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病房
第一百一十四章 病房 江霖还想着此时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忙道：“我的腿还是好的，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吧。” 他说话的功夫，周珈青已经火急火燎把他抱到台下，闻言连忙把他放下来。 桃桃他们着急忙慌来扶江霖，一群工作人员争先恐后围了上来。 江霖双足站在地上，腿肚子却不住发软，四面八方有好几只手伸过来碰他，不知是谁不小心碰了他的左胳膊，又激起一阵剧痛。 江霖忍不住叫了一声，刹那间出了满脸的冷汗。周珈青惊魂初定，迅速镇定下来，见江霖身形摇摇欲坠的，连忙撑住他的脊背，同时挥舞手臂拦住其他人，又高声吩咐了几句。 他们明明就是在江霖耳边说话，可江霖觉得周围乱哄哄的很吵闹，说的什么都听不清楚了。 周珈青扶着他，他也就耳晕目眩地倚靠在他身上。 好几个人同时拨打了急救电话，周珈青一面等救护车，一面吩咐旗舰店的店长安抚粉丝、疏散人群、联络警方等等事宜。 不一会儿救护车来了，周珈青当仁不让陪着江霖上车。 到了附近一家综合性医院，检查下来江霖是手臂骨折，外加轻微脑震荡。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建议在医院观察几天。 桃桃他们坐公司的车赶过来，张罗着寻找单人病房。 可大医院的床位相当紧张，江霖打好了石膏，只能在爆满的公共病房里拉起帘子暂时休息。 方才在现场的那些粉丝吓得惊慌失措，早就在微博、朋友圈等社媒上，发布了江霖摔倒的消息，还附带视频、照片、定位等一连串信息，于是有心人都猜到了江霖一定会来这家最近的医院。 江霖才躺下几分钟，就不断有人在病房外面伸头伸脑地窥探，有的还故意走过来碰开帘子。 周珈青看这里实在不能静养，还会打扰到其他病人，于是联络熟人，用车把江霖送到另外一家私立医院。 那里提前收拾了一间单人病房出来，江霖一行人兵荒马乱地过来了，医护人员引导他们从后门上来，一路都没碰到什么人。 他们把江霖移动到床上，换了病号衣服，房门一关，一切都安安静静的，一直紧绷的神经直到这一刻才终于放松。 江霖晕乎乎躺在床上，公司那边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询问情况，里里外外都乱成一团。 几个小助理有的回公司报告情况，有的出去买饭，有的去购买生活用品，只留下桃桃照顾江霖。 她弄了一块热毛巾过来，要给江霖擦脸。 江霖笑道：“没事的，我就是左手不能动，我自己可以去洗脸的。” 桃桃说道：“脑震荡可不是闹着玩的，刚刚在上家医院匆匆忙忙的，也没做深入检查，你还是别乱动了。” 江霖只好躺在枕上，桃桃帮他擦了脸，又解开他的上衣给他擦身体。 江霖明明可以自己活动，却还很虚弱似的让人家伺候他，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把脸转到旁边。 桃桃笑道：“你上次摔伤了腿，我看护工阿姨不就是这样照顾你的吗？你应该是行家了，怎么还害羞了呢？” 江霖笑了笑，桃桃细细地揩抹他的身体，热烘烘的毛巾让人毛孔张开，十分舒泰。 江霖身心俱疲，感到昏昏欲睡，过了一会儿，却听到低低的哭声。 他睁眼一看，桃桃正在淌眼抹泪，他惊道：“怎么了？” 桃桃转过身去擦眼泪，很伤心地说道：“你怎么又受伤了呀？你是不是去算算命比较好？” 江霖简直哭笑不得。 周珈青在外面敲了敲门，随即推门进来，快步走到床边，冲江霖说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刚刚跟医生聊过了，他们明天会给你再做一次详细检查。你饿不饿？” 江霖笑道：“谢谢你，我没什么胃口。” 周珈青又对桃桃说道：“你怎么哭了呀？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去休息休息，吃点东西，调整一下情绪，我在这里看着他就行。” 桃桃回头看了江霖一眼，江霖微笑道：“你去吧。”