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疑心暗鬼
第一百五十二章 疑心暗鬼 周珈青尴尬至极，脸上光是维持微笑就很艰难。 顾庭静微笑说道：“我家那小子，要是有小周老板这么听话，我也能省不少心了。” 康老先生的外孙女强拉住老爷子的袖子，半开玩笑地说道：“外公，你看你醉成什么样子了，少说两句吧！走，我们去那边坐一坐。” 康老先生还要说三道四，康小姐不由分说，硬是把他架走了。 剩下几个康家亲眷，歉然地向众人解释道：“老爷子好久没出来活动活动了，今天是珈青食品的大好日子，他实在是打心眼里感到高兴。” 周悦神态波澜不惊，说道：“我们是多年的老相识了，我都知道的。” 顾庭静若有若无地说道：“人越是上了年纪，越是要学会自控，喝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江霖手里端着一杯香槟，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顺手就放在了旁边一张桌子上。 顾庭静看了江霖一眼。 江霖低着头，用手掠了一把头发，白皙修长的手指顺着乌黑的发缝儿往后移动，额前荡下来几缕长发，细碎自然。 他微微侧过头，几根游丝掠过了英挺的鼻梁。 虽然他留起了雌雄莫辩的长发，但并非一味的柔美秀气，但见眉眼冷峭自若，五官如雕如琢，反而衬出一种英俊清冷的气质。 顾庭静想了想，不知不觉间，他认识江霖已经有两年多了吧？ 比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江霖似乎长大了一些。 顾庭静又和周悦聊了几句，便礼貌地告辞了。 周悦等人把顾庭静一行人送到门口，顾庭静摆摆手说道：“不用送了。”周悦等人方才留步，顾庭静就在随从们的包围中下楼去了。 他驱车赶到单位，便有数不清的会议和文件等待处理，一直忙到晚上才下班。 从单位出来，凉气透骨，夜色满天，缭绕云翳中隐约透出两三颗星子，雾蒙蒙的星光融化开来，像是梦境。 顾庭静舒了一口寒气，坐车回到花园洋房。 刚走进门廊，管家迎出来通报道：“小顾先生回家了。” 顾庭静点了点头，脱下大衣递给管家，径自进屋，走到大理石旋转楼梯下面。 顾望兰在二楼窗户里看到父亲的车子回来了，便从屋里出来，走到楼梯上方。 他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扶着雕花栏杆，从楼上高高俯视着父亲，微笑道：“爸爸回来了。” 几个随从见状都退出去了，顾庭静也不急着上楼，仰头看着儿子，眯着眼睛说道：“你不是搬出去了吗？三天两头没事跑回来干什么？” 顾望兰说道：“就是因为没事才回来啊。”往前走了一步，“学校放寒假了，闲着也是闲着，我想着快要过年了，家里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帮忙的，我就回来了，没想到你在外面忙了一天。” 顾庭静说道：“你要是这么闲，就去多认识几个朋友。” 顾望兰微笑道：“我的朋友也很忙的。” 顾庭静懒得理他，迈开脚步踏上旋转楼梯，足音踢踢踏踏，脚步很是稳健。 顾望兰的目光就随着父亲往上盘旋移动，说道：“但我今天也算是帮上了忙。傍晚，康家的人上门送礼来了，他们说今天的酒会上，他们家老爷子酒后失语，恐怕惹你生气了。他们本来想等你回家的，我陪他们坐了一会儿，还是打发他们把礼物带回去了。” 顾庭静一转眼就走到二楼，推门进入书房，顾望兰撑着拐杖跟了进去。 顾庭静打开台灯，在写字台后面坐下，打开公文包，一边在里面翻找文件，一边毫无兴趣地答道：“知道了。” 顾望兰走到沙发前坐下来，缓了缓胳膊腿儿，转头问道：“康老先生怎么得罪你了？” 顾庭静挑出一沓资料，沙沙地翻阅着，说道：“给你找后妈，又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何必要我重复一遍？” 