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决裂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决裂 周珈青脑袋一偏躲过了这一拳，同时撑着沙发站了起来，说道：“任先生原来一直都在啊。” 他语气有些苦涩，仿佛是责怪江霖明知任琦在屋里，却不早些说出来。 可江霖神情也非常惊愕，怔怔看着任琦说道：“你没有走啊？” 周珈青一听，原来江霖不是故意和任琦窜通了要看他的笑话，他也就默然了。 他回头看向任琦，就是两句话的功夫，任琦又捏住拳头向他恶狠狠挥舞过来，周珈青向旁边躲了过去，抬起胳膊挡着自己的面孔。 江霖如梦初醒，忙道：“你这是干什么啊？不要打了！”立刻起身，死死抱住任琦的胳膊。 任琦在江霖怀里拼命挣扎，牙关咬得喀喀作响，偶然间他的胳膊肘重重捣在江霖身上，江霖露出吃痛的表情，倒吸一口凉气，双臂却把任琦箍得更紧了，说道：“他又怎么惹到你了？你干嘛啊？” 任琦只觉得全身火气如燃烧熔浆般在体内沸腾，脑中一阵晕眩，实在挣脱不开江霖，便红着脸怒骂周珈青道：“你刚刚跟他说什么？‘那一晚’是什么意思？你们做什么了？你说话啊！光盯着我看做什么？” 周珈青冷笑一声，江霖也不知是受窘还是生气，一张白白的脸涨得通红，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没有发生过关系！” 任琦扭头怒道：“那他说的‘那一晚’是什么意思？” 若是周珈青本人不在这里，或者任琦不是这么火冒三丈的状态，江霖可能就会把当时的情况细细说一遍了。 可现在当着周珈青的面儿，江霖不愿就这么揭露他的隐私，而且任琦又处于这么冲动暴怒的情绪中，也不容得江霖把彼时情状解释明白。 江霖只能硬邦邦说道：“你相信我，我们没有发生过关系！他没有碰我，我也没有碰他，我不会骗你的。” 但这句话听在他自己耳朵里，都很像嘴硬不认错。 任琦听了更是不信，反手一把抓着江霖的肩膀，说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是不是你们一起旅游那一次？为什么？就因为我那时还没答应你，你就要找个男人陪你吗？” 江霖急道：“不是的！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 任琦说道：“可我都亲耳听见了！” 江霖急得实在没办法了，顿足说道：“你就听见那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别的话你就死活听不进去吗？” 周珈青在旁边，看着江霖对任琦拼命解释着，他是那么在意他对他的看法，生怕他对他有什么误解，这让周珈青感到一阵心痛，附和道：“他都跟你说了不是了，你还不相信他吗？” 虽然他是帮腔劝说任琦，可他实在压抑不住心里的愤慨，面色紧绷，语气也非常不善。 任琦一听就炸了，怒道：“谁跟你说话了？要你多嘴什么？”气上心头，委实控制不住自己，又伸臂挥拳砸向周珈青。 周珈青一而再、再而三受到任琦的攻击，饶是他脾气再好，也不能再采取回避战术了，当下晃身避开，一手抓住任琦的胳膊用力一扯，另一只手飞起一拳，结结实实砸向任琦那漂亮的脸蛋。 任琦险些给他打中鬓角，怒喝一声，两人当即扭打成一团。 江霖吓了一跳，说道：“小周老板，你怎么也跟他一起闹呢？” 他也不顾得被他二人误伤了，斜身挤进他们中间竭力拉架，一会儿劝任琦道：“你冷静一点，算我求你了行吗？我真的没有骗你，以后我什么事情都跟你说。” 一会儿劝周珈青道：“我替他跟你道歉，你消消气，好不好？你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像你平时的为人了。” 可任、周你一拳我一脚来来回回打得甚是激烈，任琦一边出手一边叫喊骂人，周珈青则咬着嘴唇一声不吭，直勾勾盯着任琦的脸，一招一式都往他头上招呼，相较之下，还是周珈青闷声不吭的下手更狠。 于是江霖专门就拉周珈青一个人，张开手臂拦着他说道：“别打了，外面都要听到了！” 他的脸白得像一张纸，简直快要哭出来了，狭长上挑的眼睛里满是焦急慌乱，面对一个正在施加暴力的男人，他的眼神中又流露着一丝无法控制的畏惧——他现在很害怕他，这个认知好像一道电流通过周珈青的身体。 周珈青陡然从盛怒状态中清醒过来，仿佛为了印证江霖的话，外面人声渐渐聚集起来，议论纷纷道：“什么声音？里面出什么事情了？”“江霖先生！要不要帮忙啊？”又听见桃桃拍门说道：“江哥？怎么了吗？” 江霖高声说道：“没事的，你们不用进来！” 周珈青紧紧攥住的拳头停顿在半空中，过了几秒钟，拳头放下来了，他往后退了一步，低声说道：“对不起。” 江霖长长松了一口气，任琦抬腿还要踹周珈青，江霖回头推了一把任琦，说道：“你也收着点儿吧！” 任琦一脚踢中茶几，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外面的人听到这响声都吓了一跳，顿时安静下来。 