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刺绣
第十三章 刺绣 顾庭静这几日在外地公干，果然再没找过江霖。江霖试图装作没有他这么一个人，但每晚洗澡看到身上的伤痕，又被迫一遍遍强化顾先生的记忆。 于是他逼迫自己把全部精神投入拍摄工作，演戏的时候就可以做另一个人，可以暂时忘记现实的困惑…… 八月中旬，任琦眼皮的伤完全痊愈，于是各方协商敲定了直播日期。 那是一个周六的晚上，剧组特意收拾出来一间休息室以供直播。 江霖提前来到现场。他满头长发编成一个松散的辫子，鬓边留着几缕碎发，安安静静倚在那儿看直播流程，双眉漆黑，皮肤白皙，高高的鼻梁颇有英气，清清冷冷的像是一杯冰水。 任琦下午有别的安排，晚上来得迟了。他领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冲进休息室，还没开门就大声嚷嚷道：“还有多久开播？来得及做造型吗？” 休息室内顿时兵荒马乱，大家胡乱招呼了一番，任琦往化妆镜前一坐，江霖恰好抬头看他，两人的目光在镜子里交汇。 任琦哼了一声，说道：“太子好！太子来得挺早啊。” 江霖说道：“你来得也不算太晚。” 任琦说道：“我跟你这种闲人可不一样，大明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钞票。” 江霖点点头，说道：“那我就不浪费大明星的时间了。”低头继续翻看流程。 任琦冲造型师吼道：“还愣着干什么？你来发呆还是来工作的？” 那造型师忙不迭问道：“绮哥今天想要什么风格？要不要也编个辫子？” 哪知这个“也”字踩中了任琦的雷区，任琦横眉竖眼说道：“你当我是清朝阿哥吗？我才不编辫子呢！我今天要披头发，给我扎个公主头吧。” 后面几个年轻助理一下子笑出声来，又连忙忍住。 任琦翻了个白眼，说道：“笑什么笑？公主头有什么好笑？” 那几个小助理连忙噤声，欢欢姐摆了摆手，他们就匆匆出去了，低声抱怨道：“你管天管地，还管得着我笑么？”“就会在镜头前面装好人。”“太子怎么没把他打死？” 任琦又对造型师发脾气道：“请你别浪费时间了行不行？” 那造型师赶紧忙活起来，三下五除二给任琦梳了一个标准公主头。又让他稍稍抬起下巴，用大粉扑垫着手给他上妆。 江霖忍不住看过去，心想：“他生得真好看。” 任琦在镜中瞥到江霖欣赏的视线，立即尖声叫道：“你色狼啊？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造型师险些手滑，众人都吓了一跳。江霖有些尴尬，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子。 任琦本还要再说几句，猛地想起自己亲口答应过，以后要在人前给足江霖脸面的，只得皱了皱眉头，说道：“我……我开个玩笑的，又不会真的挖你眼珠子。哼，你就是给我挖，我还不会呢。” 江霖知道这是他给自己台阶下，淡淡一笑，说道：“真遗憾。” 这时陈知行抱着一个纯白色的大盒子走进来，桃桃忙起身去接。 江霖喊道：“你来了。”走过去一看，那盒子上印着高奢H牌的巨大logo，奇道：“怎么买这么贵的衣服？” 陈知行微笑说道：“不是买的，是H牌送的。记得上次和你说的品牌资源吗？H牌是我谈下来条件最好的，你会成为他们家下个季度的推广大使。回头你要抽空去拍宣传照，H牌就会正式官宣了。” 江霖呆了一呆，说道：“我？品牌大使？” 桃桃喜道：“江哥你平时不声不响的，这么好的资源从天上掉下来啦！” 任琦听到江霖接了H牌的推广，大吃一惊，一骨碌站起身，想要过来看个真切，但走出一步，又强行忍住，脸上神色不停变幻。 欢欢姐满脸堆笑，凑过来说道：“恭喜啊，H牌的资源很难拿下来的。”其他人都跟着道贺。 陈知行同众人客套了几句，便对江霖说道：“品牌方知道你今天要直播，刚刚送来了一份公关礼物。你上直播的时候穿一下，算是提前预热了。” 