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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很早就睡醒了,天气已经渐渐转凉,我从窗口望见秋天的足迹在小巷里肆无忌惮,落叶铺了满地。 李浅良穿了一件浅灰色的外套出门了,背着书包,是为了去图书馆,也或许,是为了见我。 李浅良出门后不久,他的妈妈也出门了。我忍不住盯了她一会儿,精致的妆容,华丽的服饰,踩着高跟鞋红色披风里一件修身的鱼尾裙。 而那个家的一家之主——李竭,此刻还躺在房间里呼呼睡大觉。 那一刻忽然有个念头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李竭的生活早就千疮百孔,只是他睡得太沉,我为什么不叫醒他呢。 于是我还是决定出门去见李浅良。我穿了一件稍长的白裙,裙摆在膝盖上下,很短的袖子,没有穿外套。我的皮肤很白,很多男人都说过,但是他们可以掌控我身体更深的欲望,根本没有人在乎这白。 县图书馆有四层楼,但我一进大门就看见了李浅良,他坐在第一排空座最靠走道的位置,侧背对着我,桌上摊开一本数学练习册,一手撑着脸,一只手转动着黑色水笔,视线不知道落在了什么地方。 真想逗逗他。 我从他身旁的过道走过去,抬起头四处张望,假装要找他。 我没想到他直接抓住了我的手腕,滚烫的手心的温度直直地刺进了我的血管里。我下意识甩开他的手。 我在这,他说。 我扭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就是来找你的? 他的神情染了一些不解和尴尬,那你找谁? 找你。 他忽然笑了,笑得很浅,浅浅的一汪笑容里盛满了得意。 李浅良也会撒谎,他根本不是来图书馆学习的。他把桌上的书和笔收拾进书包,存进了墙边的存物柜,拉着我离开了图书馆。 一走出图书馆,我明显感觉到了秋风寒瑟,冷风从我的脖颈和肩膀上溜走。 李浅良的外套里只有一件白色的短袖,但他毫不犹豫地把外套脱下来,递给我。 我没有接。我说我不冷。 于是他也没再穿上外套,只是就把外套握在手里。 我们并肩走出图书馆坐落的那一条文化街,一出路口,冷风更汹涌了,我不由地搓了搓胳膊,李浅良直接将外套披在我身上,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 他在我面前不再展示孩子气,反而让我有一些不知所措。 我问李浅良要带我去哪,但是他也没有目的地。 他只想走走。 我们沿着城市的河坝,走在波涛的江边。 我问他,冷吗? 他伸出手,用掌心轻轻碰了一下我的手背。 仍旧是滚烫的。 不冷,很热,热得我以为夏天又回来了。他说的话落在冷风里,被托起向天空飞去。 我配合地笑了。 他侧头看着我,问我,你的全名叫什么? 我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我姓雯,跟我妈姓的,我的全名叫雯思思,但他们都喜欢叫我小雯。 我可以叫你思思吗?他认真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就会有水一样的波光。 我点头,对他说,当然可以了。 因为除了他,没有人会叫这个名字的。 那你妈妈喜欢叫你什么? 阿良,小良,良良,她有千奇百怪的叫法。 那我叫你阿浅,好吗? 好。 我又问他,你不学习吗? 他停下了脚步,面对着江面,似乎在和前方空荡的江水说话:除了今天,我每一天都在学习。我一直觉得我妈是为了让我上学才让我出生的。 可我很羡慕你。 我的话,让他顿了一下。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不该和别人抱怨自己拥有而别人却只能期盼的生活。 我笑了笑,假装并不在意。 我们不再说话,继续静静地向前走,走着走着我就牵住了他的手,直到那天晚上到家我才反应过来,那几分钟,我的心随那一路走得翻江倒海。