顾望兰有些惊讶，反问道：“后妈？谁？” 顾庭静顿了顿，抬头看向望兰，说道：“你不知道今天的事？” 顾望兰好笑道：“我怎么会知道呢？你才刚回家，谁来说给我听？” 顾庭静眯着眼睛斜睨着他。 顾望兰解释道：“康家的人今天是上门道歉的，当然不会把得罪人的话重复一遍。他们跟我说得含含糊糊的，我就装作我全都知道了，也含含糊糊对付过去了。” 顾庭静抬起右手，用手指关节轻轻抚弄着下巴，问道：“你的好朋友没告诉你吗？” 顾望兰一怔，说道：“江霖？”随即眉心微簇，喃喃问道：“怎么又和江霖扯上关系了？” 原来望兰今天还没和江霖联系过，他还不知道酒会上顾江碰面的事情。 顾庭静看望兰不知情的模样，便微笑道：“你去问他就知道了。这种无聊透顶的小事，还来浪费我的时间。” 顾望兰拉过拐杖，一言不发站起身，慢慢往外移动。 顾庭静低头批阅着一份文件，看到不合心意处，便掣过一支铅笔，在纸张空白处淡淡地打了个标记。 然后，他把手头的纸张整理了几下，又从公文包里取出钥匙，打开书桌抽屉，拿出一本硬皮笔记本，哗啦啦翻到某一页，换了一支钢笔，在上面迅速地写上几行字，字迹架构均匀端庄。 顾望兰从他书桌前走过的时候，拐杖点在厚重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笃笃之声。 顾庭静一边低头写字，一边嘱咐道：“你早点休息吧。” 顾望兰停下脚步，侧头说道：“你也是。” 顾庭静在灯光下抬起眼眸，向他微微一笑，说道：“我想休息也休息不了，毕竟管人是最费神的事情。” 顾望兰无声地离开了。 那一边，顾庭静离开酒会之后，江霖又陪周珈青周旋了几组宾客。 周珈青害怕累着江霖，反过来催促他：“客人们差不多要走了，你没必要留到最后，快些回去休息吧。” 江霖说道：“你和周老板要在S市留几天？我就要进组拍戏了，明天上午去公司交接一下工作，接下来两天都是空的，我请你和周老板吃饭好吗？” 周珈青笑道：“那太好了。”他想了想工作安排，说道：“我跟周老板说一声，咱们就明天晚上吃饭吧。” 两人说定了时间，江霖便驱车回家。 他本来想着到家以后，要跟望兰打一通电话，但好几天连轴转奔波工作，疲劳程度实在是到达了极限。 进到家中，他在沙发上一坐就昏睡了过去，中间迷迷糊糊醒了两三次，每次心里都想着，一定要去床上睡，大脑拼命驱使身体动弹起来，但毫无用处，挣扎没一会儿又睡着了，结果足足睡了几个小时才清醒过来。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脊背酸痛，脑袋沉重，整个人都很不是味儿。再看看时间，已经是午夜了。他想着望兰说不定已经睡了，便自去洗漱更衣，预备明天再跟他联络。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望兰发微信给他，约他晚上到他那里见面，江霖就回复他“好”。 他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等到见面再慢慢聊吧。 他一早去冬至经纪公司公司交接工作。虽说公司名义上是他独掌大权，但他自己的事业也很忙，做不到事无巨细一一过问，所以公司很多业务本来就是中层代为管理的。 而且，他只是进组拍戏，又不是人间蒸发，当真有什么紧急要务，公司还是要找他处理的，所以他一上午就把工作交接得差不多了。 公司高管们又聊起第二季的嘉宾，第一季从去年冬天开播至今，数据冲天，大红大紫，堪称现象级网综，第二季的嘉宾人选简直是万众瞩目。 第二季一共八个嘉宾，寰宇传媒包揽了五个，江霖一个人还可以再带两个。 江霖就说，他已经选定了人选，除了申薇，还要带一个新秀少女艺人叫陈琳。 陈琳和申薇是同一批进公司的，当初也是江霖把她签进来的，但她在选秀节目里表现并不出众，直到去年，她在一部宫斗剧饰演恶女角色，戏份非常出彩，歪打正着获得了观众们的喜爱，未来很有上升空间，江霖就选择了她。 