而茶几反击回来的剧痛，把任琦也震撼了一下，他一骨碌跌坐在沙发里，气喘吁吁死瞪着江霖和周珈青，不再吭声了。 江霖看看周珈青，周珈青又沉声道：“对不起。”江霖下意识想说没关系，可是周珈青神情那么镇定严肃，江霖很少看见他这么强势的样子，又有些说不出口了，便低头坐在任琦身边，伸手撩开他乱蓬蓬的头发，问道：“你身上有哪里疼吗？让我看看。” 任琦啪的一声拍开江霖的手，喝道：“不要你看！” 周珈青的拳头又捏起来了，想了想，强行压抑下去，说道：“我们的活动就快开始了。” 江霖说道：“任琦，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等我工作结束了再跟你解释，好吗？” 任琦却一把抓住他手，气呼呼说道：“你别走，你不要去，我不让你去！” 江霖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说道：“你别发小孩子脾气了，我马上就回来。” 任琦想到不久之前，江霖还那么温柔眷恋地吮吸他的手，现在他却要把他推开了，闹成这个样子，任琦真是有苦说不出，难道这是他的错吗？可他亲耳听见他们叽叽咕咕说什么“那一晚”，他是他的男朋友，难道他就不能发作？ 任琦红着桃花眼说道：“我早就让你推了他们家的代言，你就是不肯，原来是因为你们……啊？是这样吗？” 周珈青一听这口气，原来他们私下里还为他发生过争执，禁不住看向江霖。 江霖低声道：“待会儿再说这个好吗？” 任琦却霍地站起身，说道：“我不管你的事情了，我要走了！” 江霖只好跟着拉住他，劝道：“你这是干什么？你等一等我好吗？回头我会跟你好好解释的。” 任琦说道：“我不要等，要么你看着我走，要么你跟我一起走。” 江霖说道：“马上就要开场了，我怎么能临阵脱逃？” 任琦说道：“这个姓周的居心叵测，整天围着你打转，你明知道我会生气，为什么还要我忍着？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江霖本来预备下场以后，再跟他推心置腹谈一谈，可他这么不依不饶的，江霖只能匆匆解释道：“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对不起，但我跟小周老板真的没有发生过关系。我和珈青食品合作很久了，我还没有走红的时候，甚至还不认识你的时候，小周老板就找上门来请我合作了，这两年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说实话我对这个品牌也很有感情，我不太舍得推掉这份工作。” 任琦登时受了很大的刺激，说道：“这算什么？我倒成了后来的吗？原来你们才是知己？”热血冲上脑门，说话彻底不管不顾起来，叫喊道：“我看出来了，你就非要找个金主是吗？你就这么缺不了金主是吗？” 周珈青吃了一惊。他一直一厢情愿地相信着，江霖和顾先生在一起肯定是有苦衷的，比如上次打麻将，他们俩的互动……不像是寻常小情人跟金主撒娇撒痴、要东要西的模式。任琦既然是江霖的情人，应该对内情所知更详才对。 再说，现在江霖既然跟任琦交往了，顾先生那边的关系肯定已经断了，对江霖来说，这件事就是一个疮疤，任琦怎么能翻出这笔旧账来打击他？他怎么能对他说这么刺心的话？ 江霖完全呆住了，双唇微分，气息变得有些急促。 周珈青连忙上前拉着江霖，劝道： “他现在是在气头上，什么难听话说不出来？你就当耳旁风，听听就过了，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江霖胸口剧烈起伏着，咽了一口唾沫，艰难地开口说道：“你……你又提这个做什么？” 任琦自知失言，可他实在无法让自己不往那个地方去想，说道：“那……那个人……” 江霖森然反问道：“好端端的为什么又把那个人拉扯上了？” 任琦的神情很强硬，仿佛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可他旋即背过身子擦了一下眼睛，他居然掉眼泪了。 江霖看到他这样，心底油然生出一种无力感。 任琦从来就没有一刻忘记过顾先生。 就算他俩相处的时候非常甜蜜，乍一看一切都是那么正常，和寻常的情侣毫无差别，可是总有一些地方是非常别扭的。 因为顾先生的阴影永远就笼罩在他们头顶，一旦兴起什么风浪，他就显现出来了——难道他们就永远不能摆脱他？ 周珈青拉着江霖说道：“我们上台去吧，真的不能再拖了。” 江霖看了任琦一眼，任琦转过脸不让他看他。江霖不能再停留了，随着周珈青离开了化妆间，外面走廊空空荡荡的，桃桃听见他们在争吵，就让所有人都快点散了。 他们来到外面音乐节的大舞台上，印着珈青食品logo的气球满场飞舞，几块大荧幕上循环播放着江霖特别录制的宣传片。色彩缤纷的画面里，他拧开汽水瓶喝了一口，露出非常享受清爽的表情，背景里炸开五颜六色的热带水果。 