桃桃就给江霖扣好了衣服，把毛巾放回浴室，然后低着头跑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周、江二人。 周珈青一边擦额头上的汗，一边笑道：“我已经请了安保人员过来守门，你放心睡吧，不会有人打扰你的。” 江霖一时却睡不着了，躺在床上仰视周珈青，笑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热出汗来了？” 周珈青看他好像没有困意了，便坐在床畔的一把椅子上，面有愧色，说道：“都是我不好……明知珈青食品最近在风口浪尖上，我却没当一回事，还在公开场合办大型活动，观众里混进了坏人都不知道，还叫你受这份罪。” 江霖说道：“这不是你的错，珈青食品完全是被冤枉的。”又好奇地问道：“那个袭击我的人究竟是干什么的？” 周珈青说道：“店长发微信跟我说，那人已经被派出所拘留了，详细情况应该很快就能调查清楚了。我估计他是依依奶茶的事故受害者，从C市一路追到S市，他也真有毅力。” 江霖也是这么推测的。 他怕周珈青更加愧疚，就尽量保持微笑的表情，当下不再多问什么。 周珈青看他脸色惨白，身上肯定很不舒服，却还努力做出笑脸，心里更是一阵痛楚。 方才那场圣诞活动，花费了他和同事们极大的心血，活动办得喜气洋洋的，所有人都是那么快乐那么享受，偏偏有人要跳出来搞破坏，要用恐惧摧毁快乐，还把江霖给弄伤了，真是……飞来横祸。 周珈青也努力保持笑脸，心里却想着各项事情，他瞥见江霖的被子有些要滑下来，便帮他往里掖了掖。 江霖温言说道：“现在大家肯定都乱了套了，你手头有很多事情吧？桃桃一会儿就回来了，其他助理也会回来的。你去忙你的事情吧。” 周珈青再也挂不住笑容了，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睡吧，不用为我操心，我太对不起你了。” 江霖笑了笑，说道：“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那就把我的床摇起来吧。我好像是累过头了，反而变得很精神，我想看一会儿手机。” 周珈青笑道：“好啊。”立刻把床头摇起来。 江霖掏出手机开始划拉屏幕，他就在旁边看着江霖。 现在距离事故发生已经过了几个小时了，珈青食品、冬至经济公司都已经在网上发表公开声明，一方面说明事故经过，严厉谴责袭击者，另一方面呼吁粉丝们保持理性，等待官方的调查结果。 各大网站都在疯传江霖从升降台上跌下去的视频，底下评论无数：“太子是不是天然呆啊，每年都要进一次医院？”“心疼我江！”“求求珈青食品了，没有能力保护艺人，就不要办这种活动。”“这袭击者是不是黑粉啊？水枪喷的是什么啊？不会是化学试剂吧？”“你家化学试剂能用塑料水枪装啊？”…… 还有很多人注意到了视频里的周珈青：“公主抱！所以江霖的金主就是周吧？对吧对吧？”“人的第一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当时主持人都吓得往后退，周珈青却往前冲，这什么真爱！”“只有我觉得这个土大款配不上太子吗？””呼叫任琦，你的cp被抢了！”…… 江霖专注地看着手机，周珈青却闲不住，起身倒了一杯热水，双手送到江霖的唇边，说道：“喝口水吧。” 江霖说道：“我不渴。” 周珈青说道：“喝一口吧，你嘴唇都白了。” 江霖只好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 周珈青放下水杯，又去洗了一篮子草莓，装在碗里捧过来，殷勤地说道：“你吃草莓。” 江霖轻轻“唔”了一声，说道：“你吃吧。” 周珈青说道：“这是专门给你洗的。” 江霖双目仍然盯着屏幕，微微张开了嘴巴。 周珈青连忙拿起一枚草莓，小心翼翼喂到他的嘴里。 江霖吃了几个就不吃了，周珈青问道：“你渴不渴？” 江霖说道：“我不是刚喝过水吗？” 周珈青一想也是，又说道：“你别老盯着手机了，眼睛累不累啊？” 江霖放下手机，无奈笑道：“好了，我不看了。我就是手臂骨折而已，又不是全身都不能动，你不用这么紧张我的。” 周珈青憨憨地笑了，又把大碗送到江霖面前，鲜红欲滴的草莓全都去了梗叶，一大颗一大颗叠在一起，还带着晶莹剔透的水珠。 