一个高管笑道：“我还以为你会选岳敏呢，毕竟岳敏比陈、申加起来都红。” 另一个管理层人员附和道：“从公司利益的角度上看，还是培养更有前途的人更好。” 江霖认得这两人是YOLO男团的元老策划，他们肯定是一心一意要帮助岳敏的。 其实不论私情如何，任琦早先就跟江霖亲口打过招呼，寰宇传媒这次要捧自家男团，江霖绝不可能带YOLO团员去拆台的。 江霖也不管这两人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淡淡说道：“从公司利益的角度上看，还是培养知恩图报的人更好。” 那两人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其他人帮着打了个哈哈，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晚上，江霖预约了市区一家新式本帮菜馆的包厢。他和周珈青是前后脚到的，周珈青一个人来了，进门就说道：“周老板等会儿再来。”他又怕江霖误解什么，紧跟着解释道：“公司刚上市，事情真的特别特别多，不是我叫她故意迟到的。” 江霖笑道：“我知道，你快坐吧。” 两人对坐喝茶，江霖随口聊起嘉宾人选。 周珈青很庆幸地说道：“幸好你没答应。我是真不想看见岳敏，可是为了你，我肯定要继续追第二季的。你们俩要是有同框镜头，我到底是看还是跳过呢？想想也真头大。” 江霖笑不可抑。 周珈青看他心情似乎很不错，自己也放松了许多。不一会儿周悦到了，大家高高兴兴吃了饭。江霖问道：“这里的菜还合你们的口味吗？” 周氏母子双双称赞。 江霖笑道：“那就好。我本来想着，你们可能不习惯吃本帮菜，但我又想，在S市请你们吃C市菜，味道不一定十分地道，所以就选了这家。” 周悦说道：“这家的菜确实挺不错的，下次我们也在这里请客。珈青，你觉得呢？” 周珈青笑道：“我吃得好开心。” 周悦说道：“啧，瞧这傻小子。”又对江霖笑道：“我请你到我们家来好不好？他每天看着你能吃三桶饭。” 江霖笑了，周珈青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是说真的呀，我是真的高兴。” 周悦笑道：“是啊，有时候别人看着你，总觉得你肯定活得不如意。其实自己高不高兴，难道自己不清楚吗？又何必别人来告诉你？我说的对不对？” 江霖和周珈青都点头说道：“很对。” 席散之后，江霖去盥洗室洗了一把脸才出来，他的长发重新扎过了，还洒了淡淡的香水，神采奕奕满面春风，好像要去赴什么约会。周珈青全都看在眼里。 他们一起到地下停车场，周悦要用他们的车子送江霖回家，江霖笑道：“谢谢你，不必麻烦了，我有车。” 周悦叫司机打开后备箱，说道：“这里有两箱新开发的零食，都是你们年轻人爱吃的口味，你没事的时候尝尝看，给珈青提提意见。” 周珈青替江霖婉拒道：“他一个人，这么两大箱东西叫他怎么拿？” 周悦说道：”你给他拿到车上去啊。” 周珈青走过去说道：“他不一定要回自己的家。” 周悦说道：“哦，那好吧。” 江霖听周珈青这么说，显然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便低声道；“谢谢你。” 周珈青笑了笑，问道：“等你进组拍戏的时候，我能去看看你吗？我还从来没看过人家拍戏。” 自从周珈青上次目睹了任江决裂，周珈青和江霖的关系就一直有些冰结，尽管谁都没有做错什么。 今晚有些回暖解冻的趋势，江霖也不想和他一直闹僵，便道：“那轮到我拍单人戏的时候，我告诉你。” 周珈青笑道：“好。” 江霖目送着周氏母子上车离去，自己便坐车去了望兰的公寓。 是佣人开的门，屋子里暖烘烘的，墙边桌上的大小花瓶高高矮矮，养着各色郁郁葱葱、馨香秀丽的花卉香草。 佣人请他到客厅里坐。