江霖明知对方看在顾先生的面子上才会找到自己，但事业有了这么好的进展，心里还是忍不住雀跃，笑道：“好啊，我看看是什么。” 桃桃高高兴兴打开盒子，撕开雪片似的层层叠叠的包装纸，里面躺着几件男士时装。 众人有意无意投来关注的视线，脸上露出各种神色。 任琦终于按捺不住了，噘着嘴唇走过来，圈起拇指和食指捻起一件衣裳，不情不愿瞧了一瞧，又啪嗒一声丢回盒中，嘟嘟囔囔说道：“衣服最便宜了，有本事送手表送珠宝啊。” 欢欢姐怕他惹事，忙道：“琦哥也去换衣服吧，今天的衣服是B牌赞助的。” 任琦脸颊气鼓鼓的，说道：“不是还有几分钟才开播吗？我就要看他们给太子进贡了什么宝贝。” 江霖察觉到他不加掩饰的妒意，更是轻飘飘的如在云端，细心挑选一番，拿起一件剪裁别致的纯白色衬衫，说道：“我就穿这件吧。” 桃桃笑道：“这个版型好高级啊，一看就是大牌。” 任琦抱着手臂站在旁边，忽然说道：“江霖，你这衣服借我穿吧！” 江霖一怔，欢欢姐忙道：“我们给你准备衣服了呀。”陈知行跟着说道：“这是品牌方专门送给江霖的。” 任琦直勾勾盯着江霖，说道：“我是借，又不是不还了。江霖肯定愿意的，对不对？”不等江霖回答，又逼近一步，低声说道：“我已经给你面子了，你呢？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数吧？” 江霖不知是不是心情太好的缘故，居然觉得任绮的幼稚有些可爱，大大方方把白衬衫递给他，说道：“你喜欢就拿去吧，你穿比我好看。” 陈知行愣了愣，其他人更是一头雾水：江太子怎么讨好起琦妹来了？难道是打架打出感情了？ 任琦一把夺过衬衫，趾高气昂去更衣室换衣服，很快就得意洋洋回来了。 任琦相貌颇美，光看脸有些雌雄莫辩，但他肩膀宽阔，身材高挑英挺，又绝不会被误认成女生。 这件衬衫勾勒出他模特般的身材。他在镜子前左照右照，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江霖又选了一件白色T恤。 T恤胸前印着H牌的logo，底下还专门刺绣了他的英文名字：Jiang Lin。 江霖拿起来放在身上比划，笑道：“我穿这么大的logo出镜，品牌方应该会高兴的。” 陈知行点点头，心想：“他应该是不愿意再跟任琦发生争执了，送衣服这种事儿可大可小。他既然不在意，我也不必说什么。” 江霖换好了衣服，想了一想，又摸出那对钻石耳钉——若是顾先生或他的手下来看直播，总归给人家一个交代。 耳针戳进耳洞的时候还是有些疼，幸好没再流血。 直播时间快要到了，任琦和江霖收拾整齐，并肩坐在沙发上。灯光经过精心调试，照得两人好像在发光似的。 后面立着海报易拉宝，前面半人高的支架上放着两部手机，一部连接着直播平台，充当摄像机；另一部则是观众视角的直播画面，让任琦和江霖可以适时和弹幕互动。 工作人员都聚在镜头的后面，有人数道：“三、二、一！” ——直播开始了。 任琦翘着二郎腿，一手搭着沙发扶手，另一只手很轻松地挥了挥，说道：“大家好啊。” 江霖也露出微笑，说道：“我是江霖，晚上好。” 只是打招呼的几秒钟，直播间就涌入了几十万观众，数据还在蹭蹭往上涨，弹幕疯狂滚动：“来了来了。”“总算开始了。”“真的是任琦诶！” 工作人员们都露出兴奋的表情，这时一溜儿短语中突然浮现出一条长弹幕：“你俩咋都是长发，好像两个小妹妹。” 江霖心里一个咯噔，装作没有看见，又偷偷觑了任琦一眼，暗想：“他不会发脾气吧？” 哪知任琦哈哈一笑，不但没生气，反而朗声把那弹幕念了一遍，笑眯眯说道：“你们这么说我是没关系的，但太子要生气啦。” 江霖连忙双手乱摇，说道：“我不会生气啦。” 哪知弹幕立即一水儿评论道：“我没听错吧？江霖自认是太子了？”“原来大家都直接当面叫太子的。”“关系户石锤！” 江霖一呆，任琦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桃花眼亮晶晶的氤氲闪烁。 陈知行有些着急，打了个手势。 江霖回过神来，哈哈笑了笑，心里则叫道：“坏琦妹，你套路我！” 