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塞翁失马
第一百二十八章 塞翁失马 江霖回头看了一眼，周珈青正低头整理着桌上的样品，任琦则不时朝他这边看过来。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任琦就笑得如沐春风，抬起手冲江霖摆了一摆。 江霖对任琦无奈地笑了笑，回答顾先生道：“也许是很有乐趣的吧。” 顾庭静说道：“前段时间有人来找过你问话，是吗？” 江霖嗯了一声，顾庭静很感兴味地追问道：“他们都说了什么？” 江霖说道：“他们一上来就问我是不是你的情人。” 顾庭静说道：“然后你就乖乖承认我们的关系了？” 江霖说道：“人家……人家全都知道了，难道我还能否定吗？” 顾庭静呵的笑了一声，说道：“我又没怪你。”又问道：“他们还和你说什么了？” 江霖说道：“他们问我要不要上法庭告你。” 顾庭静说道：“喔，你是怎么回答的？” 江霖眼望着前面的墙壁，上面贴着几张他的代言海报，每一张都镶嵌在白色边框里，塑料透明表面揩抹得非常干净。 他低声道：“我没答应。” 顾庭静耐心地问道：“为什么呢？” 江霖伸出手指，慢慢描摹海报上的珈青食品四个大字，发出细微的哧哧响声，说道：“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顾庭静说道：“这不是很好的机会吗？有人愿意给你主持公道，难道你不想趁机宣泄一下？” 江霖的手指停住了，说道：“我对你从来没有报复的想法。” 顾庭静说道：“是吗？” 江霖说道：“嗯，毕竟我们当时是那样的关系。” 说着，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任琦好像是等得无聊了，他把江霖刚刚脱下来的一次性帽子拿起来，握在手里捏成很小一团，又突然松开。 周珈青则偷偷看着江霖，江霖的眼神扫过去，周珈青立即转头去看那一面墙上贴的海报，神色有些慌乱。 江霖笑了笑，补充道：“——而且我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个上面，我也是很忙的。” 顾庭静说道：“就算你现在反悔了，恐怕也没有机会了。这次的调查很快就会有个了结，以后不会再有人来找你了。” 江霖说道：“你打算怎么了结呢？” 顾庭静沉声说道：“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两人都没有话说了，但也没有挂断电话。 江霖想起顾望兰，问道：“望兰回家了吗？” 顾庭静仿佛很感慨的说道：“其实这次的调查，我身边的人全都没有察觉，反而是望兰在外面办事的时候发觉异样，早早回来提醒了我。但我心里还是把他当小孩子，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他后来也就不提了。” 江霖说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事……他一直表现得不慌不乱的，可真沉得住气。” 顾庭静说道：“是啊，我向来低估他的能力和胆气了。那之后没多久，他就带着盒子一起消失了。我以为是他故意给我捣乱，现在我回过味来，他带走盒子其实是在给我帮忙。”语气中对望兰十分赞赏。 江霖暗暗推测着，也许是因为情势复杂，如果那盒子继续留在顾先生身边，就会变成烫手山芋、定时炸弹，对他非常不利吧。 顾庭静说道：“当然，调查的最终结果还是差不多的，只不过我有了选择的余地罢了。而且……从前发生的一些风波，现在看来未尝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总之你不必担心就是了，我就是特意跟你知会一声，不要轻举妄动。” 江霖说道：“我本来也没有非常担心。” 顾庭静说道：“你胆子这么大吗？这次事出突然，连我都吃了一惊呢。” 