他笑道：“你吃草莓啊。” 江霖靠在枕上望着周珈青，微笑道：“我想看你吃。” 周珈青脸色一红，说道：“好。”低头猛吃了起来。 江霖笑了笑，内心感到非常宁静，渐渐泛起了困意，眼睛也慢慢合上了。 周珈青看他要睡觉了，赶紧放下大碗，要帮他把床头放平。 这时桃桃推门进来了，周珈青连忙回头做了个“嘘”的手势。 桃桃看江霖似睡非睡的，赶紧压低声音，倚在门边说道：“江哥睡了吗？有个顾先生要来看他。” 周珈青低声道：“他睡了，不见人——” 江霖陡然醒了过来，起身说道：“我没睡，我只是在闭目养神而已，请他进来吧。” 桃桃轻轻关上门，过了几分钟领了一个人过来。那人一走进来，周珈青就说道：“喔，是你！” 来者是个气质很好的青年，有一回，周珈青请江霖吃饭，在饭店外面碰见了这青年。江霖说他姓顾，后来就是这位顾先生送了江霖回家。 顾望兰冲周珈青点点头，说道：“晚上好。” 他今天破天荒不是西装革履，大衣里面穿着一件格纹毛衣，露出白色内搭的领子来，脚下踩着雪白的运动鞋。 他走到床边，举止优雅地脱下大衣，提着领子，往旁边的空气里一送——这意思就是让佣人或秘书拿去挂了。 但桃桃去给他倒水了，只有周珈青跟在旁边。 周珈青向来没有什么少爷架子，见状就接过来，走到靠墙的衣架旁，替顾望兰挂了起来。 顾望兰也没说什么，自行坐在床旁的椅子上，左腿叠在右腿上，双手交握放在膝头，关切地向江霖道：“你怎么样？” 江霖好些天没见过顾望兰了，说道：“我没什么事，你怎么来了？” 顾望兰微笑道：“我最近很忙，今天是平安夜，我给自己放了个假，回S市来了。我晚上在附近打网球，听说你这里有活动，我还想活动结束以后，可以看看你，没想到你出了事故。我打听了一下，知道你住在这里，我就过来了。” 江霖笑道：“你为什么想看看我呢？” 顾望兰笑而不语。 桃桃端了一杯水过来，还专门给客人泡了柠檬片。 顾望兰摇了摇头，江霖知道他不喝这个，便道：“桃桃去休息吧。” 桃桃猜想他们要单独说话，立刻出去了。周珈青略一犹豫，也跟着出去了。 顾望兰这才微笑道：“你和父亲分手了，我就不能来看你了？” 这次是江霖笑着不说话。 顾望兰继续说道：“那天你走了以后，父亲着凉生病了，在家休息了几天呢，然后他又开始忙起来了，不光是工作忙，回到家还要忙——他越来越热衷给我做媒。呵呵，上了年纪的人，恐怕都很爱插手儿女姻缘。” 江霖说道：“他不是已经找到亲家了吗？” 顾望兰笑道：“你说的，恐怕已经是老黄历了。结婚这件事变数太多了，我记得他前前后后定了几次，最后都是以失败告终。” 他没有说失败的原因，江霖也没多问，心里暗暗感到惊奇。 听望兰的语气，他仿佛只是把相亲当做是一件笑话来讲，可他从前是多么激烈地抗拒包办婚姻啊。 顾望兰身上的变化总是让江霖非常惊异，同时也有隐约的不安，因为江霖自己正是最大的帮凶。 顾望兰侧了侧头，面带微笑地打量江霖。 他这似笑非笑的表情，立刻使江霖想起了顾先生，他是越来越像他父亲了。 顾望兰问道：“你还想听更多我父亲的事情吗？” 江霖说道：“你为什么觉得我想听呢？” 顾望兰笑了笑，说道：“那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江霖心中一动，反问道：“跟你在一起干什么？” 顾望兰说道：“就像从前一样啊。我不会像父亲那样管得你死死的，我想见你的时候，你来见我就可以了。父亲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当然他的力量比我大得多，但照我观察，你要的并不多，都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江霖心想：“是吗？”微笑着看向顾望兰，说道：“你和我明明是可以做朋友的，为什么要重复你父亲的老路呢？我和他最后的结局不是分手吗？” 顾望兰笑道：“说到这个，我真没想到你们会分手的——当然了，你想分手，我可以理解，可父亲居然会提出分手，我一直想不通。这样一来，他投资在你身上的东西不都打水漂了吗？他为什么会这么傻呢？” 江霖心想：“他就是太聪明了，所以才这么果断。” 顾望兰看他脸色似乎罩上一层阴霾，笑道：“好了，你不想聊父亲的事情，那就不提他了。” 