他刚坐下，顾望兰摇着轮椅从书房出来了，大腿上摊开放着一本书，笑道：“你来了。” 江霖笑了笑，说道：“你都考完试了，怎么还在看书？不准备休息休息？” 顾望兰答道：“这是我导师写的新书，不能不看的。”说着，拿起书签，放在正在看的那一页上面，合起封面，转手递给旁边一个佣人，吩咐道：“放在我卧室的台子上，别跟其他书混在一起。” 那佣人双手接过，匆匆去了。 厨房又走出一个佣人，端着一壶红茶和三层瓷盘装的各色奶油点心。 江霖说道：“我喝茶就行了，不用给我吃的。” 顾望兰摇着轮椅来到他身边，问道：“你来之前吃过晚饭了？” 江霖说道：“嗯，我请周老板母子俩吃饭了。” 顾望兰说道：“这样啊，我又不知道了。” 他转头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有事我会叫的。”屋里等着伺候的佣人一齐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霖喝了两口红茶，笑道：“你家里现在帮佣挺多啊。” 顾望兰用胳膊肘撑着轮椅扶手，手掌托着下巴，侧头看着江霖，微笑道：“我也不喜欢看他们到处晃来晃去的，但没办法，我腿断了，很多事情都不方便。” 江霖放下茶杯，伸手搭住望兰的膝头，关切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能拆石膏？” 顾望兰用另一只手覆着他的手背，答道：“少说再过一个月吧。” 江霖点点头，说道：“我那时候骨折，差不多也是等了这么长时间。” 顾望兰朝江霖的脸上看了一会儿，忽然低下头去，用手捂住嘴唇，轻轻笑了一声。 江霖问道：“怎么了？” 顾望兰说道：“你长头发的样子，我有点儿不太习惯。” 江霖忍不住捋了一把头发，笑道：“很奇怪么？” 顾望兰掩唇笑道：“不是的——因为太好看了，反而不忍心多看。” 江霖说道：“我不明白。” 顾望兰说道：“太好看的东西会让人很难过，因为恐怕再也遇不到了。” 江霖笑道：“你看书看多了，越来越会戏弄人了。” 顾望兰向他招了招手，说道：“过来。” 江霖看左右无人，便起身侧坐到望兰的怀里。他只用臀部挨着他的大腿，两条腿并排搁在一边扶手上。 他把脑袋靠在望兰肩上，望兰就用胳膊揽着他的身子，下巴轻轻摩挲着他的头顶，低声道：“你这几天在忙什么？” 江霖靠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把这几天的工作琐碎说了一遍。 顾望兰说道：“没有别的事情了？” 江霖想了想，说道：“对了，我昨天在珈青食品的酒会上看到顾先生了。康老先生喝醉了酒，还拿顾先生和周老板开玩笑，说他们很相配什么的，弄得大家好尴尬。” 顾望兰低声说道：“这件事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江霖察觉到他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坐起身来，微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昨天和顾先生没说过一句话，他们开的玩笑也与我无关，所以我没怎么放在心上。” 倘若他真的跟顾先生发生了什么，他第一时间就会跟望兰通气的。恰恰因为昨天的事确实是事不关己，他就根本没往心里去，也就不会时刻惦记着知会望兰。 顾望兰凝望着江霖，微笑说道：“确实，这只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但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的事情都要告诉我的，为什么不跟我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