江霖说道：“我只是觉得你肯定不会有事的。” 顾庭静笑道：“我挂了，你忙你的去吧。” 江霖挂了电话，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些日子压抑心头的阴云总算散开。 但顾先生说到处理结果的时候，言辞十分含糊，这次事件究竟会怎么了结呢？ 江霖回过头，发现周珈青正在努力地和任琦搭话，说道：“你在和江霖一起录节目吗？计划什么时候播啊？我到时候一定会看的。” 任琦本来不想理他，但怕江霖不高兴，懒洋洋答道：“照我的意思当然是越早越好，但最快也要等到寒假档了。” 周珈青说道：“我看那个电视剧官宣了演员名单，你们又要合作了？网上讨论得热火朝天的。” 官方微博前几日发布了江霖饰演男一大理寺官员、任琦饰演男二蛟龙公子的正式消息，同时配上了两人的定妆海报。 江霖穿着一身大理寺官服，腰佩长剑，手提灯笼，眼神冷静，玉树临风。 任琦演的蛟龙公子则是王孙贵族的富丽打扮，宝冠玉带，锦衣华服，脸上带着别有深意的微笑，背后一团团云雾中潜藏着一条张牙舞爪的墨麟蛟龙。 任江的CP粉简直是集体过大年了，奔走相告、激动评论道：“麒麟CP又要上新综艺，又要合作电视剧，今年实在是太幸福了！”“盛唐风美哭了！两个人配一脸。”“你俩也太会选本了吧，神鬼志怪加上古风推理也太带劲了。”…… 江霖和任琦的粉丝则各自卖力转发宣传，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任琦说起就来了兴致，眉飞色舞道：“蛟龙公子这个角色嘛，老实说娱乐圈没有第二个人好意思接的，不是我自吹自擂，除了我，还有谁能演出这种妖孽气质？江霖又是清汤寡水的，只有靠我来为这部剧增加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周珈青一下子不高兴了。任琦对他怎么没礼貌，他都可以不放在心上，但任琦这么评价江霖是绝对不行的。 他严肃地说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浓墨重彩当然好，但清汤寡水也有清汤寡水的好处，有些人就是喜欢这样的。” 任琦瞪了他一眼，说道：“我的意思是他和我很相配！”翻了个白眼，嘟囔道：“所以我不爱随便跟人说话，你们老是曲解我的意思。” 周珈青用力抿住嘴唇，江霖走过去说道：“你们说什么呢？” 任琦说道：“你打完电话了吗？那就赶紧过来，干嘛躲后面偷听我说话？” 江霖伸手搭住他的肩膀，说道：“你继续说呀，刚刚不是说得挺起劲的吗？” 任琦说道：“哼，我偏不说了。” 后来他们要走了，江霖让任琦去开车，任琦惦记着去吃火锅，兴兴头头就去了。 周珈青这才找到单独和江霖相处的机会，苦涩地说道：“你……是故意让我看到的吗？” 江霖看他这幅可怜巴巴的神色，顿时觉得非常过意不去。也许他今天不该带任琦过来，可天下很多事情没有办法两全其美，尤其是感情。 江霖说道：“对不起，但我想，如果你看见我和他的样子……如果你放下了，以后会轻松许多。” 周珈青冲口而出道：“可我觉得我对你会更好！” 江霖不知该说什么，周珈青看他神色挣扎，心里变得很难过，挤出笑容说道：“好了，你不愿意听，我就不说了。珈青食品也想赞助，你放心，我是因为非常看好这个IP才想赞助的，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江霖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太好了。” 周珈青向他走近一步，低声说道：“那我还能抱抱你吗？” 江霖迟疑道：“还是不……” 周珈青不等他回答就张开手臂，一把环住他的身体，同时把脸埋在他脖颈处，深深吸了一口气。 江霖一怔，他们身体挨在一起，他能感到周珈青心脏跳得很厉害。 周珈青抱了他几秒就退开了，笑了笑，说道：“我发现，还是不做好人比较开心。” 