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有人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才慢慢睁开眼。 我太出神了,没有注意到齐宽进了房间,走到了我面前。 回我房间吧,他说。我跟着齐宽走出房间,客厅里的阿姨们捕捉到猎物一般盯紧了我,齐宽拉着我的手,快速回了房间。 你爸和你说什么了?我坐在床上,盘起腿问他,你弟说他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嗯,他说你太漂亮了,他觉得太漂亮的女生城府深。他说这话时一脸从容。完全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我控诉他,你爸也太偏见了。那他有没有问你,我跟你在一起是不是图你有钱。 他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这倒没有。 真有意思,我撑脸笑着,你妈已经着急张罗我们的婚事了,但是你爸好像还没有接受我。你们家,听谁的? 大事上听我爸的,小事听我妈。 那你结婚算大事还是小事?我追问他。 齐宽坐到我身边,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愤慨:我结婚是我自己的事,不归他们管。 我围追堵截道:既然如此你今天为什么带我回来?还是你真打算跟我结婚? 他有些不舒服地皱了下眉头,显然是没办法回答我的问题。 好像戳到他痛处了,算了,我跳下床,问他什么时候送我回家。 他看着我,漫不经心,你今晚可能回不去了。 别跟我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你现在走出这扇门,你确定你能逃得掉吗?他挑着眉,嘴角压着坏笑,一副看笑话的嘴脸。 齐宽,我是为了谁才来赴这场鸿门宴的,你这样就太无情了。 齐宽摆摆手,你随便,我洗澡去了。他打开衣柜抽出一件衣服,推开浴室门进去了。 就这样被丢在这里了,我可不能坐以待毙。我看见他放在床头的手机,按下屏幕,输入六个一,屏幕解锁了。幸好他用得是一样的密码。 我滑出方溪的手机号,拨打了电话。 铃声响起,我耐心等着。被挂了。 我又拨了一遍。还是没有接。怎么回事。我有些着急了,又拨了一次。对面直接显示无人接听。 现在唯一的可能就是,方溪把齐宽拉黑了。 敢情他们两个人的战争,拉我当炮灰。 我偷偷拉开一条门缝,客厅里已经空了许多,好几位阿姨离场了,但我现在出去还是太危险,齐宽的妈妈还坐着,和剩下的几位聊着天。 我把门合上,把视线落在阳台,那是我唯一可以出去的通道。 我站在阳台向下看,十八楼,如果摔下去,可以直接去领孟婆汤了。 我再次后悔为什么就心软信了齐宽的话。我忽然发现自己认识他这么久,却一点也不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回到他房间,点开看了一半的综艺,趴在床上等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恍惚间有什么东西在耳边,软乎乎的,还有温度,我不舒服地侧了一下身子,那温度忽然就落在我唇上。 我几乎是当刻就睁开眼,齐宽的脸贴在眼前。他从浴室出来,穿了一件白色短袖,甚至没穿裤子。他手撑在床上,俯身看着我,困了? 我滚了一圈从床的另一边坐起来,揉开昏睡的眼睛,你出去看看客厅还有没有人。 他跨步躺上床,并没有替我去探军情的意思。他拍拍身边的位置,困了就睡。 我要回家。我抗议。 他凑到我眼前来,一脸不知天高地厚:怎么,害羞?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齐宽,你有意思没意思啊?我真的有些生气了,但更多是累。我还能再忍耐一句,他要是再多说一句,我就会毫不犹豫地打他一顿。 他按住我肩膀,乖乖睡吧,我不会动你的。 我从他的双手间逃出来,跳下床,没有丝毫犹豫地拉开房门。 齐宽妈妈正在告别最后两位准备离开的阿姨,在我开门后齐齐看过来。我快步穿过客厅,越过三人,先她们一步进了电梯,按下一层的按钮。 齐宽妈妈还在喊我,我视若无睹,赤着脚站在电梯里,眼泪不知不觉地留了。 电梯门即将合上的瞬间,齐宽用手挡住了门,伸手把我从电梯里拉出去,在齐宽妈妈和两个阿姨来不及消化当下场景的眼神下把我又拉回了房间。 我只是哭,一点反应也没有。 齐宽着急地替我擦眼泪,反复反复地道歉。 李郄,你别哭了,我不是不想送你回家,只是我现在真的需要你在这里住一晚。 我淌着眼泪,几乎是嚎啕地对他道:我根本不想来你家,是你骗我来的。你现在还限制我人身自由,我可以报警的。 他忽然又笑了,可能是被我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逗笑的吧,我不清楚。那一刻我真是讨厌死他了,对他的所以认知和态度只有讨厌两个字。 他轻轻拍我的背,想让我安静下来,我却哭得越来越凶,他又不能捂我的嘴,因为我很有可能被呛到窒息。 他当时脑子里剩下唯一的一个方法,他想也没想后果就做了。 他吻住了我。 事实证明很有效。我当下就止住了眼泪,顺便给了他一巴掌。 他震惊地捂着脸看着我。但那震惊又化为了释然,他问我解气了吗,不解气这边再给你打。 他真的递了另一边脸来。 我已经消气了。 我抹干脸上的泪水,打算和他一对一的对峙协商。 我坐到床上,示意他也坐下。但他不敢,只是站着。 我问他,你刚刚说需要我在这里住一晚上,是什么意思? 他见我有了可以说话的余地,才乐悠悠坐下,对我解释:我妈在那个家见过你,以为我们同居了,但是我爸不信。他说除非你在这里住一晚,不然他不会答应我们结婚。 原来他还是在顾忌他爸。