工作人员在纸板上写了简单的提纲，轻手轻脚放在镜头下面。 任琦瞄了一眼，便轻车熟路切入话题：“我最近在剧组里拍戏，你们应该都知道啦。有谁看过的吗？我这次演的是大反派，是我之前没有尝试过、但一直很想挑战的类型……” 任琦似乎是天生的聚光体，一到镜头面前就换了个人似的，侃侃而谈，笑语自如，自然而然掌控了主导权。 江霖坐在一边点头微笑，内心中构思了一番话，但迟迟找不到合适的插嘴机会。 这场直播没有主持人，剧组原本设想两个人互动聊天，但现在完全变成任琦一个人的独角戏。 任琦不断介绍自己的角色，偶尔讲个拍戏时的小插曲，逗得网友们连刷“哈哈哈”。 他说话很有技巧，语速比平常拍戏时快了几分，密如连珠，不给江霖留下任何插嘴的空隙。 江霖听了几分钟，暗暗佩服任琦的能说会道，又留神观察网友的评论，大都是轻轻松松、嘻嘻哈哈的，想来就是有人来直播间谩骂攻击，也都被平台屏蔽掉了。 开播之前，江霖还真的害怕挨骂，见直播间氛围良好，这才松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在旁边滔滔不绝、笑个不停的任琦，心想：“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好，我也来说几句。”稍稍挺直了腰板。 任琦察觉到他要发言，立即伸手拍了拍他膝盖，笑道：“江霖他不爱说话，所以今天我会多说一点。我们关系挺好的，先前网上乱编我们斗殴打架，真的好好笑，对不对？” 江霖一呆，明白过来：“他在暗示我不许抢话。”想到两人的约定，只能压下兴头，小声附和道：“是啊。” 任琦得意一笑，一片蓬松长发从肩上滑下去，显得飘逸而又优雅，更衬得脸蛋俊美漂亮。 这时弹幕中有人说：“绮哥今天白衬衫好帅啊。” 任琦有心展示这件“战利品”，笑道：“我今天穿的是H牌的新款。”站起身来转了一圈，说道：“这件衣服我很喜欢的，其实算是中性款，女生也可以穿，不管是上班还是出去玩都特别百搭……” 来看直播的几乎都是任琦粉丝，在弹幕里疯狂捧场：“哥哥品味太好了。”“简直是为你量身打造的，答应我别脱下来。”“H牌除了贵没有缺点，太适合任琦了。” “江霖的T恤也是H牌的，今天是H牌赞助的吗？” 本来是江霖成为品牌大使的预热，却弄得像是H牌赞助了一次直播而已。 陈知行在人群里叹了一口气，江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暗想：“知行帮我沟通品牌是很上心的，哪儿想到半路杀出了个琦妹。但要对得起琦妹，就得对不起知行了。” 任琦越说越高兴，又竖起领口挡住半边脸，说道：“你们看我像不像许文强？”逗得旁边工作人员也都笑了。 任琦桃花眼弯弯勾起，一瞥镜头，忽然发现领子反面有一块小小黑色刺绣，笑道：“原来领子下面还有小心机，不竖起来还看不到呢。这种小细节可真让人惊喜，你们看。”凑到手机镜头前，特意展示领口。 屏幕上清晰可见，那刺绣赫然是两个单词：Jiang Lin！ 弹幕一下子沸腾了：“这不是江霖的名字吧？！”“看来这是H牌给江霖做的定制款，怎么会穿在任琦身上？”“你们俩难道共享衣橱吗？该不会住在一起吧？” 任琦猝不及防遇到这“直播事故”，脑中一下子空白了，张口结舌道：“啊，这个……”下意识转头看向江霖。 江霖暗道：“不好！”连忙走到任琦身边为他解围，说道：“这衣服是……是我送给琦哥的礼物。哈哈，看你这么喜欢，我可真高兴。” 任琦如梦初醒，赶紧附和道：“对啊对啊，这是太子送给我的礼物，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哈哈。” 弹幕却更加炸开了锅：“怎么会有人把绣了名字的衣服再送给别人？送礼有这么送的？”“任绮这么讲究的人，居然肯穿别人的定制款？我的三观更新了。”“快说，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