任琦把车子开过来了，远远叫道：“江霖，我们还走不走呀？” 江霖跟周珈青道别，上了任琦的车子。 周珈青站在门口目送他们，心想，原来江霖喜欢上一个人会是这样的……但为什么是任琦呢？为什么他会喜欢他那样子的人呢？ 任琦带江霖去了一家网红火锅店，虽然他提前定了位置，但店里太过火爆，等了很久才能进店。 这家店没有包厢，只有公开区域的卡座，彼此隔着一定距离，任江坐下吃了没多久，就被周围的食客认出来了。 这里的食客多是年轻人，都懂得保持距离，只是偷偷用手机拍他们的照片，然后在各自的桌上兴奋议论着。 任琦早就习惯这种氛围了，一边吃着香喷喷、热辣辣的火锅，一边说到录制结束，他们各有各的行程，接下来没什么时间见面了。 江霖说道：“但是等到开机，我们一起进组拍戏，就可以天天见面了。” 任琦说道：“是啊！否则这日子可真是没有一点儿盼头了。” 江霖笑了笑，低头去吃一片沾了辣酱的牛肉。 刚捞出来的牛肉热气腾腾的，有些烫着舌头，他呼呼吹了几口气，然后再吞进去，嘴唇也被染得红艳艳的。 任琦眼睁睁看着他吃东西，突然说道：“江霖，我给你介绍其他代言，你不要再跟珈青食品合作了好不好？” 江霖轻声说道：“非得这样吗？” 任琦也觉得这要求有点无理，又低声说道：“那你能不能搬家？” 江霖不解其意，说道：“为什么要搬家？” 任琦不说话了，专注地拿勺子撇去浮沫。 江霖倒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他不喜欢他那套房子，因为那里有顾先生留下的痕迹。 倘若换做是任琦和一个爱慕他的人在工作上往来密切，或者是任琦依旧住在他和前任构筑的“爱巢”里，江霖肯定也会有些介意的。他早应该顾虑到任琦的心情，不应该让任琦开这个口。 可是他从没考虑过搬家，这件事说方便也很方便，说不便也很不便。他一时有些确定不了，只能说道：“我会认真考虑的。” 任琦笑道：“其实你不用考虑什么，也不用浪费时间去找房子。你直接把你那套房子处理了，然后搬到我家住不就行了吗？” 江霖一愣，服务员走过来殷勤地给这一桌加汤，这件事就暂时含糊过去了。 等到快吃完饭的时候，江霖才小心翼翼说道：“我觉得同居是非常重要的决定，两个人的生活方式会发生很大的变化。我们现在就同居，会不会太轻率了？” 任琦说道：“啊？这有什么轻率的？我喜欢你，那我就是想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啊。” 江霖说道：“我知道的，但我想……或许现阶段，我们还是彼此保留一些私密空间比较好。两个人感情好，也不用非得同居才显得好。” 任琦说道：“你把这件事想得太复杂了。你又不是没去过我家，那么多房间还不够我们俩住吗？你要是嫌我烦了，那你随便找个房间进去把门一关，要多私密有多私密。” 江霖说道：“我没有嫌你烦呀。” 任琦说道：“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住？” 江霖一时也说不出个条理来，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他们的进展太快了，他才脱离自己的家庭不久，现在又要和任琦组成一个事实上的家庭，他心里有些下意识的畏惧，毕竟他从来没有处理过这种亲密关系。 任琦说道：“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说话？” 江霖沉吟着正要开口，任琦又愤愤道：“好了，你不愿意说就不说！不来就不来呗，值得为这么点事儿跟我冷冰冰甩脸色吗？” 江霖忙道：“不是啊，我并没有甩脸色。”心里补上一句：“我不就长这样吗？你是第一天认识我？” 任琦说道：“好好好，是我不对行不行？” 他们接下来一段时间都很难见面了，都不想为同居的事情闹得不开心，于是尽量绕开这个话题，聊些别的事情，结果两人心里都有个小疙瘩结在那里。 当时许多食客把他们在火锅店吃饭的照片发到网上，CP粉们欢欣鼓舞，称之为“麒麟火锅约会”，引发一波热烈讨论。