主持人早已炒热了现场气氛，江霖在尖叫声中走上舞台，粉丝们欢呼着他的名字，暮色之中，观众席里连绵闪烁的闪光灯好像万千颗流星坠入人间。 这次主推的新品一样一样拿上来给江霖介绍试吃，江霖一直带着愉快的笑容。倒是周珈青心里乱得不行，他上场以后始终不太在状态，几次没能接住话题，都靠江霖和主持人把场面圆了过去。 江霖拿着话筒笑道：“天气太热了，小周老板今天好像晕乎乎的。” 周珈青冲江霖笑了笑，两人眼睛一对上，他分明看见江霖满面笑容，眼底却透露出来一种无助的茫然，周珈青立即转开了头，好像有一只小手揪住了他的心，他不敢再和他对视。 夏天晚上的风变得凉飕飕的，吹在裸露的肌肤上很有凉意。 回到后台以后，任琦已经不见了。后来，江霖给任琦发了很多微信解释他和周珈青的关系，任琦都不理他。江霖都搞不清楚，任琦到底是为了谁在生气了。 如果是周珈青，他可以不知疲倦地一直解释下去，一直解释到任琦相信他为止，但如果是顾先生，那他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也觉得很累了。 任琦不是亲口说过的吗？ 那时他问任琦，是不是不介意他过去的事情了，任琦亲口说的：“要说不介意，那肯定是骗你的。” 那阴影只能用时间慢慢忘却，可他们都没考虑过另外一种可能性：如果永远都忘不了，那该怎么办呢？ 周珈青仿佛猜到了他们决裂的事情，不断发微信、打电话来安慰江霖，又想出各种稀奇特别的活动方案来分散他的精神。其实江霖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伤心。 他不太相信这段关系就这么结束了，等任琦冷静下来，他们还能好好谈一谈的……而且他们还要一起拍电视剧呢，任琦不可能一辈子躲着他。 H牌下一季男装设计灵感来源于复古学院风，品牌方特意在S市一座具有百年历史的大学图书馆拍摄时装大片，并且邀请江霖出镜演绎。 那天是周六，图书馆里的学生不太多，品牌方用的那一片区域还提前清了场。江霖换了六七套造型，拍摄了一个上午，到了休息时间，他脱掉了拍摄的冬衣，坐在空调冷气底下吃饭。 忽然有人用一本书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他迷茫地抬头一看，恍惚间以为面前站着学生时代的顾先生，再仔细一看，是顾望兰。 顾望兰穿着淡蓝色的立领衬衫，戴着一副金丝细边眼镜，微笑着望着江霖，说道：“好久不见。” 江霖回过神来，说道：“是啊，都几个月了吧？”说着，回头张望了一下，工作人员们都散开来，三三两两吃着饭、聊着天，桃桃远远朝这里挥了一下手，看来是她放望兰进场地探视的，他总是来找他，她已经记住他了。 顾望兰挑了一张椅子放在江霖面前，慢条斯理坐下来，手里拿的几本书都放在大腿上，问道：“你不知道我去哪儿了吗？爸爸没和你说？” 江霖说道：“我只是大概知道你为什么会走。” 顾望兰笑道：“那你基本上已经知道事情经过了，我就不跟你多啰嗦了。总之爸爸现在回了地方，事情算是过去了，我就带着盒子回来完璧归赵。他很高兴，问我想要什么，我就为自己做了一点儿争取。” 江霖心中一动，问道：“你要重回校园了？” 顾望兰说道：“我准备在这座大学攻读文科的博士。比起仕途经济那些事，我还是对学术比较感兴趣。马上就要开学了，我最近一直在忙入学的事情，所以没空来见你。今天听说你来拍摄，我就顺路来看看你。” 江霖想起那时他们被关在公寓里，望兰成日就捧着一本书看，后来他们被放出去了，他再也没见过望兰看书，其实望兰一直都没忘记。 江霖说道：“恭喜你了，以后你就从顾公子变成顾博士了。”他倒是很佩服望兰，有那样一个父亲，望兰还能做到以柔克刚，用这样辗转的方式去争取他想要的生活。 顾望兰笑了笑，说道：“我和爸爸做了二十余年父子，总算摸索到了和他相处的方法。不过呢，博士也有毕业的一天，到时候爸爸一定还是希望我回去给他帮忙的。但好歹我有了几年的清净自由，现在就静观其变吧。” 江霖想起一事来，问道：“你为什么要把那个公文包托付给我？里面明明不是重要文件，你还搞得郑重其事的。” 顾望兰笑道：“喔，你怎么知道里面的文件不重要呢？你看过了？” 江霖说道：“我没有看，是你爸爸看了告诉我的。” 顾望兰笑道：“他不是再也不见你了吗？” 江霖说道：“是你在问我，还是我在问你啊？” 顾望兰抿唇笑道：“我给你那个公文包也没什么太多想法，你不用太介意——难道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江霖淡淡说道：“你对‘有趣’的定义让人费解。” 顾望兰笑着打量江霖，江霖低头继续吃饭，阳光透过大花玻璃窗照在他的脸上，使他脸上光影分明，五彩斑斓，淡漠又疏离，散发着不易亲近的出尘气质。 顾望兰的金丝眼镜闪着透明微光，忽然说道：“你今天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是我做错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