可是他这意思还是要拿我当挡箭牌吗? 我又问他:你爸同意之后呢?你真要跟我结婚? 我只是让他相信我有一个可以结婚的长期发展对象,他认可你以后,我妈就不用一直给我安排相亲对象,也不会时不时把我从家里叫走了。 我皱着眉,思考着前因后果的逻辑性。所以如果我得到了他爸爸的认可,他爸爸不再质疑他,他就可以一直和方溪在一起,这样也是间接帮了方溪。 我忽然想到刚才方溪挂了他的电话。他们之间还存在着我不知道的问题。 我盯着齐宽,一点蛛丝马迹也不放过,你今天带我回家的事情,方溪知道吗? 他点点头。但神色不自然,又补充了一句,他知道但是不同意。 既然他不同意,你为什么还要带我回来?你不怕他一生气甩了你,那你做得这些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我没有办法了,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他自由,他自在,他可以安安心心守着我一个人什么都不在乎,可是我还有一大家子人等着我的着落。齐宽说得还挺理直气壮的,一副自己委屈有理的模样。 气得我又想给他一巴掌。 我替方溪感到不值。所以他一心一意守着你,你反而觉得麻烦是不是?你到处沾花惹草,现在还让你惹到的花来陪你演一出婚姻幸福美满来骗你的家人,齐宽,你是不是太自私了一点。 李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一直当你是朋友,我以为你能理解我。 我不理解,我一点也不理解。我如果是方溪,我早就和你分手了。我说着几乎要跳起来。 他忽然暗了神色,喃喃了一句:我倒是希望他主动和我提分手。 那句话很小声,但我却听得刺耳极了。 眼前这个人,自私的超过了我的想象。 但我已经冷静得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哪怕齐宽再自私,那也是他和方溪之间的感情,我无权干涉。我现在需要方溪的态度。 我起身又要出去,齐宽还是伸手拦我。我拍开他的手,你放心,我不会走的。 我敲响齐阔的房门,向他借了手机。他看着我身后的齐宽,齐宽对他点头,他才把手机递过来。 我照着齐宽手机通讯录里的号码,给方溪拨通了电话。我把自己关在齐阔房间的阳台,齐宽坐在床边看着我,我就背过身去。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我应该早点想到用齐阔的手机给方溪打电话的,那样他刚才就可以来接我了。我后悔不已,但为时已晚。 喂,那边问话。 是我,李郄。 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还不是你自己的手机。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问你,你可以如实回答我吗?我扛着冬夜的冷风,瑟瑟发抖,长发一直被风拍在脸上。 你问吧。 今天齐宽要带我回家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同意呢? 对面犹豫着,没有回话。好一会儿才回。 方溪问我:你现在是不是在他家? 嗯。我有些委屈地应声。 他又继续道:我去过他家,见过他父母,也见过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他们家的情况我很了解。齐宽不会为了我一辈子不结婚,他迟早会祸害一个女孩,我只是希望那个人不是你。 我忍不住回头看齐宽,他也看着我,目不转睛。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就会答应和他结婚呢? 我问出这话的时候,齐宽还在对我微笑。 可方溪的回答却让我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他很沉着,也很诚实,他说:你和他上过床,你们这段时间的相处也很融洽,他觉得自己吃定你了,所以一步步推着你往前走,到了那天,连你自己都意识不到,你就稀里糊涂跟他结婚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李郄,你太傻了,你根本不知道一个男人想要利用一个女人的时候可以演得多无辜。 那晚的夜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脸颊,而方溪的话则是清醒的重锤,把我敲醒了。 今天发生的一切,像数根细密的蛛丝,盘绕缠连,獐牙虎爪的等待我这只盈盈飞来的猎物。 从前,我以为只有巧可那样的傻女孩才会被男人骗。可是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死到临头”。 今晚,一直支撑着我的理智让我没有退缩的,是我心里藏着的那个人。我一直很后怕,如果没有他的爱支撑着我的清醒,我是不是真的像方溪说得那样,稀里糊涂地掉进了齐宽的陷阱里? 我问方溪可不可以来接我。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让我先下楼,在小区门口等他。 挂完电话后,我推开阳台的门,把手机还给齐阔。 齐宽跟在我身后,问我考虑得怎么样。 我没有和他再说一句话,回到房间拿起了自己的外套,哪怕赤着脚,毅然决然走进了电梯。 齐宽知道我已经下定决心,没有再挽留我。 我踩着水泥路,从小区出来。我等在夜风里,不断追寻路过车子的踪迹,生怕错过方溪。 李浅良的脸不断地浮现在我面前,我好想他,恨不得现在马上飞到他身边,可我却清醒地意识到,他不过是属于我的另一个陷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