也有人说他们是为了新综艺炒作，也有人说他们是真的好朋友。 江霖和任琦住了一夜，第二天各奔东西，都无心去做什么回复。 江霖下半年又要进组拍戏，公司这段时间给他安排了许多时尚活动和品牌宣传，他在媒体上曝光率非常高，风头正盛。 自从接到顾先生那通电话，转眼过去一个多月了，当时新闻公布的调查名单上的人陆陆续续被撤职被处分，还有个别锒铛入狱的。 幸亏顾先生提前给江霖吃了定心丸，江霖才可以冷静地关注这件事的进展。 这一天他看新闻，S市某个岗位空缺出来，顾庭静主动请缨调职，已获上级批准，不日正式上任。看似是平行调动，实质上就是降职贬谪。 恰好这两天，于晓他们为了跑到S市寻找播放平台，江霖帮他们联络了极光视频。极光视频自从爆火以后，一直想再买一部大制作古装电视剧，两边一拍即合，相谈甚欢。 于晓非常高兴，晚上大家一起吃饭，于晓拉着江霖说道：“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把片子拍好，我们就等着赚钱了！”又张罗着要把江霖也加入到项目名单里，未来可以一起分红。 江霖笑着感谢了几句，于晓说道：“对了，你听说顾叔叔的事情了吗？” 江霖说道：“嗯，我在新闻上看到了。” 于晓今晚喝了些酒，话匣子打开了就关不上了，感叹道：“真想不到顾叔叔他们突然就被查了，但我听我爸爸说，他们这一派这几年确实有些过了。其实顾叔叔运气还算好，他之前就……就是为了你爸爸惹出的那一堆事情，他要避风头，最近一直很低调。现在风雨来了，他退在后面刚好就避过去了，留在前面的人都被淋成落汤鸡了，你说他运气是不是很好？” 江霖心中一动，原来顾先生说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是这个意思。 于晓说道：“顾叔叔就算回了地方，也不会消沉下去的。我爸爸他们在他背后常常说，他这人心气很高——望兰其实跟他爸爸挺像的，对了，望兰呢？好久没看见他了，你看见他了吗？” 江霖说道：“好啦，你喝醉了，少说两句吧。” 没多久，S市官方发起了一系列新媒体宣传项目，极光视频争取到了其中一个，冬至经纪公司也有参与合作。 两边管理层需要一起去跟官方正式打声招呼。陈知行却因为急事不得不到外地出差，他问江霖愿不愿意代他跑一趟，江霖明知这一去，肯定会碰到顾庭静，但公司其他人物都各有其事，他只能应承下来。 这一天下午，冬至的人和极光视频的人先在一个地方碰头，那边的负责人姓钟。 钟先生很热络地跟江霖套近乎，江霖也应酬了几句。时间差不多了，大家就一起出发去官方办事的地方。 他们先在会议室坐了一会儿，顾庭静和他的同事们就进来了。 现在天气热了，顾庭静不穿正装外套，只穿一件熨烫得一丝不苟的白衬衫，袖子挽到胳膊肘，脚步轻快地走进来，冲众人点头致意，面带微笑说道：“喔，都来了。” 众人起身相迎，顾庭静走到主位走下，说道：“不必拘束，坐吧。” 大家等他坐了才纷纷落座。钟先生等人仔细介绍了项目情况，顾庭静的人发表了一些意见，双方谈了一个多小时，顾庭静总结道：“好了，你们把详细资料留下来，我们回头再研究研究。” 大家收拾收拾就三三两两往外走了，顾庭静留住钟先生说道：“你讲这么久是不是口渴了？到我办公室喝杯茶吧。” 钟先生受宠若惊道：“是，是，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顾庭静冲江霖招了招手，说道：“你也来。” 江霖说道：“不好意思，我接下来还有事情。” 顾庭静微笑道：“喝杯茶的时间都没有吗？你比我还忙啊。” 钟先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生怕江霖惹得顾先生恼火，忙劝道：“来吧来吧，你不能不给顾先生面子，大家一起来。” 江霖推辞不过，最后三个人一起去了顾庭静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