其实，江霖的心理有些矛盾，又希望他能多讲一些，又不想再听更多。 顾望兰问起他的伤势，江霖随口答了几句。 过了几分钟，周珈青回到房间，笑道：“江霖，你公司的人来看你了，我让他进来好么？” 江霖忙道：“喔！麻烦你了。” 顾望兰起身说道：“你们要聊正事吗？那我就告辞了。” 江霖点点头，顾望兰走过去拿衣服，就这一会儿功夫，周珈青带着陈知行进来了，但他俩后面还跟着第三个人。那人高高的个子，穿着棒球外套、卫衣和休闲裤，是韩若冬。 江霖一呆，说道：“韩总？” 韩若冬跟在陈知行后面走进病房，一看见顾望兰，愣了愣，说道：“咦，顾公子也在啊？” 顾望兰见状停住脚步，微笑道：“是小韩总啊，令尊近来身体好吗？” 韩若冬眉宇间显得很忧虑，但见到外人，立刻换上一副爽朗笑脸，说道：“好，一切都好，顾叔叔还好吗？” 江霖心想：“你明明一直管顾先生叫‘老东西’的，当着他儿子面倒是一口一个叔叔，叫得挺乖。” 顾望兰寒暄道：“家父很好，常常说起令尊来。” 韩若冬又把陈知行拉过来，介绍道：“这位是我表弟，这位是顾叔叔的独生子。” 陈知行现在在社会上的身份，一般是冬至经纪公司二老板。但在他们这种二代圈子里，亲戚关系比这种头衔有力得多。 顾望兰微笑招呼道：“你好。” 陈知行也道：“顾先生，你好。” 他本身不太喜欢这种场合，便冲江霖说道：“桃桃怎么也不看着你？” 江霖说道：“是我让她去休息的。” 陈知行说道：“嗯，那我去找她，我们还要和医院对接你的安保事情。” 周珈青正忙着给江霖升起床头，闻言说道：“我已经请了安保——” 陈知行笑道：“小周老板，你坐着休息吧，今天实在是辛苦你了。”说罢便出去了。 周珈青笑了笑，江霖说道：“望兰，你不是要走的吗？” 顾望兰笑道：“难得见到小韩总的，怎么能不聊一聊？” 其实他有些知道，江霖当初给他父亲做情人，就是韩若冬介绍的。 韩若冬也察觉到对方的意图，笑道：“是啊，小顾先生可是难得见到的。” 江霖不禁气闷。 他跟顾望兰和韩若冬，都是可以十天半个月不见一面的，怎么偏偏今晚都凑在一起了？ 在他的病房里虚情假意地客套，又算怎么回事？ 周珈青平时也是很会看场面的，但今晚一门心思都扑在江霖身上，只当顾、韩都是江霖的朋友，便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来。 顾望兰也不走了，仍旧坐在他原本那张椅子上，韩若冬就走到病床另一边坐下。 他有心问问江霖的伤势，但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流露过分亲切的关怀，结果是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江霖觉得有些尴尬，周珈青看他脸色怪怪的，忙道：“反正你睡不着，不如看会儿电视吧，我记得B市电视台一到夜里就重播呢。” 顾望兰笑道：“不如看一看新闻，说不定能看见平时看不见的人。” 江霖脸色一黑，伸手捶了顾望兰的膝盖一把。 顾望兰捂住膝盖，眼中笑意更深，低声道：“别乱动了，小心受伤。” 韩若冬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一声没言语。 刚入住的病房总是有些乱糟糟的，周珈青一时找不到遥控器，就站在电视机前面换台。 他没看见后面的暗潮汹涌，江霖没有出声反对，他就以为江霖想看新闻，于是调到了新闻台。 江霖刚要说换台，一看，现在的时间段是财经新闻，和顾先生没什么关系的，于是就沉默了。 周珈青转身一看，屋里两把椅子都有人坐了，他正踟蹰着要不要坐到远处的沙发，江霖拍拍身边的床侧，说道：“坐这儿吧。” 周珈青高兴极了，立刻坐在他的床边，又拿起一包零食小饼干，剥开了外包装，一枚一枚喂给江霖吃，江霖也很自然地吃了。 韩、顾二人都注意到了，一时心思各异。 江霖的注意力却被新闻吸引了，惊道：“咦？” 二人也回头看向电视，只见新闻画面是MA手机的办公大楼，一群人正行色匆匆在往外走，其中就有上次结款的那位赵先生。 底下的新闻标题则是：“MA手机涉嫌偷税漏税，主要负责人正在接受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