声音,呻吟着唤道:“小江……” 江霖硬着头皮,挤到保安的人墙里面一看,发现韩若冬被酒气红了脸,眼神怔忪,帽衫扯得破破烂烂的,手上腿上都有淤青的痕迹。 江霖惊讶极了,转头看向顾先生,问道:“你打他了?” 顾庭静啧了一声,说道:“我打他干什么?我有那么闲吗?”说着,慢悠悠踱步到沙发前面,几个保安自动退开。 顾庭静垂下右手,随随便便用毛巾拍了一下韩若冬的脸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问道:“醒了吗?” 韩若冬神色似乎很难受,皱着五官把脸转了过去。 顾庭静勾起唇角,表情有些轻蔑,又拍了他一下,说道:“有人来接你了。” 江霖从顾庭静手里轻轻夺过毛巾,说道:“你别逗他了。” 顾庭静笑了笑,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用手撑着下巴看着他们。 江霖想要把毛巾搁在茶几上,回头一看,茶几还是掀翻的状态,一个保安伸手说道:“给我吧。”江霖说了谢谢,把毛巾递给了他,然后向顾庭静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顾庭静答道:“老韩这儿子实在不长进,今天又喝酒了,跑到我这里来发癫发痴,我叫他坐下来好好说话,谁知道他突然发狂,冲上来要攻击我,保安就冲进来把他摁住了。他还要挣扎反抗,结果挨了一顿揍,现在才老实了。” 江霖听得着急了,伸手推了韩若冬一下,说道:“你疯了?为什么又喝酒?酒有那么好喝?你的嘴巴就那么渴吗?” 韩若冬眼睛半阖,昏昏沉沉不言语。 江霖忍着气说道:“算了,你再喝进急诊室也跟我没关系,吃苦的是你自己。”说着,伸手要把韩若冬扶起来。 但韩若冬沉甸甸躺在那里,江霖扯着他一条手臂,怎么拉也拉不动。几个保安不得顾先生的命令,全都袖手旁观不帮忙。 江霖也不管了,使劲儿扯动了几下,韩若冬一来醉得狠了,二来给人拳打脚踢疼昏了头,也不知道好歹,给江霖扯得不耐烦了,就猛地挥舞了一下手臂。 江霖哎呦一声,险些被韩若冬抡倒,整个人踉跄着半跪在沙发前面,随手盘起的一头青丝滑落下来,发梢委地,光可鉴人。 韩若冬咕哝着翻了个身。 江霖暗骂一声,只得跪坐在那里,口中叼着发绳,两手捞起长发拧了几个圈儿, 顾庭静饶有兴味地看着他,问道:“你在干什么?” 江霖咬着发绳,瓮声瓮气说道:“我马上送他回家,不让他留在这儿打扰你了。” 顾庭静说道:“你送他回家,望兰知道吗?” 江霖低着头,左手抓定了头发,右手拿着发绳,把头发牢牢绑住,然而头发太长太厚了,乱蓬蓬地散落出来,几缕长长的青丝荡在额前,发梢儿若有若无地撩过他雪白尖削的下巴。 江霖也顾不得整理,再次伸手去拉韩若冬,向顾先生答道:“我回头会跟望兰说的。” 顾庭静说道:“就怕你说的时候已经晚了。” 江霖费劲儿地拉扯着韩若冬的衣裳,含混着说道:“你放心好了,我跟韩总他……我们不会的。” 韩若冬给江霖推搡得睁开眼睛,隐约听到这句话,心中一阵凄凉,面露微笑说道:“是啊,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 江霖一愣,韩若冬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顺势摇摇晃晃坐起身来,眼中满是浓醉愁绪,呜咽着说道:“霖霖,我这个人是给你毁了。我知道不能怪你,但我好恨你,你为什么就不能向我妥协一点点?啊?” 江霖没想到韩若冬突然“真情流露”,不由得感到非常尴尬,挣动着说道:“你放开。” 可韩若冬死拽着他不放开,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啊?” 江霖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悲哀。 他知道,这个问题给韩若冬造成了太大的痛苦,韩若冬又把这份痛苦发泄在了他的身上,可这个问题太难了,江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为什么不能爱他?他也说不出来。 也许就像望兰曾经说过的,一个人控制不了自己会爱上什么人,那么同样也控制不了自己不爱什么人吧? 江霖想到旁边的顾庭静,其实这种错误的感情所造成的彷徨,江霖自己后来也体会到了…… 江霖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个醉汉,只能低声说道:“我从前也恨过你。” 韩若冬却仿佛要把这些年来压抑的心情全都说给他听,要得到他的理解。 他紧紧拽着江霖的手,尽力把他拉向自己,醉眼朦胧道:“霖霖,你要是真的是个雪人,一生一世不会喜欢任何人,那我也死心了,可你偏偏……你去跟那个任琦搅在一起,还弄得周围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他到底有什么好的呢?你告诉我吧,好不好?” 江霖简直不敢看顾先生是什么表情,竭力抗拒着韩若冬的拉扯,说道:“我不想在这个地方,跟你谈论这个话题。” 韩若冬苦笑道:“为什么不行?任琦又不在这里,你就给我个答案吧,不然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你。” 江霖很快地瞥了一眼顾庭静,顾庭静神色自若地看着他们,江霖就说道:“你别说了,顾先生都听见了。” 韩若冬好像受到了刺激,说道:“那就让他听着啊!他刚刚还跟我说,你们已经分手了,你还怕他惩罚你吗?” 江霖别过头去,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韩若冬却犯了倔脾气,不断追寻着江霖躲闪的眼神,不断追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真是的,我从来都搞不懂你在想什么。有什么不敢让这老东西听的呢?你总不会爱上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