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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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发生的事情,是反噬,也算是代价。 爸爸妈妈在我眼里恩爱了二十几年之后,突然让我意识到,婚姻是件极其复杂的事情。高梧不是例外,我也不是。 那周回家之后,爸爸一直夸我这件紫色卫衣买的很合适,我家突然多了很多高档香水的套装,各种各样的香奈儿五号和邂逅系列,全部都是一式两份的。这些东西,我和妈妈一人一份。妈妈是个朴素的女人,连香奈儿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朴素的女人。后来才知道,所有香水全部来自另一个女人的大手笔,这个女人叫殷丽,是爸爸的客户。爸爸在一家金融公司做高层,常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我们也常常收到礼物,但是这么夸张的送香水的客户,并不常见。 爸爸过生日那天,他的朋友在我们当地的酒店订了一个很大的包厢,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殷丽就在另一个包厢,只是席间看到爸爸打发他的一个朋友说去隔壁看一眼,说隔壁有相熟的朋友。 我时常不在家,这一切都发生的特别的隐晦,即使我感觉不是很对,也没有很快的反应过来要去隔壁看看。在爸爸妈妈过生日的交杯酒的场景里,沉醉于幸福的假象之中。 临走的前一天和妈妈在家吃水果,我妈就像说中午要炒个什么菜一样告诉我:你爸呀,差点犯错误,还好让我及时发现了。 “殷丽是不是?”我放下本来就不爱吃的苹果。 “啊?你是本来就知道吗?”我妈惊讶的看着我。 “没有啊,就是感觉啊。”刚抓了一个骗子的我,现在嗅觉比狗都灵。“所以到底什么情况?没出事吧?”我赶着问。 高梧已经消失掉了,我不想爸爸也没有了。 “啊,那没有,哈哈。发现得早,上个月跟你爸闹了一个月,家里一个月没做饭,就掰扯这事儿。”我妈哈哈笑着说。 我彻底不想吃苹果了,想吐。 那天晚上我一直趁爸爸有酒局,回来醉醺醺的睡着的时候,疯狂翻看他的手机,查找各种转账记录,没有任何实质的发现,我鼓起勇气给殷丽打了电话。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联系我爸爸了?你送的东西我们收到了,希望你以后不要送了,我们不想跟你有任何的联系。” 我太嫩了,在这一群事业有成,已婚有子的三四十岁的男人和女人面前,我他妈的像个幼儿园里拖着鼻涕的婴儿。 但即使是这样,我还是很坚定,很尽力的释放着自己所有的愤怒。 她太油了,我说出去的所有话都可以被很好的化解,三两句间,好像一切清清白白,云淡风轻。 “你爸爸说你很喜欢香奈儿绿色邂逅的,所以阿姨买了一套给你,肯定有用得上的场合的,给你妈妈也买了呢,你爸爸向来在生意上很帮我的,我很感激呢!”她说着笑着。 好像我刚刚是在跟她交朋友一样。 无果。 我只能把这看作是报应,突然之间所有的道德感都涌进我的喉咙,好像我为高梧口交的舌头要被割掉,我痴痴的望着高梧的眼睛要被割掉。我只要想到,如果我出生的前一周,爸爸和一个小他十几岁的女人在酒店床单上翻云覆雨,我就恨不能冲进那个房间,把那个女人杀掉。我们家,不能没有爸爸。 如果我生下来只有妈妈,毫无疑问,我和我妈会因为彼此的神经质而折磨对方一辈子。 没有爸爸,一切都没有了。 我不能这样下去了,要结束了,我在回程的飞机上,一遍遍的那本,在我心中模拟离开的场景到底该是什么样子的,我伺机而动,希望能在某一个时刻斩断所有的依恋和情愫。他最近要飞的航班越来越多,年底了,叶教授希望在跨年前把我的稿子整理出个轮廓,我整天在图书馆疯狂读文献,主动也是被动的投入到我的生活当中,那段时间很疲惫,但终于让我觉得也有一些东西是我能够抓得住的,放在别人身上的东西,别人怎么处理都无可厚非,放在我自己身上的,我的学业,我的人生,时间和金钱,全部都是看得到的,最着急出结果的那段时间,我把他买给我的衣服和包包都拿去买手店卖掉,买成各种我们专业的课程和培训,所有真正放在我自己身上的,我的脑子里的,才让我觉得踏实,才让我真正的不感到害怕。 最后一次见面是十二月二十六号,他们单位换了领导,对普通的和刚上岗的飞行员竟然有了军训,他无比厌烦,最烦闷的时候在微信上找我吐槽了一些,我没很多时间搭理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安慰了几句,结果隔天,他就在训练休息的间隙打篮球崴了脚,彻底休息了。无论是训练还是飞行,都停了。 他没人照顾,在家里行动很是不便,最后打电话给了我。 我还是担心他,放下手里的论文就打车去他家看他,在出租车上就点了很多外卖,各种鸡汤和他平时爱吃的菜品。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他。我点好外卖,按灭手机,咬咬牙。一遍遍的对自己说。 他一瘸一拐的打开门,胡茬冒了一层,整个人不再是初见时候的精神了,我安顿他在床上躺下,把他扔在一边的内衣裤洗了,换了一套新的床单被套。外卖小哥说,今天凉菜卖完了,我点的那份不能做了。我只好去厨房翻着APP研究凉拌三丝的酱料怎么调,我实在太不经常做饭了,一个酱料调了二十分钟,他那时候已经起来了,进来厨房看我,我紧张的关掉手机,不想让他知道我是现学的菜谱。但他却以为我是在隐瞒什么事情,皱着眉头转过身去,最后补了句,凉菜拌的不错的。 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吃饭,看电视,突然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无比的孤独和空虚,我们都觉得又冷又疲惫,电视的影影绰绰映照着我们苍白的脸。 他开始拿胡茬蹭我,挑逗我,摸我。 在客厅的沙发上,我第一次上位体式,抽动了起来,我们的大脑一片空白。空白到他丝毫都感受不到打着石膏的脚踝有任何疼痛,他一把捏住我的胸要我叫出声音来,我们一边做着活塞运动,一边感受彼此即将冷却下去的体温,那次,他已经不能很有力的扑倒我了,但是我能感受到,他已经完全不再是高梧,而是那头狮子,他一边吃力的抽插一边骂出了很多他家乡的脏话,我大概能分辨,都是一些荡妇羞辱的语言。 他就像个身残志坚的嫖客。我告诉了他这个成语,而没有告诉他这个成语之后修饰的名词,他觉得我这个成语用的太过贴切,贴切到他想了想,自己嘴角也有一抹诙谐的笑容。 那天我们像默契的炮友,打完炮,我就自觉的离开了,而我去的初衷,明明是想要照顾一下那个崴了脚没人照顾的三十几岁的大男人。 我临出门的时候,高梧叫住我,说,客厅抽屉有留给我的东西,好像是一些吃的,拿一个不起眼的布袋子包着,我拿着它,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我感到屈辱。 临走的时候,又是一个傍晚,我大概预感到了我什么都无法留下,这段经历,我们连一张合影都不能留下。 窗外的昙华寺好美啊,金灿灿的,我拿出手机拍下了他家客厅落地玻璃的窗景。那时,我便预感到,如果最后什么也不曾留下,至少这张照片还能成为这场禁忌关系的唯一的证据。 这张窗景,是我遇到这个人,爱上这个人,也必须要与这个人分离的唯一证据。这张窗景证明了,所有的一切真实的发生过,而不只是我的大脑臆想出来的。 他躺在卧室,这次是换我,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转身关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